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庭月聲音平復,可卻讓人憑空聽出了鈍刀子磨人的陰鷲森寒來:「姜家,早就不該留在蓉城了,從前,是星爾和我說,她和姜慕生恩斷義絕,再不相欠,從今以後她沒有這個父親,姜家也和她無關,我尊
重她的意見,並不曾怎麼為難姜慕生,可是如今看來……」
那姜二太太自己意圖作死,姜慕生卻不去阻攔,那就是姜家在自尋死路。
「我就一句話,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姜家再傷害到星爾,姜慕生是星爾的生父,這一層血緣關係在,你若是動手,世人仍要詬病星爾,我來時已想好了,就由我來動手……」
「趙伯父,我為星爾做的事實在太少,這一次風波,實則還是從前的舊事重提,既如此,自然該由我來親手擺平,當作是我對她的微末償還……」
「你不怕世人非議你心狠手辣?」
「不怕。」
「你不怕於你名聲有污?」
蕭庭月再次搖頭:「為了星爾,我沒有任何畏懼。」
趙正勛不由輕嘆:「早知今日……」
是啊,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可人不是神,人總是會犯錯的。
事到如今,他唯一的慶幸就是,在感情上,無論肉體還是精神上,他從不曾背叛過星爾,也從不曾想過背叛星爾。
「趙伯父,您能為我著想,我很感激,您這些年善待,疼愛星爾,我更是感激萬分,這一次的事,就由我蕭庭月來解決,您和伯母不要捲入是非中來,只管回去清清靜靜的過日子好。」
趙正勛朗笑一聲:「我若是那怕事之人,我當年又怎會做出那樣瞞天過海的事來?」蕭庭月聞言不由淺笑頷首:「我蕭庭月這輩子甚少有佩服的人,但今時今日,我對趙伯父您真心佩服至極,大丈夫活在人世,上無愧於天,下無愧於地,該有鐵血手段,殺伐決斷,卻也要有柔腸萬千,為身
邊摯愛,我若能做到伯父您的一二,這一生,也就無愧了。」
「孩子們的事情,我和蘭兒都不干涉,庭月啊,女孩子還是要哄的……」
趙正勛離開之後很久,蕭庭月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女孩子還是要哄的,可是自始至終,他好像甚少哄過她……
是啊,那時候的姜星爾,一團火一樣圍著他來轉,又何須他來哄?
再後來,他們的婚姻那樣潦草收場,他連她在何處都不知曉……
直到他們又遇上,他卻一直都在隱忍,剋制著全部的感情。
可是,哄一個女孩子開心?要怎樣哄?
傅子遇一貫很會哄小姑娘,他不如回去之後,向他來取取經好了。
眼下,還是要看看,怎麼把姜家給解決掉。
蕭庭月的目光落在姜慕生身上那一刻,姜慕生不由得一陣不寒而慄。
「蕭先生,蕭先生我這就讓人去把那賤人綁回來,您放心,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提起舊事攀咬星爾……」
「晚了。」
蕭庭月菲薄唇間緩緩吐出兩個字來。
他垂眸,點了一支煙,送到嘴邊。
抽了幾口之後,蕭庭月摘了煙,直接丟在了腳邊的一叢落葉之中。
青煙裊裊,緩緩騰空。
蕭庭月轉過身去,錚亮皮鞋踩在那煙蒂上,狠狠的碾過。
他眼皮未抬,聲音依舊平靜清淡:「肖城,知道該怎麼做了嗎?」
肖城立時笑道:「先生您放心,必定給您辦的妥妥噹噹。」
蕭庭月『嗯』了一聲,臨上車時,復又對姜慕生說了一句:「我給你十分鐘時間,能保住多少,看你本事了。」
姜慕生最初還沒明白過來怎麼回事,可很快,他就醒過了神來。
刺鼻的汽油味鋪天蓋地瀰漫在空氣之中,姜慕生捶胸頓足撕心裂肺的大喊出聲:「快,塊進去搬東西,搬值錢的東西,快,快啊……」
當年姜心戀嫁給裴昭,因是裴昭的大恩人,裴家聘禮下的極厚。
姜心戀嫁去京城,過半聘禮都留在了娘家,無數貴重珠寶首飾字畫,都收在姜家的儲藏室內。
此時,就算姜家上上下下一起奮力去搶,卻連十中之一都未曾搶出。
姜太太好容易醒過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衝天火光,她一句話未說,雙眼往上一插,又昏死了過去。
姜老太太眼睜睜瞧著這住了一輩子的宅子就這樣被烈火吞噬,她縱然身子硬朗,本該活千年的禍害,此時卻是一口氣沒上來整個人就暈了過去。
姜慕生和姜心恆都親自下場去搶家裡的值錢東西,又怎會顧得上去管這二人死活。
待到火勢漸成了氣候,姜慕生和姜心恆在宅子外急的跳腳,卻也不敢再踏進去一步。
姜家的宅子,佔地面積極大,兩代人的經營下來,亦是氣勢恢宏。
不說宅子里的家私寶物,就是這一棟宅子,都價值不菲,姜慕生心疼的捶胸頓足,姜心恆亦是呆愣的立在那裡,似還未曾回過神來。
偏生在警察和消防都趕來之後,姜慕生還要捏著鼻子配合肖城的說辭:「……多虧了肖先生帶人來,我們好歹搶出來了一些東西……」
「看姜先生說的話,怎麼說也是我們家先生的前岳丈大人,我們怎麼能見死不救?」
肖城場面話說的漂亮至極,當事人都說了火災是意外,不追究,誰還去管這些閑事?
姜家二太太被人拿了一筆錢砸的暈頭轉向,跳出來興風作浪,這邊廂家裡一切都燒成了一團灰,當時情景,姜慕生自然只顧著自己這一房,哪裡會去管二房死活?
二房的傭人就算有心,可卻也無能為力,畢竟主人家的家私,他們又怎麼知道藏在何處?
姜家這一棟老宅,眾人都住了幾十年了,沒人想著搬出去另立門戶,依附著姜老太太,二房還能刮點油水不是?
這些年姜家落敗下來,銀行裡面賬戶早已是一片赤字,憑靠的也不過是逐漸縮水的一些實業和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珠寶首飾和太太小姐們的私房……姜二太太回來瞧到老宅燒成一片狼藉,當即就嚎哭出聲,幾乎哭的暈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