他的情緒,忽然之間暗淡下來,一片濃濃的陰影從遠處飄過來,沉重地壓在他的心上,讓他透不過氣來。
「謹……」
「只要半年就好。」蕭謹低聲喃喃說,「半年之後,我一定回來。」
桔梗觀察著魏子遙的神色,他臉上的痛苦失望是如此的明顯,連她都有些不忍心了。
這書生雖然沒有什麼好,可是痴心一片,一心一意喜歡蕭謹,純凈的感情,沒有半點兒雜質。
這一點,讓她對這個書生的印象又好了幾分。
「放心吧,半年之後,我一定將謹兒完完整整交給你。」桔梗笑遞過去一杯新的熱茶。
茶香裊裊。
魏子遙臉上一紅,他一向是個遵守禮數的人,可是遇到蕭謹,就全然忘了什麼禮儀規矩。
他訕訕地放開抱著蕭謹的手,正襟危坐,端起熱茶喝了一口,茶味苦澀,他還是說:「半年,我,能等的。」
「多謝魏公子能體諒。」桔梗鬆了一口氣,還好這書生懂事,不然可就難辦了。
她站起來,借口出去,留給兩人單獨相處的空間。
沿著長長的迴廊走過去,到達後院,一抬頭,就看見迴廊的盡頭,魘的紅衣,輕柔得垂在地上。
他坐在扶欄上,背靠著柱子,偏頭不知道看著什麼地方,整個人沉默得像是一座石像一樣。
習慣了魘嘰嘰喳喳自戀自大,突然看到他這麼安靜,還真是很不習慣。
這傢伙,裝什麼猶豫神秘嘛!
桔梗走過去,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背,在他生氣轉過頭來的時候,卻一臉清冷,面無表情。
「哼!」魘重重地哼了一聲,別開頭去,像是毫不在乎地問:「那丫頭是不是不打算走了?」
「我們明天就走。」桔梗淡淡地說。
魘詫異回頭,眼睛眯了一下,一絲淺淺淡淡的紅色一閃而過,「那臭書生不要了?」
「誰說不要啊?」桔梗撇著他,看見他眉眼舒展開來,就知道這傢伙心裡一心偷著樂。
「那她為何還要走?」
桔梗道:「魘,謹兒答應過你的事情,絕對不會食言,她說陪你永生永世,就一定是永生永世,你不能懷疑她。」
「誰說我懷疑她?」魘咕噥著說。
桔梗再次露出笑容,雖然很淡,不過這個女人笑起來,像是融化的春雪一樣,美麗而清冷。
「半年的時間,我們去修羅城,成功得到無疆的力量,謹兒便能接著當初大祭司留下的秘訣,而進行永生之術,我也會用招魂術幫忙。我們成功之後,你還有什麼擔心的嗎?」
魘想了想,神色淡淡的沒有說話,不過那微微揚起的唇角,倒是顯露出了他偷樂的情緒。
桔梗慢慢地說:「魏子遙是謹兒好不容易找到的幸福歸宿,你忍心看著謹兒放棄他嗎?」
「我無所謂。」魘冷血地說,「我們成功之後,謹兒和我都會有永生的生命,到時候那臭書生能怎麼辦?等他死了,謹兒要傷心,與其這樣,不如早早放棄。」
「還真是個冷血無情的傢伙啊!」桔梗搖搖頭,感嘆地說,果然神獸和他們的思想完全是不一樣的。
「哼!不然還能怎麼辦?」魘沒覺得自己哪裡說錯了,人和人之間的不錯,才形成這個世界各種各樣的事情。
蕭謹和魏子遙,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硬要在一起,沒有什麼好結果的。
即便他們真心相愛,也會被很多東西打敗。
現在謹兒瞞著魏子遙一切,那蠢笨的書生不會知道他愛上了一個可以攪得卡爾塔大陸天翻地覆的女人,他那麼普通,不可能會理解他們這一類人。
謹兒站在大陸的巔峰,而他魏子遙,只是她腳底下芸芸眾生中最普通的一個。
兩個人的生命本來不應該有交集,如果不是因為蕭闌,不是因為魏子遙身上那酷似蕭闌的氣息的話……
他知道桔梗比他更清楚這一切,蕭謹也同樣清楚,可為什麼這兩個人還要這麼固執呢?
難道人類的感情,他真的不明白嗎?
桔梗站在他身邊,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吹拂而來的風,輕輕揚起她的髮絲,她喃喃道:「就算不能天長地久在一起,一分一秒的幸福,也是很珍貴的。」
魘皺起眉,他還是不理解,一分一秒,有什麼意思?
桔梗輕聲道:「你不明白的,魘,你從來沒有愛上過什麼人,不會明白那種滋味。」
魘不屑一顧地冷笑,這些愚蠢的凡人……
「你已經得到謹兒的永生永世了,為何不能分出一點點時間給她和魏子遙呢?」
「哼!本大人一向大度,她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只要別違背和我的契約,我才懶得管她!」
桔梗一挑眉,忍不住笑起來:「大度這個詞套在你身上,真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啊!」
魘才不跟女人一般見識,他大度,他很大度……
從扶欄上跳下來,魘抬頭看了一眼前院,道:「他們兩在幹嘛?還不滾出來!」
「這個嘛,跟你沒關係,你別去打擾就行了。」桔梗輕咳了一聲,說道。
魘尋思了一下,看了看桔梗的表情,忽然恍然:「你,他們?」
桔梗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謹兒是個敢愛敢恨的人,她一旦愛上,便是一團熱烈的火,願意把什麼都獻出去。」
「魏子遙有那麼大膽嗎?」魘很懷疑,想起那個書生一副文弱的樣子,謹守著腦子裡亂七八糟的道德禮儀,他怎麼敢?
「這個嘛……」說起這個,桔梗臉上就露出一抹狡黠地笑容,「我偷偷地,在傻書生的茶水裡,加了一點點東西。」
魘瞥著她,半響才樂呵呵地揚起嘴角,不過嘴巴里卻說:「真是卑鄙啊,這樣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說這樣的話,難道你心裡沒有同樣的想法嗎?」在一起久了,早就了解魘是個什麼德行了!
恐怕換成他的話,早就在茶水裡下春藥了!她還好,只是放了一點點能夠讓他感情強烈的東西。
他們一去修羅城,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也不知道將來會怎麼樣。
這件事沒有絕對的把握,是冒著很大的風險,永生永世和強大的力量,哪有那麼輕易得到的?
也許他們不可能再回來了,也許不止半年,總之,什麼樣的變故都有。
謹兒有這樣的認知,所以願意把一切都獻給那傻書生,她是撲火的飛蛾,從來不在乎眼前的火有多麼猛烈,只是閉著眼睛撲上去。
她不想有遺憾,這一生認定了魏子遙,就不會改變了,哪怕只是短暫的時光,她也萬分珍惜。
傻書生,你,一定要等我回來啊……
************萬獸無疆*************
修羅城
三個突然而至的貴客讓平靜許久的修羅城終於迎來熱鬧的狂歡。
修羅王樓越,是出了名的兇殘冷酷,實力強大,目空一切,因此殘暴成性。
他在修羅城中,修建了一座血池,每天將不同的活人絞碎了,變成血汁流進去,供養那傳說中沉睡的地獄魔獸天夔。
地獄魔獸很少出現,除非修羅城陷入絕境。
歷代修羅王在每年月圓之時,都會舉行活人祭祀,讓地獄魔獸喝一次血,而樓越直接將祭祀台變成血池。
不斷得到鮮血滋養的地獄魔獸,散發出來的氣息,一天比一天強大,這一點,讓樓越很高興,桔梗他們一到,便迫不及待帶他們去看那血池。
濃厚的血腥味撲面而來,隱藏在血池底下的強大氣息,讓蕭謹的心猛然跳了一下。
魘的身影,忽然出現,妖艷的紅衣,慢慢飄落在血池的邊緣。
樓越怔了一下,隨即一臉驚艷看著這個妖冶邪氣的大美人兒:「閣下是……」
魘才懶得鳥這個粗漢,眸光映著血池的顏色,分外妖異。
「他叫魘,是和我結契的神獸。」蕭謹替他說。
「神獸?」樓越微微皺眉,魘眼底的暗紅,像極了魔獸,神獸怎麼會有如此邪惡妖異的眸光?
