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東城看到蘇安遠遠離開了,這才又悄無聲息的把車子開了回來,這個角度能看到那棟小樓的窗子。
他坐在車子里,靜靜看著那隱約可見的亮光。
他們在說什麼呢?蘇蘇一定有無數的話想要和他說,她是不是在盼著這夜再長一點,再長一點呢?
殷東城感覺自己的心彷彿被一點一點凍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那屋子裡的燈光暗掉了。
他沒有看到其他房間亮起燈,再漸漸的,整棟園子里的燈光都暗掉了。
殷東城望望天上的星子,夜已經深了。
可明天卻是更近了。
他發動車子,緩緩調轉了方向,在夜色濃深的時候往家中駛去。
殷東城沒想到這個時間了家裡還有人沒睡。
殷家的生活一向規律,也許是因為祖輩身體不好的緣故,他們都十分的熱衷養生,因此,在這個原該是城市最熱鬧的時刻,殷家卻是一片的安謐。
只有客廳里亮著一盞壁燈,彷彿有人坐在那裡。
殷東城穿過玄關,一眼看到了霍青青,她穿著淺粉色的家居服,散著毛茸茸微卷的頭髮,正在百無聊賴的玩著手指。
聽到動靜,霍青青抬起頭,一眼看到他,立時從沙發上跳了下來:「奶奶讓我等著你回來!她不放心你。」
殷東城聞言不由得淺淺一笑:「奶奶就是愛操心。」
霍青青卻不贊成:「奶奶是心疼你呢,還讓廚房煲著湯,我去給你拿。」
「讓傭人做就可以。」殷東城出言攔她,可霍青青已經輕快的奔進了廚房裡。
她墊著厚厚的布,抱了砂鍋出來,湯很香,熱騰騰的,殷東城覺得有些餓了,又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溫暖。
「你快喝吧!喝了明天精神好!」霍青青眼巴巴的望著他,她其實也蠻想嘗一嘗呢。
「一起吧。」殷東城將湯盛在兩隻碗中,遞給了她一個。
霍青青眼睛一彎,脆生生的道謝,就開心的喝了起來。
殷東城見她吃的很開心,彷彿一點好吃的東西就會讓她感覺幸福一般。
他周圍很少有這樣的人,他也很少見到這樣純粹又無憂無慮的笑臉。
尤其是蘇蘇,這麼多年了,他從來不曾看過她舒心的笑過。
他的心裡好像浮出了一個決定,可又很快被心裡的另一個自己否決。
殷東城,你愛了她這麼多年,現在她要嫁給你,你怎麼可以拒絕呢?
可是她的心裡藏著別的男人啊,就算是嫁給了你,她也不會開心……
更何況,你不能陪她一輩子,你不定哪一天就走了,留下她一個人怎麼辦?
心裡的兩個小人彷彿都要打起來了,殷東城擱下碗,一雙眉毛緊緊的蹙起來,怎麼都舒展不開。
「你不要老是皺眉,會長皺紋的。」
一雙暖暖的小手忽然伸到他的眉心,輕輕的撫了一下。
霍青青認真的將他的眉毛展開,又仔細看了一眼,這才眉開眼笑:「這樣多帥呀!」
她自顧自的做完這些,才陡地發現殷東城直勾勾盯著她的眼神,霍青青臉騰地紅了起來,她剛才在做什麼呀!
「我,我喝飽了,我把碗拿去廚房……」
霍青青覺得心跳的有點快,撲騰撲騰的,彷彿就要從她嗓子里蹦出來了一樣。
她不由得按了按胸口,又偷偷看他一眼,見他又把眉毛皺了起來,似乎是不高興了。
她的心裡莫名的失落了一下,轉而卻又釋然,是呢,這些貴公子哥兒,都有潔癖,他肯定也不喜歡別人隨便碰他……
都是她太不懂事,太隨便了。
「青青。」
殷東城卻是拉住她的手臂阻止了她逃跑,他俊逸的容顏上浮出一抹笑來,那笑容看在霍青青的眼中,卻彷彿比哭泣還難受。
她抱著自己的空碗獃獃坐下來看住他。
明天他就要結婚了呀,娶的還是他愛慕了這麼多年的女人,可是他看起來怎麼這麼不開心呢?
他的眼睛里原本該是盛著滿滿的笑意的,可是此刻,那深潭一樣的眸子里,蘊著的卻都是化不開的哀愁。
霍青青感覺自己的心臟某處彷彿被什麼給撞了一下,有些酸酸的難受。
「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殷東城的聲音有些遲緩的滯澀,可在話出口的那一刻,他彷彿感覺到這些天一直壓在他心上的巨石陡地被人搬開了。
他竟感覺到說不出的輕鬆。
「什麼忙?」霍青青睜大了眼睛,她一個平平凡凡的小丫頭,能幫他什麼忙呢?
「明天……」
殷東城面對著這樣一張乾淨青澀的臉,那些話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他怎麼可以利用霍青青呢?她還這麼小,什麼都不懂……
只是,除此之外,他又有什麼辦法?他已經決定放棄她,決定親手將幸福贈與她。
蘇晉恆可以做到的事情,他亦是可以。
狠狠心,殷東城到底還是開了口,他將與蘇蘇之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道來,霍青青直聽的目瞪口呆,到最後甚至還紅著眼圈哭了起來。
「你別哭呀,怎麼我沒事,卻把你招惹的哭了。」殷東城無奈的搖頭,將紙巾盒遞給她。
霍青青哭的眉眼通紅,擦了眼淚哽咽開口:「蘇蘇姐姐真可憐,可是殷少爺您也好可憐……那個三叔叔也可憐……」
霍青青嘟起小嘴:「你們三個都這麼可憐,這麼好,到底怎麼辦啊,要是還有一個蘇蘇姐姐就好了……」
這世上怎麼可能還有一個她呢?這世上只有一個蘇蘇,獨一無二的蘇蘇,讓他銘刻在心中的蘇蘇。
「蘇蘇姐姐喜歡那個三叔叔……卻因為你病了的緣故,甘願嫁給你陪著你走完餘下的路……可是你卻不想讓她不開心,對不對?」
霍青青說到這裡,一下張大了小嘴:「所以你讓我幫你?」
殷東城點點頭:「你願不願意?」
霍青青結巴起來:「怎,怎麼幫?」「我知道我這樣做很自私,因為我可能隨時就會死去,但是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吃虧的。」殷東城深深吸一口氣:「明天的婚禮,我想讓它變成——蘇蘇和他的,我和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