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靖之搖頭輕嘆:「阿昭,你每次提起弟妹,都是一副感念救命恩人的口吻,你娶她是因為喜歡她,還是只是因為她救了你,也只有她的血能救你的緣故?」
裴昭一雙剛毅長眉緩緩蹙了起來,心戀也問過他這個問題。
說真的,他從來不曾切實的考慮過這些,因為這天生的病症,他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勉強念完了大學,本想出國深造,最後也只能放棄這個念頭。
因為發起病來實在可怖攝人,他也自己封閉了心門,不肯去害人害己,再後來他雙眼失明,那種想法更是徹底打消了。
第一次與心戀相遇,他最初是被她身上奇異的那一種香給吸引,失控之下咬了她一口,將她嚇的落荒而逃。
他回去后,總會想起她怕的聲音都發抖了,又疼又氣之下,卻還是善良的詢問他要不要幫他打電話讓人來救他的情景……
他更沒有想到,她會是自己早就訂下的未婚妻,濟源大師說他的良緣在蓉城,果不其然,兜兜轉轉,他們還是在一起了。
他沒有想更多,她肯嫁,他就會娶她,她若是不肯,另有所愛,他也會無條件的成全。
現下趙靖之問起來,他自己甚至也是迷茫的,他對於姜心戀,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
總是覺得虧欠她,因為她為他抽取了那麼多的血,總是覺得愧疚,因為他沒有辦法給她正常的夫妻溫存。
可是,如今細細想來,好似還是缺了點什麼,他將她當作唯一的妻子看待,他敬著她,寵著她,可以無條件的滿足她的一切要求,但心臟的最深處,卻好似還是覺得有一抹空缺填不平。
人不該這樣的貪婪,自己的妻子已經再挑不出任何的瑕疵,他若再奢求更多,上天都會看不過眼。
「靖之,我若是對她毫無任何喜歡,我又怎麼會娶她?」
裴昭一笑,閑適在沙發上坐下來:「好了,不說我們的事了,你呢,你這眼瞅著都三十來歲的人了,婚姻大事什麼時候能有個著落?」
趙靖之淡淡一笑,桃花眼中波光粼粼:「寧缺毋濫,找不到我心儀的那一個,我寧願一輩子單身。」
裴昭倒是沒笑,反而認同的微微頷首:「說的是,我若是健康的常人,大約也是這樣的心思。」
趙靖之垂眸,緩緩划動手機,鎖了屏幕。
手機屏幕鎖定那一刻,一閃而過的屏保畫面,是一個少年人清俊的側臉,趙靖之的手指若有似無的拂過那人眉眼,只是很快鎖屏,畫面消失無蹤了。
……
於可緩緩的睜開眼,充血的眼球讓視線模糊不清,全身都是劇痛難忍,像是身體上每一寸關節都被人硬生生碾碎了一般,她忍不住的輕聲呻吟,那渾濁的視線里,卻有一抹高大的身影漸漸清晰了輪廓。
「小可。」
那個身影在輕輕的喚,那麼的熟悉,熟悉到她以為自己是死了,入了天堂了,才會有這樣的美夢。
於可又緩緩閉了眼,如果是夢,那就不要讓她醒來,讓她一直沉淪在這夢中吧。
「小可,你現在覺得怎麼樣?能不能說話?」
那把聲音更近了一些,也更清晰,於可忍不住的睜開眼,模糊的視線里,是男人俊逸無雙的一張臉,漸漸的浮現在她的眼前。
於可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可嘴唇卻好似黏住了一般,蕭庭月示意護工端了溫水過來,喂到於可的口中。
她近乎貪婪的吞咽著,溫熱的水熨帖了她焦渴的喉嚨,也好似將她從渾渾噩噩的昏沉中拽了回來。
護工喂完水,將於可身下的病床搖起來一些,這才關上門離開。
於可臉上還纏著一圈一圈的繃帶,因為一隻眼睛傷的厲害,縫合后還貼著紗布,只有另一隻眼可以視物,但卻視線模糊。
可饒是如此,她還是看清了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有多久了?是四年,還是五年?她除卻在電視雜誌上可以看到他,不,還有一次,她在公交車上,忽然看到他的車子被數量黑色的保鏢車前後簇擁著,在寬闊街道上疾馳而過。
那是分開之後,她離他最近的一次。
她從藝術學院畢業,應聘工作,做了教師,他給她的那一筆錢,她一分錢都沒有動過,一直到今年八月。
她任職的學校里,一個女生忽然在宿舍廁所里生了一個不足月的嬰兒,那個女生年紀太小,害怕慌亂之下,竟然把嬰兒從窗戶扔了出去,而她自己隨後也產後大出血,在宿舍昏迷不醒。
那是她帶的班級的學生,她第一時間趕到了醫院,學校校長領導來過之後,象徵性的給了幾千塊錢,就不再理會這件事。
她據理力爭很久,卻還是沒有下文,可那個重傷的新生兒還有這個女孩子在醫院哪一日不需要不菲的錢來續命,她第一次動用了蕭庭月給她的那一張卡。那個嬰兒最終沒能搶救過來,可那個女孩子卻保住了性命,她感念於可的救命之恩,偷偷告訴她,校長每到周末就要帶漂亮的女生出去,吃大餐,唱歌,買漂亮的衣服,各種玩樂,然後吃飯的時候,她們
就會被灌酒,她也被灌醉過,醒來之後下面疼的厲害,她很害怕,偷偷問了別的女孩子,她們也和她一樣,她以為大家都是這樣,就沒有放在心上,後來肚子越來越大,她還以為是自己長胖了……
於可一聽這話就全明白了,她怎麼都想不到,自己任教的校園裡,私底下竟然會有這樣骯髒的交易和內幕。
這些女孩子都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有的更小一些,還懵懂無知著,可卻被人當成了權色交易的籌碼,任人擺布。那個女孩兒還說,她還被帶到了一個特別漂亮的位於半山的別墅中去,只是她沒有被留下,更小的一個女孩兒被留在了那裡,她還記得,她坐車離開那裡的時候,回首看到那棟坐落於半山的別墅,流光溢彩,燈火輝煌,就像是語文課本里學過的那一首天上的街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