看向魘,樓越的目光有些高深,這位修羅王野心勃勃,他同樣也喜歡最強大的東西。
這叫魘的神獸,似乎很強大,他一出現,連血池底下天夔的氣息,都被隱隱壓制了。
他修羅城引以為傲的地獄魔獸,竟比不過這神獸嗎?
樓越暗紫色的眼底,光芒越來越興奮了。
「朕已經準備好了宴會,請各位入席吧!」樓越轉過身,引著眾人去宴會大殿。
宴會中,修羅城的大臣們起鬨,請求樓越儘快迎娶一位王后。
只要是修羅王看得上的女子,不管是誰,都會被搶進修羅城!
樓越哈哈大笑,心情愉快,但是卻不怎麼回應立王后的事情。
坐在蕭謹旁邊的桔梗輕輕笑了一聲,低不可聞的笑聲中,似乎有些什麼東西。
「如此兇殘的修羅王,嫁給他的女子,大概是世界上最悲慘的人了吧。」蕭謹冷淡地喝著酒,想到那一池鮮血,還是隱隱皺眉。
她知道桔梗和樓越的私交不錯,雖然不知道兩人怎麼認識的,但是,樓越能接受他們一行人來修羅城修鍊,他和桔梗的交情應該不一般吧。
桔梗偏著頭,看了她一眼,道:「雖然如此,還是有很多女子,期待著嫁給他。」
「也許人都有兩面,樓越,應該也有好的一面吧。」蕭謹將酒杯翻轉過來,扣在桌子上。
她不願意把樓越想得太不好,畢竟,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要和他相處,他們也要倚仗修羅城的實力保護。
況且,修羅城的實力很強,她至今沒有看見那據說強到變態的王族魔獸厲邪,還有十二魔神。
修羅城的四大魔獸,十二魔神,都是不可小覷的力量。
修羅王立后的事情,也跟他們沒有半點兒關係。
宴會進行到一半,蕭謹便借口不勝酒力,出去吹風而離開宴席了。
這種場面她一向不喜歡,會出席,純粹是看在桔梗的面子上。
漫步走到修羅城後方的湖邊,找了一塊大石頭,隨意地坐下,抬起頭看著夜幕中皎潔的月亮,面孔在月光之下,微微柔和。
「傻書生,你現在在幹什麼呢?」
此時在東離國,魏府。
深夜,整座魏府都靜悄悄的,書房裡的燈還亮著,丫鬟隨從都去睡覺了,只有魏子遙一個人還在徹夜讀書。
幾道黑影悄無聲息地靠近,影子在窗戶上一閃而過。
屋裡的魏子遙抬起頭,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窗戶,確定什麼都沒有之後,才重新低下頭,翻閱書本。
就在這時,他身後忽然出現一個黑漆漆的人。從後面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巴,低聲喝問:「蕭謹在哪裡?」
魏子遙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想掙扎,後面的人卻說:「不要亂動,否則讓你小命不保!」
能如此悄無聲息潛進來的自然是高手,魏子遙怎麼會不明白,自從雪兒吃下洗髓丹之後變成召喚師,他就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些人當真是無所不能。
察覺到對方沒有對自己下殺手的打算,魏子遙當真不掙扎,只是定定地不動。
嘴巴被人捂著,也沒有辦法回答對方的問題。
蕭謹?什麼蕭謹?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
等了片刻,幾個黑漆漆的人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聚集過來,在他身後道:「什麼都沒有發現,她不在這兒。」
「不可能!」那捂住他嘴巴的人一聲怒喝,便低頭重新問他:「快說,蕭謹在哪裡?說出來,便放你一條生路。」
說著,鬆開捂住魏子遙嘴巴的手,讓他說話。
魏子遙深吸了一口氣,道:「幾位是不是找錯地方了,我不認識什麼蕭謹。」
「說謊!」那人大喝一聲,「不知好歹,今日就讓你死在這裡!」
正欲動手,忽然一個冷冷的聲音道:「住手。」
冰冷的聲音十分有威懾力,那人立刻停手,恭敬地說:「葉冰少爺,我們追蹤氣息到這裡,絕對不會出錯,一定是這個書生說謊包庇她!」
「我沒有說謊!什麼蕭謹我根本不認識!」魏子遙怒道,半夜三更這些人闖進他家裡,硬是要誣陷他,他怎麼能不生氣?
他的話說完,一陣寒冷的冰霜飄進來,慢慢凝聚成一個白衣俊美的男子,面容冷酷,眼底無波,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魏子遙。
屋子裡的溫度,瞬間就降低了了無數,如同進入寒冬一樣。
身為普通人的魏子遙立刻就打了一個寒顫,覺得渾身彷彿要結冰了。
「你要包庇她的話,你的家人,就會通通沒命。」葉冰冷冷地說,不帶一絲感情。
魏子遙一怔,隨即怒道:「我真的不認識什麼蕭謹!你們不要傷害我的家人!」
「還不肯說實話!」剛才捂住魏子遙那人徹底怒了,「看來真要讓你吃一點苦頭了!」
說完,一隻手放在魏子遙肩膀上,頓時,火熱的元氣順著他的手臂傳入到這個文弱書生的身體中,鑽入經脈中,劇烈焚燒。
魏子遙發出一聲恐怖的慘叫,身體痙攣著,從椅子上摔下來,躺在地上抽搐。
葉冰冷眼看著,忽然眉心一蹙,上前一步,在魏子遙身前蹲下,拉起他的衣袖,放在鼻端聞了一下。
「她的氣息在你身上,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她在哪裡?」葉冰說著,有些發狠地握緊手指。
這書生身上有她的氣味,如此的濃烈,需要靠多近,才會留下這麼深刻的味道呢?
他不知道心裡有些什麼東西悄悄扭曲著,寒冰一樣的身體中,如同被一團烈焰焚燒著,讓他痛苦。
魏子遙睜開眼睛,瞳孔中滿是血絲,嘴巴里湧出一口污血,他還是執著地說:「我不認識……」
「她叫蕭謹,臉上有一塊黑色的斑痕。」葉冰冷冷地提醒他。
魏子遙的表情,忽然凝固在臉上。
黑色的斑痕?
腦海中,立刻就浮現出一張動人的臉龐,盈盈笑意,暈染在她漆黑的眸子里,那麼的美好。
她不叫蕭謹,她……
葉冰何等敏銳,這普通書生的一言一行怎麼能逃得過他犀利的眼睛?
看見他露出這樣的神色,葉冰便知道,他找對人了。
「她在哪裡?」他冷冷地問。
魏子遙閉緊嘴巴,一個字也不說出來,神情堅決。
「哼!看來是吃得苦還不夠多,還敢嘴硬!」那人再次走上來,一腳狠狠踢在魏子遙身上,繼而,一隻手按在他的頭上,兇猛的火元氣更加猛烈地闖進去。
魏子遙已經連慘叫都發不出來,在火元氣鑽進身體的剎那,便暈死過去。
「真沒用!」那人狠狠地罵了一聲,隨即問:「葉冰少爺,現在該怎麼辦?這一家還有不少人,要不要一一拉出來審問?」
「不必。」葉冰冷冷地說,「其他人未必知道她的下落。」
「那這個書生如此嘴硬,還是帶回司幽境,交給冰王大人審問吧!」
葉冰不置可否,他是奉命出來尋找蕭謹的,其他的事情,不想多管。
這個書生,和蕭謹的關係一定不一般,帶他回司幽境,說不定真的能審問出些什麼。
他沒有反對,那幾個黑漆漆的夜影,便將魏子遙拉起來,扛在肩膀上,消失在黑暗中。
葉冰孤身在書房中站了很久,寒冰一樣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直到許久之後,才聽見他微不可查地嘆息了一聲,然後身影化作一陣淡淡的冰霜消失。
修羅城
閉著雙眼,在床上盤著腿坐著,黑色的元氣從身體中慢慢溢出來,左右兩邊,桔梗和魘各坐一邊,都伸出手,將元氣源源不斷輸送進蕭謹的身體中。
她身前,六魂封印漂浮在半空中,一絲絲詭異的黑色流入她小腹上的氣旋中。
那詭異的黑色十分桀驁,時不時偏動,似乎想逃走,不甘心就這麼被吸入身體中。
但是,三顧強大的力量在壓制著,中間形成的那種平衡,讓他根本沒辦法打破!
該死!
該死的凡人!
忽然,蕭謹的心上掠過一陣劇烈的痛楚,頓時身體里的元氣一亂,被吸入身體中的黑氣趁機反叛亂竄。
『噗——』
一口鮮血頓時就噴出來,眼眸中閃過詭異的紅色,危急時刻,她果斷地將六魂封印的黑氣斷開,然後身體被一股力量,反衝,從床上都跌下去!
鮮血從嘴巴里橫流,狼狽不堪的樣子。
「謹兒!」桔梗收回元氣,胸腔里也是一陣悶痛,但是沒有蕭謹那麼嚴重。
她和魘只是從旁輔助,真正承受無疆元氣的,是蕭謹,所以元氣亂了的一瞬,她才會受到那麼大的反噬。
魘半點兒影響都沒有,因此第一個站起來,將蕭謹扶起來,隨手一探她的脈搏,頓時皺起了眉。
「經脈紊亂,內傷不輕啊。」
蕭謹艱難地喘息著,自己也知道這次傷得不輕。
「怎麼回事?剛才還好好的。」桔梗問,本以為一切都很平靜,誰想到會忽然出現這種變故,難道是無疆的靈魂太強了嗎?
蕭謹搖搖頭,臉色慘白,「我不知道,只是覺得剛才一瞬間,心裡好痛。對不起……」
「別說這些了,躺下來休息一會兒吧。」讓魘將她扶到床上去,桔梗轉身便出去找樓越。
在這裡,除了蕭謹之後,樓越也有煉藥師的天賦,並且,很厲害。
如今蕭謹受內傷,自己不能醫治自己,只能請求樓越幫忙了。
可是今天樓越喝了酒,在呼呼大睡,桔梗進去叫他,根本半點兒反應都沒有。
她伸手想把他抓起來,對方卻動作迅速,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扯,桔梗猝不及防,被他拉近貼在胸口上,她怔了一下,便被他翻身一壓,穩穩地壓在身子地下。
「樓越!」反應過來的桔梗不禁大喝一聲,從沒和男子如此親密過,因此臉上不禁浮現一絲紅暈。
「原來是桔梗閣下,朕以為是侍女呢。」樓越睜開醉意朦朧的眼睛,笑看著她。
眼下之意,便是他本想調戲輕薄侍女,沒有半點兒不好意思,並且,說著話,也沒有將桔梗放開的打算。
桔梗又羞又怒,不過在修羅王手下,兩人旗鼓相當,而他是男人,自己處在不利的位置,想翻身除非翻臉動手。
她有求於人,自然不想翻臉。
「放開我。」她別開臉,不讓他惡意靠近的呼吸噴在臉上。
帶著酒液的醇香,這個男人身上的氣息,充滿了張力,如同野獸一樣,竟然讓她有些無措的感覺。
「桔梗閣下,你的臉紅了。」樓越邪笑著,不安分的手指,緩緩在她臉頰上摩挲,似乎很享受那皮膚的細膩嫩滑。
「樓越,請你自重一些,你喝醉了!」桔梗出聲警告,一種被羞辱的感覺,讓她緊緊咬著唇。
忍著怒火!一定要忍著怒火!
他們需要修羅城的庇護,需要樓越的力量!
就像今天這樣的情況,沒有樓越,謹兒的內傷要拖很久才會好。
「你這樣說話,算是有求於朕的態度嗎?」樓越輕佻地問,張狂的氣焰。
這美艷卻冷傲的女人,他早就想摟在懷裡好好溫存一番了,如此絕色,錯過了豈不可惜?
無視桔梗那雙帶著怒火的眼睛,反正喝了酒醉了,難得的機會,正好可以為所欲為。
樓越低下頭,一排狂暴的吻,落在桔梗洗白的脖頸上,似乎不滿足,便動手拉開她的衣服,一隻手探進去。
桔梗眼中,閃過濃烈的殺氣!
但是……
「樓越,謹兒受了重傷,我不想耽擱時間,請救救她!」
聞言,樓越一怔,輕薄的動作,頓了一下。
桔梗道:「你幫了我們,我自然會報答你,什麼條件都沒問題。」
樓越抬起頭,將手從她衣服里抽回來,俊美的臉,恢復了冷酷,紫眸深沉,看了她一眼,便轉身走出去。
桔梗坐起來,整理好了衣服,吸了一口氣,便跟上他。
蕭謹趴在床邊,一口一口咳出血來,起初血色鮮紅,慢慢的,血液的顏色變成了黑色。
無疆的反噬,太強了!
魘以元氣順著她的經脈,將無疆殘留的氣息統統逼出去,看得出來,即便是他,做完這一切之後,臉上的神色也非常不好看。
妖孽的臉龐上,帶著一絲絲蒼白。
蕭謹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很努力從齒縫間擠出幾個字:「抱歉……」
「哼,你是想起誰了?竟然分心了。」魘略帶不滿。
臉上微微一紅,蕭謹不想說出口,她是想起魏子遙了,在那種時候,竟然會想起他,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可是因為這樣導致他們幾天的努力白費了,差點兒連累桔梗和魘重傷,她覺得心裡過意不去。
看見她臉上的紅暈,魘哪裡會猜不到,頓時一陣不悅,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她。
「蕭謹,你究竟把本大人放在什麼位置?」
「我……」第一次被魘這樣質問,她有些心虛。
「不用拖拖拉拉!」魘大聲說,絕美的臉因為沾染了努力,而被邪氣侵佔,「答應永生永世和我在一起的是你!你是不是後悔了?」
「沒有。」蕭謹無力地說。
魘發出一聲冷笑,嘲諷的意味很濃,「沒有?你是在自欺欺人吧?自從魏子遙出現,你就和以前不一樣了,堅定的心被動搖,一顆心都掛在他身上,我呢?」
「你在想什麼?我不會拋棄你,說多少次你才會明白,和你永生也是我的夢想!」
「那魏子遙呢?」魘大喝。
「他是……」她猶豫了一下。
魘喃喃地說:「你難道不想和他永遠在一起嗎?等到將來,你不會怨恨,因為和我的約定,所以捨棄了他嗎?」
「別說了。」蕭謹低聲說。
魘看了她一眼,嘴角冷冷地扯起,最終什麼都沒有說,轉身就走出去。
在門口迎面撞上了修羅王樓越,魘一身煞氣十分可怕,竟生生將樓越撞得後退三步。
對方顯然沒有想到會遭到如此兇猛的一撞,怒而抬頭,便看見魘那張因為生氣而顯出兇殘邪惡的臉。
樓越一怔,竟沒有開口。
而魘則根本不屑看任何一個人,只是揚長而去。
桔梗也被剛才的一幕嚇到了,和魘相處這麼久,還從沒見過他這麼大的怒氣,而且還是對著謹兒。
這是怎麼回事?
樓越陰沉著一張臉走進去,見蕭謹虛弱地抬起頭,便說:「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究竟在幹什麼?不過那隻神獸,他真的是神獸嗎?」
「這一點毋庸置疑,修羅王在懷疑什麼?」蕭謹淡淡地說。
樓越嘴角邊露出一個狂野冷酷的笑容:「懷疑倒不是,只是覺得,他身上的氣息,比起我修羅城的魔獸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修羅王說笑了。」蕭謹不置可否,她知道魘天生就給人一種邪惡的感覺,雖然美成那樣,但微微有些淡紅色的眼睛,卻總是閃現著獸類的兇殘。
樓越會這樣想,恐怕是因為魘的氣息實在太強了,那天在血池便,魘一出現,便立刻將地獄魔獸天夔的氣息給壓制住了。
所以,樓越才會這樣說吧。
樓越也沒有多說,答應了桔梗,自然就幫她療傷。
浮光森林中
妖紅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一群浮光中,頓時,那些沒有眼睛,只能依靠感知元氣來判斷危險的浮光嚇得四散逃跑。
一個巨樹在他腳下轟然倒下。
魘站在如同破舊樓房一般的樹根上,半閉著眼睛,長發隨風而動,而他臉上沒有任何錶情。
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哈哈,嘿嘿,嘿嘿嘿嘿……」一連串詭異的笑聲忽然在魘的耳邊響起。
他猛然抬頭,眸光如同利刃一樣:「誰?」
沒有人回答,只是那詭異的笑聲,像是鋸子鋸在堅硬的石頭上,發出刺耳的聲音一樣,充滿了讓人不舒服的感覺!
魘微微皺眉,目光在周圍環視一圈,諾大的浮光森林,因為他的出現,而沒有任何一隻靈獸或者神獸敢靠近。
他的氣息如此強大,膽敢靠近,豈不是找死?
可是,那笑聲卻似乎無所畏懼,放肆而張狂地在他耳邊響著。
而讓魘憤怒的是,他根本就感覺不到周圍有任何氣息!
怎麼可能?這笑聲是從哪裡發出來的?
「別怕,我們倆氣息相近,簡直是天生一對。」一個邪佞的聲音忽然開口。
「你究竟是誰?」魘喝問。
「別問我是誰,知道了就沒意思了。」那聲音繼續發出磨牙一樣的聲音,「蕭謹不能陪你永生永世,我來陪你如何?」
魘帶著一絲嫌惡:「本大人不喜歡男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連串放肆的大笑又響起來,「我也不喜歡男人,可你,比女人還美,這世上沒有比你更美的人了!我不喜歡也不行!」
「找死!」魘渾身殺氣暴漲,無數鮮艷的紅色花朵從他腳底盛開出來,瘋狂得湧向四面八方!
不管你藏在哪裡,找出來都是一個字——死!
妖紅的衣擺和頭髮如同被狂風鼓起一樣,猛地張揚開來。
飛花如雨,紅衣如火。
「美啊!」那怪異的聲音感嘆著,「魘,不用多久,我一定會得到你,一定會讓你乖乖臣服!」
隨即,聲音戛然而止,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來無影,去無蹤。
方圓百里之內,開滿了妖艷鮮紅的花朵,不管是地上,還是樹上,都被那艷麗的鮮花佔滿了。
魘冷冷地看著四周。
沒有嗎?哼,逃得還真快!
周圍涌動的風停下來,一切又恢復了平靜,魘的額頭上,慢慢有細微的汗滲透出來。
有多少年沒有經歷過這種箭在弦上的緊張感了?對方給他的感覺,好像一塊壓在頭頂的巨石,只有一根細細的鐵絲拴著,隨時隨地都會砸下來。
想不到卡爾塔大陸上還隱藏著這樣的高手,簡直是匪夷所思!
稍微尋思一下,他還是回修羅城。
月光靜靜地從雲層后照下來,灑在修羅城中,別有一種森冷的感覺。
魘的腳步走在修羅城昏暗的走道上,周圍似乎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他看,那些躲藏的織夢獸,隨時隨地都會用幻境來迷惑他。
只不過,他從來不為幻境所惑!
蕭謹的房間里,很安靜,療傷之後,樓越和桔梗都離開了,只留下她一個人靜靜地睡著。
燭光照著她蒼白細緻的臉,她睡著以後像個沒有防備的小孩一樣,臉上的黑色斑痕,如同一個捍衛尊嚴的鬥士一樣,回應每一個盯著她的臉看的人。
魘慢慢坐下來,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連自己都已經迷失了。
他和這個人類少女,真的產生感情和依賴了嗎?
也許當她說出願意永生永世陪著自己的時候,他就已經義無返顧的相信了。
沉睡中的少女眼睫忽然微微動了一下,在他一怔之下,她已經睜開眼睛,一雙清澈的明眸,一轉不轉地看著他。
像是被窺探了心事的人一樣,魘立刻站起來想走。
可是,衣袖卻被一隻小手緊緊地抓住了,有些沙啞的聲音輕輕地道:「魘,對不起。」
他微微抿了抿唇,用冷淡地口氣說:「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放手。」
「我知道你很難過,是我太自私了。」蕭謹依舊緊緊地抓著他,不打算放手,「你剛才問我會不會後悔,也許我以後真的會後悔,可是,既然我從小就選擇了強者之路,就容不得我後悔。」
「在我愛上魏子遙的時候,你一定在笑話我,其實,在對蕭闌付出感情而沒有回報的時候,我已經死心了,魏子遙只不過是我安慰自己的借口而已。他很重要,只是,他和我始終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這是她第一次對魘吐露心聲,這些話是她心裡反反覆復糾結之後的結果。
她是很愛魏子遙,捨不得放開他,但是沒有辦法啊,她是從小就不甘於平庸的人,如果讓她平平淡淡和那個傻書生過一生,她也會後悔的。
既然不管怎麼樣都會後悔,她倒寧可選擇追逐自己的宿命。
蕭謹,這個名字所代表的含義,就是強者吧。
魘怔怔地聽著,半響才問:「你願意放棄魏子遙?」
「早點放手,也許更容易一點吧。」蕭謹說,若是等到以後,越陷越深,反而更難吧。
而且,她已經把自己的一切都獻給魏子遙了,她已經不遺憾了。
魘轉過頭,看她一眼,正好看見她眼睛里一串淚水滾下來,重重地砸進枕頭裡。
心裡一跳,他忍不住伸出手,輕輕在她頭頂上揉了一下,「蠢女人,明明心這麼疼,卻說什麼要放棄,你是在哄我開心嗎?」
蕭謹鼻尖酸澀,猛地抱住他的腰,帶著哭腔的聲音悶悶的,「你告訴我,為什麼心會這麼疼?我已經下定決心了啊!」
「是因為你真正愛上他了吧。」魘無可奈何地說,人最怕的是什麼?是無法控制自己的心。
這是人類永恆的弱點,所幸,他是神獸,他一定不會有這樣的時刻。
蕭謹抱著他,無聲地抽泣,這是他第一次看見這個少女如此脆弱。
即便當時知道了蕭闌對她的傷害,她也沒有這麼傷心過。
魘抬起頭,看著修羅城的夜空,最後,只是說:「如果真的這麼放不下,就去找他吧,人類的壽命這麼短,百年而已,我能等的。」
「魘?」蕭謹抬起紅腫的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不用感謝我,我這樣做,只是因為我討厭看見流眼淚的人。」
說完之後,魘粗暴地將她推開,然後大步走出去,留給她一個孤傲卻驚艷的背影。
蕭謹破涕為笑,擦著眼睛,喃喃地說:「謝謝你,魘。」
蕭謹重新倒下去睡覺,眼睛閉上,心裡卻像是有無數轟鳴的聲音一樣,攪得她不得安寧。
翻來覆去,最終還是睡不著,掙扎著起身,踉踉蹌蹌去隔壁房間找桔梗。
此時已經夜深人靜,就連修羅城,都安靜下來。
她走到桔梗的房間門口,隱隱約約聽到裡面有說話的聲音,她不禁頓住腳步。
「樓越,你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我怎麼知道?」如此清冷的聲音,是桔梗。
繼而,修羅王樓越低沉的聲音響起:「哦,看來你一點兒都不相信我。」
「憑什麼相信你?」桔梗不客氣地說。
「桔梗,你我相識多年,你還不了解我嗎?」樓越輕笑。
桔梗猶豫了一下,還是說:「說實話,我還真的一點兒都不了解你,你這個人,我看不透,你究竟有沒有真心呢?」
「有沒有,你看看便知。」樓越的聲音低沉了下去。
裡面的氣氛似乎很曖昧,蕭謹皺著眉,桔梗和樓越,他們兩竟然……
經脈中,忽然一陣灼傷的痛蔓延上來,她倒吸了一口涼氣,而桔梗的房門,也在同一時刻被打開,一隻手緊緊抓住她的肩膀!
蕭謹吃痛,反手一打,就算受了傷,她的力量也非常強悍,那隻手生生被他打開。
怔了一下,樓越眯起眼睛:「是你?」
臉色蒼白的桔梗站在昏昏暗暗的燈光下,朦朧的光芒將她全身都包圍起來,臉上那個總是很礙眼的斑痕,此時似乎淡了許多。
她冷冷地說:「我來找桔梗。」
桔梗從房中匆匆走出來,臉上稍微有些尷尬之色,但是看見她,還是柔聲說:「怎麼了謹兒?」
瞥了一眼樓越,對方顯然很識相,挑挑眉,便徑自離開了。
「我和他……」桔梗猶豫著開口。
「我明白,不用多說。」蕭謹看著她微微一笑,從小就知道桔梗性子清冷高傲,想不到,那樓越竟能入得了她的臉,讓人意外。
這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她有了歸宿,當然,也很希望桔梗有一個好的歸宿。
因為桔梗不像她,一定會比她幸福的。
「要是樓越敢對你不好,我一定殺了他,然後毀了修羅城!給你出氣!」蕭謹揚起小臉,臉上很難得,出現一抹少女的天真笑容。
桔梗笑了。
走過一段距離的樓越也聽見了,在轉彎的時候停下腳步,微微側過臉,看了一眼那個受了重傷,依舊將背脊停止的少女。
哼,真猖狂……
房間里,蕭謹默默地看著燃燒了一半的蠟燭,將今天和魘的事情都告訴桔梗。
聽完以後,是長久的沉默,即便是桔梗這個一向和魘不對盤的人,也不禁嘆了一聲,道:「謹兒,我沒想到他這麼好,都說獸類無情,其實最無情的,應該是人類吧。」
蕭謹無聲地點點頭,「我心裡很不安,好像要發生什麼大事一樣,我想回去看看。」
「你放心不下那傻書生?」桔梗搖頭輕笑,「也罷,你要回去便回吧,只是你的傷……」
「這點傷對我來說不算什麼,沒人敢惹我的。」蕭謹道,「桔梗,你就留在修羅城,一方面準備招魂術,一方面呢……」
她嘻嘻一笑,調皮地眨眨眼睛:「終身大事,說什麼都要考慮一下啊!」
「丫頭片子,誰要你多嘴?」桔梗別過臉去,嘴角卻微微泛起一抹淺笑。
第二天,蕭謹離開修羅城,前往東離國。
此時的東離國,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新狀元魏子遙半夜失蹤,在都城中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這魏家的人,怎麼時不時就喜歡失蹤一下,不久前是魏雪,最後有驚無險,現在又是魏子遙,究竟在搞什麼?
多數人抱著看戲的心態在看,這次真正著急的反而是霍老等人。
別人不知道,他們可是很清楚,這魏子遙是那位玄級召喚師大人要保護的人,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出了事,那位大人要是追究起來,他們怎麼交代?
出事第二天,連聖君都驚動了,第一個進入魏家查看,卻半點兒蹤跡都沒有留下。
如此神不知鬼不覺的手法,不像修羅城所為。
「聖君,究竟是何人所為?」霍老半點兒詭異都看不出來,那魏子遙像是憑空消失一樣。
比上一次魏雪還詭異,難道還有比光耀殿更強的勢力。
宋雲霜喃喃地說:「不可能,他們一向不會過問人世的事情……」
「聖君在說什麼?」霍老沒有聽清楚。
宋雲霜搖搖頭,有些事,不是霍老這種級別的人能接觸到的。
「想辦法聯繫軒轅謹。」宋雲霜道,「我想,這次綁架魏子遙的人,來頭不小,正好和軒轅謹能一戰,看一場好戲。」
「明白了。」霍老忙低頭下去。
蕭謹抵達都城的時候,是深夜,到處都安靜了,只有魏府,依舊徹夜亮著燈。
她潛進去,在屋頂上,聽見下面吵吵嚷嚷的聲音。
「不管是誰,劫了我們家的人,我都不放過!」這嬌蠻無力的聲音,分明是魏雪。
聽這聲音,中氣十足,看來,已經服下了洗髓丹,而且效果很不錯。
魏家又有誰被劫走了嗎?
「雪兒,你小聲點兒!」魏夫人急急地說,「霍老說了,劫走子遙的人非比尋常,你太衝動了,當心得罪了人,對子遙不利啊!」
「讓他吃點兒苦也是活該!誰讓他不要我?還有,以我現在的實力,除非師父動手,否則我才不怕呢!」
魏子遙被劫了!
蕭謹手掌用力,瞬間就壓碎了一塊瓦片,那屋子裡的魏雪反應果然很快,一聽到動靜立刻大喝一聲,然後就如同飛燕一樣翻窗出來。
長劍一指,便絲毫都不客氣的撲向蕭謹!
蕭謹這次的傷不輕,但對付魏雪是綽綽有餘,只是動作比起從前,自然遲鈍了不少。
身子一閃,從另一側的屋頂上滾下去。
月色明亮,兩人打了一個照面,魏雪更是怒火衝天:「是你!你來送死正好!」
蕭謹眼中驟然閃過殺氣,這丫頭簡直是一次又一次找死,若不是看在魏子遙的面子上,她早就死了一萬次了!
這次她一心關心魏子遙,管她魏雪是誰,照樣殺!
周圍的空氣驟然降溫,瞬間冷得不可思議。
魏雪感覺到心頭一寒,那是從未有過的巨大壓力,霎時間讓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而在這時,一道金光忽然介入他們之間,金光太過恐怖,一下子實力弱的魏雪便被狠狠地彈了出去,從屋頂上摔下去,倒在地上便一動不動了。
金光中,宋雲霜走出來,對蕭謹伸出手:「想知道他在哪裡就跟我來。」
蕭謹微微一凝眉,眸光中是殘酷的冰冷,「又是你搞的鬼?」
「我說過一心想和你結交,怎麼會做這種事呢?」宋雲霜淡淡一笑,依舊對她伸著手。
蕭謹無視他的手,自己站起來,他身旁的金光便是結界,她一步跨進去。
眨眼之間,兩人的身影便出現在城外的山上。
「他在哪裡?」蕭謹冷冷地問。
宋雲霜笑道:「你真的很關心他啊。」
「少廢話!」
「呵呵……」宋雲霜發出一串輕笑,身為一名出色的煉藥師,自然察覺到她身上的重傷,不禁詫異,「你怎麼受傷了?」
能將一位玄級的召喚師傷成這樣,那對手是什麼樣的級別?
看見宋雲霜臉上一抹驚駭之色,蕭謹只是淡淡地道:「這傷關你什麼事?你只要告訴我魏子遙在哪裡!」
「以你現在的情況,怕是告訴了你,也只會讓你去送死。」
「哼!即便我受了傷,也能闖龍潭虎穴,你少婆婆媽媽!」
宋雲霜挑了一下眉,柔和的臉上出現一抹詭異的笑:「你聽說過司幽境這個地方嗎?」
身體猛地一震,蕭謹霍然抬頭:「是司幽境的人抓了他?」
「我猜想是這樣,司幽境一直與世隔絕,雖然在大陸上活動,可是,幾乎不會插手人世的事情。但是,我在魏子遙的房間里,發現了司幽境冰王的氣息。」
蕭謹心裡一動,現任的冰王已經年邁,不太可能出來,那麼出來的,一定是葉冰了!
葉冰行動,必須受夜王指使,抓走魏子遙,也是蕭闌的主意吧!
蕭闌,我不惹你,你居然惹到我頭上來了!
眼睛一眯,鋒利的光芒一閃而過,蕭謹道:「看來得闖一闖司幽境了!」
宋雲霜一怔,隨即道:「軒轅謹,你知道司幽境是什麼地方嗎?」
「當然知道!」蕭謹已經轉身大步走開,「惹了我的人,我會讓他付出代價的!」
見她如此自信滿滿的樣子,宋雲霜一笑,便大步跟上去。
「你跟著我幹什麼?」
「你受了這麼重的人,可能會需要幫手吧。」
「不需要!」冷冷地拒絕了。
宋雲霜鍥而不捨,「我這麼想結識你,你就給我一個機會吧,到時候你和司幽境開戰,我能幫你帶著魏子遙安全離開。」
去司幽境,她根本不需要幫手,不過,既然這人非要跟著,那就跟著好了!
「隨便你,到時候死了可別怪我!」蕭謹冷冷地說,司幽境,不是人人都能闖的。
宋雲霜微微一笑,他早就對那個地方充滿好奇了,現在有機會去看一看,也不錯。
跟著這個女人,總是充滿驚喜!
司幽境多年以來與世隔絕,比光耀殿還神秘,它甚至連名字都是隱秘的,鮮少有人知道這個專門拘禁靈魂的地方,也沒有人知道它究竟在什麼地方。
宋雲霜沒想到的是,蕭謹居然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司幽境的入口。
那熟悉的程度,就好像回自己的家一樣。
闖進去的時候,驚動了守衛的土王,霎時間結界收縮,土王帶著人,幾乎是立刻就出現。
蕭謹微微眯眼,對身後的宋雲霜道:「交給你了,用你的結界先拖住他們吧!」
說完,便從另外一個方向飛快離開了。
速度太快,以至於宋雲霜根本就跟不上去,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消失,然後自己便被包圍。
「什麼人,竟敢擅闖司幽境!」一臉威嚴的土王從結界中步行而出,暴漲的土元氣,形成了隔斷的斷層,將周圍的空間封印起來。
宋雲霜不禁頭疼,沒有想到對方也是結界高手啊!
歷代守衛司幽境入口的土王,對結界都瞭若指掌。
剛才讓他用結界拖住這些人,完全是被騙了吧!
司幽境的每一個地方蕭謹都瞭若指掌,因此徑直趕到關押犯人的地方,一間間找進去。
司幽境的地牢,除了關押一些暴怒的魂魄之外,已經很多年沒有關押過人類了。
幽暗的環境中,傳來無數吼叫慘叫的聲音,聽的人心裡發寒。
腳下的土地是潮濕的,積著水,走在上面水花嘩啦啦作響。
因為有強大的結界和禁制,因此地牢中,沒有看守的獄卒,只在外面,有人巡邏,只要稍微觸動結界,他們便會察覺。
蕭謹知道應該如何避開他們,路過那些關押著恐怖靈魂的牢房,那些黑暗的魂魄撲在結界中,對她大吼大叫,而她的身影卻如同鬼魅一樣,在黑暗中一閃而過。
找到最後一間牢房的時候,終於看見一個穿著白色裡衣,倒在一堆雜草上的身影,她慢慢停下腳步。
「咳咳咳……」裡面的人捂著嘴巴溢出幾聲艱難的咳嗽,喃喃地說:「水,給我水……」
他沒有抬起頭來,只是聽到似乎有腳步聲,因此才無意識地說出口,聲音很虛弱。
一股怒火從心頭升起來,蕭謹一抬手就打碎了牢房外的結界,走進去。
裡面的人被驚動,猛然抬起頭,瞳孔放大。
「謹?」
蕭謹一步衝過去,抱住他,有些心酸,比起上一次擁抱的感覺,他竟然瘦了整整一圈,才短短几天而已啊!
「嘶……」被她抱住,身體里一陣劇痛,魏子遙要緊牙關,冷汗涔涔冒出。
「怎麼了?」蕭謹連忙放開他,仔細查看,外表看起來沒有什麼傷啊,難道是……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手指搭上脈搏,面色越來越難看。
「謹,我沒事,你怎麼會在這裡?」魏子遙面色蒼白,說話的時候,嘴唇都在打顫。
他是極力在忍著經脈中被灼燒之後的劇痛。
嘴角隱隱有血絲,那雙溫和清亮的眼眸中,布滿了可怕的血絲。
蕭謹咬著牙,問道:「誰幹的?」
「這個……」魏子遙猶豫了一下,不想讓她擔心,能在這種境地,如此絕望的情況下看見她,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看見她除了滿心歡心之外,便什麼都沒有了。
「不管是誰,我一定把他大卸八塊!」蕭謹發狠地說,眸光狠厲。
大概是從來沒有見過她如此兇狠的一面,魏子遙怔了一下,隨即,心中忽然升起一種無奈和悲哀的感覺。
他發現,對於她,他幾乎一點兒都不了解。
本來很想知道她是誰,被關在這裡的時候,無數次想過,等見到她,一定要問清楚她的真實身份。
可是看見了她之後,他竟然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不管她是誰,都是他心愛的人。
撐在他後背上的手緩緩將元氣注入進去,微弱的一絲絲元氣,流過他的經脈,陣陣冰涼的感覺,頓時,經脈中的灼痛感,便減少了不少。
魏子遙微微詫異:「你,你是召喚師?」
「嗯。」蕭謹點點頭,因為心情極度憤怒,所以她沒有開口。
兩個人之間,第一次出現這種無聲的沉默。
雖然是她默默地以自己的元氣幫她療傷,但是,他心裡還是有種不確定的感覺。
這時,牢房外面也漸漸響起腳步聲。
魏子遙都聽到了,可是蕭謹卻無動於衷,繼續幫他療傷,等外面的人進來之後,她也沒有回頭。
「蕭謹,想不到這個男人真的會把你引來。」
冷冰冰的聲音,從來都是這樣,不管怎麼樣,都不會有一絲改變。
冰藍色的長袍乾淨整潔,在這個昏暗的牢房中,如同一縷滲透進來的月光辦,散發出皎潔的光芒。
齊整熨帖的衣服妥帖地包裹著這個冷漠卻英俊的男人。
看見他,魏子遙便皺了一下眉。
即便沒有看著他的臉,蕭謹似乎也能感覺到他皺眉的動作,慢慢將手從他背上移開,她偏過頭,斜著眼睛看人。
「葉冰。」冷淡的口吻,「是你自己動的手,還是蕭闌下的令?」
葉冰抿著唇,居高臨下看著她,「有分別嗎?」
「有,是你的話我就殺你,是蕭闌的話,我也不會放過他!」
葉冰一怔,隨即眼眸中有細碎的光芒一閃而過,但是,很快便平靜得如同無波的海水一樣。
「陛下正趕過來。」
蕭謹拍了一下魏子遙的肩膀,讓他安心,然後自己慢慢站起來,轉過身,面對著葉冰。
昏暗的光線,照出她臉上蒼白的神色。
「你受傷了?」葉冰微微皺眉。
「與你無關,葉冰,所有的事情和這個人沒有半點兒關係,讓他離開。」蕭謹一手指著魏子遙說。
葉冰道:「進入司幽境的人,不可能離開。」
「哦,看來,你們是真的打算把我逼到絕境了。」
「蕭謹,不要任性了,只要你把定魂珠還給陛下,以陛下對你的疼愛,這件事便不會追究。」
「笑話!」蕭謹冷笑,眸光冷冷地,「蕭闌以為他是誰?我拿走的東西,豈有還回來的?我把話說明白了,定魂珠我要定了,即便我沒用,我寧肯毀了,也絕不會交給他!」
極端,任性,兇狠,強悍。
這就是蕭謹,司幽境曾經的謹殿下。
葉冰凝著眉,知道不可能勸她回心轉意,便慢慢抬起頭,身上散發出極寒的氣息。
他牢牢的守在牢房的門口,顯然是不可能讓她離開,更不可能讓魏子遙離開。
蕭謹偏了一下頭,眼角的余光中,看見黑暗中有一道光芒輕輕打開,她以為是蕭闌來了,沒想到那結界中走出來的竟然是有些狼狽的宋雲霜。
「不愧是司幽境,太強了!」金色的長袍,嘴角邊春風般的笑容,很好地掩飾了那行動間的倉促慌亂。
葉冰冷眸一眯,沒想到蕭謹竟然帶了幫手來,有些不可思議地看了她一眼,這不像她的風格。
她離群索居,獨來獨往,除了上次和她叛逃的桔梗之外,從未見她和誰有過接近。
這男人是誰?
在他開口之前,蕭謹已經對宋雲霜說:「想幫我忙的話,就帶上魏子遙先走,我以後會感謝你的!」
似乎也無意在此多留,宋雲霜微微一笑,上前去扶起魏子遙,道:「舉手之勞而已。」
魏子遙大驚,忙說:「謹,你和我一起走!」
「笨蛋,你先走,我很快就來。」
「那我和你一起留下!」魏子遙說的堅決,她不走,他怎麼可能走?
宋雲霜笑道:「魏公子,你留下來,只會妨礙她,還是跟我走吧。」
「我……」魏子遙無話可說,忽然眼前一陣粼粼的波光,他已經被拖進宋雲霜的結界中去了。
葉冰想去阻止,可是有蕭謹在,他怎麼可能有機會?
而在下一秒,牢房中忽然光芒大盛,夜王蕭闌駕到了!
在牢房外的隱蔽地方現身出來,宋雲霜一隻手扶著魏子遙,另一隻手在下巴上輕輕拂過。
忽然一絲笑容出現在他的嘴角邊。
那笑容非常複雜,魏子遙根本就看不明白,那種含義未名,究竟代表著什麼呢?
「她似乎傷得很重。」宋雲霜微笑著說。
說起這個,魏子遙似乎也想起,她靠他很近的時候,他能聽到她沉重的呼吸,而且那麼蒼白的面色,和平常也不一樣。
她受了重傷,一個人面對那麼多人,會不會……
恐懼的感覺瞬間爬滿了這個可憐書生的心,他用力抓住宋雲霜的衣袖,道:「不能把她一個人留下,請你去救她吧!」
「你真的要我去救她嗎?沒有她同意,惹她生氣可不好玩。」宋雲霜道。
魏子遙想也沒想就堅定地點頭:「救她!一定要救她!我是生是死都無所謂,但我希望她好好的!」
「既然這樣……」宋雲霜似乎認真地考慮了一下,書生俊朗而認真的面孔,在他眼中,是如此的誠懇啊!
怎麼能讓他失望呢?
「救她可以,不過她剛才讓我安全帶你離開,我也不能讓你陷入危險中,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吧,我讓你在結界中,不會有危險的。」
魏子遙點點頭,他對召喚師並不了解,也不知道,其實宋雲霜可以讓他留在這裡,然後設一個結界保護他。
為何宋雲霜要帶著他一起進去呢?他根本不得而知。
既然他同意了,宋雲霜便扶著他,重新回到地牢。
而此時,在司幽境的地牢中,幽暗的環境,已經被光亮佔滿了。
那些關押在牢房中的兇殘靈魂,在夜王的光芒之下,全部都慘叫著,躲到牆角中。
這如同陽光一樣強烈的光線,他們根本承受不住啊!
蕭闌在葉冰的身後出現,嚴謹的衣冠,一絲不苟,溫暖柔和的面孔,比記憶中,憔悴了很多。
只是一雙眼睛,依舊清亮,如同清晨出現在天空中唯一的那顆明星。
即便現在,看到這雙眼睛的時候,蕭謹還是會呆怔,心裡,還是會有酸澀的感覺。
被背叛的痛楚,鮮明地印在心上。
深深的傷害,是被刀口磨過又撒了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抹去了。
蕭謹的面色更加蒼白,只是雙眼中,殺氣卻更重。
「謹兒。」蕭闌緩緩地開口,一如既往的柔和語氣,配合著俊美的面孔,完美無缺的兄長模樣。
蕭謹慢慢將自己的視線收回,事到如今,已經沒有和過去牽扯的必要了。
「讓夜王親自跑來,鄙人真是過意不去呢。」微笑著說出這樣的話來,根本一點兒歉意都沒有。
蕭闌也沒有在意他語氣中的嘲諷,只是一如既往的溫和:「你的傷很重,我先幫你療傷吧。」
蕭謹『嘖』了一聲,隨即笑了:「夜王的虛情假意,還是一點兒都沒有改變,我雖然看了不至於噁心,不過,還是很不舒服。」
「作為兄長,我是真的關心你。」他有說不出口的愧疚,現在的謹兒,一定很討厭他。
「當我需要兄長的關心時,你卻狠狠捅了我幾刀,我現在不需要你關心了,你卻倒貼上來,人真是賤啊,是不是?」
蕭闌微微抿唇,因為心中的巨大痛苦折磨,讓他看起來有些憔悴,「謹兒,別鬧了,要怎麼樣才肯把定魂珠還給我呢?要我給你下跪嗎?」
「你跪啊!」蕭謹放肆地笑起來。
蕭闌看了她一眼,當真雙膝一軟就跪下來。
葉冰無比詫異。
而蕭謹,也怔了一下,隨即只覺得陣陣悲哀,心中如同有什麼呼嘯悲鳴的聲音。
冷笑一聲,蕭謹居高臨下,不屑地說:「你跪了,還要看我高興不高興,有本事一直跪著,跪到我高興的那一天!」
說完,她再也不想留在這個地方,繼續留下她會吐的!
兄長,你從前病弱卻驕傲,你現在卻為了一個女人跪在我面前,真是讓人噁心啊!
她從蕭闌身邊走過,被他一把抓住手,「只要你交出定魂珠,我可以答應你的任何要求,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1」
蕭謹正想冷笑,如今的司幽境,還有什麼是她想要的?
可是,腦海中微微一轉,忽然察覺中蕭闌的話中有話,低下頭看他一眼,那雙溫和的眼睛里,映出她蒼白的臉。
「什麼意思?」她聲音乾澀地問。
蕭闌道:「謹兒,我知道你的心意,你對我那麼好,我怎麼會不明白呢?」
蕭謹不由自主將背脊挺直,「你明白什麼?」
抬起頭看著她,她表情怔怔的,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蕭闌只能說:「小時候你總是說,長大要和我成親,我那時候總是拒絕你,因為我們是親兄妹啊。」
像是被觸動了心裡最隱秘的一根弦,蕭謹嘴角一抖,眼睛周圍悄悄的紅了。
是啊,那些躲藏在時光後面的回憶。
她曾經那麼渴望,義無返顧地相信,以為他們是有將來的。
沒想到是一廂情願,沒想到在他人眼中,是個笑話。
「是啊,我們是親兄妹啊。」蕭謹冷冷地笑出聲,「小時候我不懂,現在明白了,如此近的血緣,所以我們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為什麼不可能?我不在乎天下的眼光,我們可以成親,謹兒,你回到司幽境,我們……」
蕭謹猛然向後退了一步,「你想騙我的定魂珠沒那麼容易!蕭闌,我現在已經不愛你了,也不會天真愚蠢得想和你成親了,我早就忘了你了!」
被他後退的動作扯得差點兒摔倒,蕭闌怔了一下,隨即抬頭說:「你胡說,我知道你還愛我的。」
「蕭闌!你未免太自信了!誰告訴你我還喜歡你?你那樣對我,我只會恨死你!」
「你如果不愛我,那個叫魏子遙的書生是怎麼回事?」蕭闌慢慢抬起頭,看著她的眼睛。
蕭謹完全怔住,片刻之後,通紅的雙眼中忽然滾出兩行淚水,她捂著嘴巴,慢慢後退,喃喃地說:「不許你胡說,我不愛你,我現在喜歡魏子遙。」
「謹兒,你要一個替身做什麼?你愛的人是我,我和你在一起,不好嗎?」
蕭謹不住地搖頭。
蕭闌道:「他再像我,始終都不是我。」
「你住口!」蕭謹大喝,「再多說一個字,我連你一塊兒殺了!我說了,我不愛你!我愛魏子遙!就算是替身又怎麼樣?替身永遠都不會背叛我!他會永遠對我好,心裡只愛我一個人,而你呢?你和我在一起,可你心裡,永遠都不會有我!」
蕭闌獃獃地看著她,他的妹妹啊……
「謹兒,你現在說的都是氣話,你是蕭謹啊,卡爾塔大陸上最強的存在,你怎麼可能愛上一個普通人?那個無能的書生,他有什麼好?哪裡配得上你?你和他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這個不用你管!」蕭謹厲聲說,「我的事,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苦苦得不到定魂珠的蕭闌幾乎瘋了一樣,紅著眼睛說:「我知道你和桔梗在做什麼,你既然和那隻神獸締結了契約,就是選擇了放棄魏子遙不是嗎?你都放棄了他,就回到我身邊吧。」
沒想到她和桔梗的事情,蕭闌居然會知道,這怎麼可能?
隱隱約約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蕭謹何等敏銳的人,瞬間就想到她和桔梗被出賣了!
這種時候由不得她細想,蕭闌的步步緊逼,她要趕快解決了才是。
想要定魂珠?沒門!
說這麼多就是為了騙她,他以為她還是當年一心愛慕著他的小女孩嗎?隨便他哄兩句就會乖乖聽話!
「蕭闌!別逼我毀了定魂珠!」她左手一握,黑色的元氣凝聚成劍。
眼看她要動手,葉冰忽然一步上前,將蕭闌拉開,而自己也擺出陣勢,準備和她一戰。
司幽境有史以來最富盛名的天才!卡爾塔大陸上最強的存在!
這麼多年以後,他還有幸挑戰她一次嗎?
兩人之間劍拔弩張,忽然旁邊的空間一陣波動,宋雲霜居然帶著魏子遙從結界中出來。
蕭謹一怔,隨即喝道:「為什麼沒有離開?」
她看見魏子遙蒼白失神的面孔,便更加大怒。
宋雲霜卻雲淡風輕地說:「你傷得這麼重,我不回來救你怎麼行?魏公子一直很擔心你啊。」
蕭謹知道他善良,不管怎麼說都不會讓她一個人涉險,相比於蕭闌的冰冷無情,這個傻書生忽然讓她感覺到一陣溫暖。
看了一眼魏子遙,只見他低垂著頭,奄奄一息,看起來十分虛弱的樣子。
他也傷得很重啊!
「宋雲霜,你明明知道你來這裡幫不了我什麼,為什麼還要帶他來?」目光轉向宋雲霜,她便疾言厲色。
「別怪他,是我堅持讓他回來的。」魏子遙忽然低聲的開口。
聽到她的聲音,蕭謹的怒氣還是消了一些,道:「宋雲霜,保護好他,他要是敢有一根寒毛的損傷,我不會放過你!」
手中的劍橫在胸前,蕭謹抬起頭,直視著蕭闌:「如何?要打,還是放我走?」
本來是想有魏子遙在,可以威脅她交出定魂珠,可是沒想到她帶了一個幫手來。
以她激烈的個性,就算身負重傷,拚死一戰,她也不會將定魂珠交出來的。
還是依照計劃行事吧。
蕭闌無力地揮揮手,道:「你們走吧。」
葉冰蹙了一下眉,慢慢放下手,不打嗎?也好。
「葉冰,帶他們出去。」蕭闌輕聲吩咐。
葉冰答應了一聲,便對蕭謹伸出手,她傷得這麼重,不知道還能不能走?
可是蕭謹卻無視他伸出的手,徑直轉身出去,再也沒有多看蕭闌一眼。
她和過去已經一刀兩斷了,一去,永不回頭!
葉冰一直將他們送到司幽境的大門之外,土王在城牆上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看。
「蕭謹,一路順風,下次再見,恐怕就是真正的大戰之時了。」葉冰冷冷地說,情不自禁深深看了她一眼。
重傷,憔悴,抑鬱,這個樣子的蕭謹,真是讓人意外啊。
「你不是我的對手。」蕭謹淡淡地說,看了一眼葉冰身後龐大的司幽境,心中微微有些感觸,「若是看見火夕和雷怒,替我跟他們說一聲再見吧。」
從小長大,除了桔梗之外,火夕和雷怒算是她最好的朋友了。
不管父王和司幽境的人怎麼排斥她,這兩個人永遠會笑眯眯地站在她身邊。
她以前不知道珍惜,離開司幽境的幾年想了想,人情冷暖,他們這樣不嫌棄,其實是她的幸運。
葉冰眼中有微微的光芒一閃而過。
她只和火夕,雷怒說了再見,那他呢?
罷了,驕傲的蕭謹,我們還會再見面的,也許是把酒言歡,也許是生死之戰!
回去的一路上,蕭謹除了幫魏子遙療傷,便一句話都不多說了。
乘著宋雲霜的召喚獸,直接回東離國。
魏子遙醒過來又昏過去,一路上迷迷糊糊的,一會兒發燒,一會兒抽搐。
這一次的傷,對於這個普通的人里說,簡直是致命的,倘若不是蕭闌有意留著他的性命,恐怕,他早就死了。
而現在有她和宋雲霜這樣強大的煉藥師在,他的性命自然是無憂了。
只不過,蕭闌所做的一切,她不會忘記的!
司幽境欠了她很多東西,她總有一天要討回來的!
「謹……」
飛行在浩瀚的夜空之中,除了風聲之外,所有一切都安靜沉默,而昏迷中的魏子遙卻忽然輕聲開口。
抬起手,輕輕地握住她的手,魏子遙勉強將眼睛睜開一點點,努力看著夜色中的她。
「怎麼了?」蕭謹俯下身,臉頰貼著他的臉頰,「你想說什麼?」
魏子遙沉默了一會兒,喃喃地說:「不管你是誰,我都很喜歡你……」
嘴角揚起淺笑,夜晚的冷風,似乎被他這一句話輕易驅散了,蕭謹高興地眼睛都笑彎了。
「我也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啊。」
他眼中忽然湧出濕熱的淚水,滑過他們相貼的臉頰。
蕭謹一怔,忙抬起頭看著他,又是詫異,又是好笑,「笨蛋,哭什麼呀?」
她是女孩子,聽到他這麼深情的告白,都沒有哭呢!他竟然就這麼不爭氣!
「我只是,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蒼白的唇角邊慢慢扯出一絲笑容。
「那,我也很幸運,遇到你啊。」蕭謹笑著說,有些撒嬌似的,緊緊擁抱著他,臉頰靠在他肩窩裡,根本不管旁邊還有一個宋雲霜看著。
魏子遙睜著雙眼看著夜空,繁星滿布,他第一次坐在飛行獸上,飛得這麼高,他一雙眼睛里,儘是璀璨的星光反射。
為什麼已經飛得這麼高了,那天空中的星星,還是如此的遙不可及呢?
光芒輝映之下,他的眼睛如同波光粼粼的湖面,似乎快要溢出來。
灼熱的淚水就在眼眶裡打著轉啊,他慌忙的閉上眼睛,眼淚才沒有在那一刻,洶湧而出。
一旁的宋雲霜慵懶地靠在召喚獸的脖頸上,眯著眼睛,看著這一對緊緊相擁的戀人。
看樣子,互相都深愛著對方呢。
他稍稍挑了一下眉,想到剛才和魏子遙在結界中,清楚地看著外面的蕭謹和蕭闌發生的爭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