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氣喘吁吁了好一會，抬起顫巍巍的手用袖口擦乾了眼淚，然後又整理了下儀容。

後面快速有個丫頭上來，幫著老太太一起整理。

片刻后，老太才對著楊牧露出了微笑。

不得不說，這飽經滄桑的一張臉笑起來還真是很治癒。

「後生，先別動手，聽我說幾句話吧。」

楊牧沒有繼續殺下去，其實還是給了溫思佳的面子。

她費盡心機弄上來個老太太，不就是想讓自己不要趕盡殺絕嗎？

既然如此就聽聽，看看這老太太能否說動自己，反正最該殺的兩個人已經殺了。

「我叫宋伯太，是宋力仁，宋力和，宋力行的親奶奶。」

「我不是嫁入宋家的，當初我爹有三個兒子一個閨女，結果那三個哥哥全都英年早逝，家業就落在了我的身上，所以我招婿入門，孩子們依然隨我姓。」

楊牧聽到此處有些膩歪，自己也是贅婿啊。

以後如果溫思佳給自己生了孩子，那孩子的姓一定要跟自己一樣。

雖然姓楊並不一定追隨著祖宗，但楊牧本來對自己的祖宗也沒多少恭敬之心，他們並沒有庇護他。

「我自己這一生有過一兒兩女，兩個女兒都遠嫁國外了，如今生死未卜。我唯一的兒子在五十歲的時候也發病身亡，如今我宋家撐起家業的，就是我的這三個孫子，幾個重孫。」

「哎，她們小時候都是乖巧的孩子，可長大了卻有了自己的注意，變好變壞我也不好去評價，反正在我面前他們倒也還是乖巧的。」

「後生，我聽說你是思佳的女婿？」

「不用回答這問題了，對你來說沒有什麼意義，對我卻很重要。思佳是個好姑娘，無論你這上門的女婿是不是假的，她既然能讓你在她家裡兩年，就證明了她對你其實是認可的。」

楊牧和溫思佳同時一愣。

楊牧看向溫思佳，覺得有些匪夷所思，那兩年一共也可沒見過幾面，她對自己還認可了？

溫思佳很懊惱，她可不覺得老太說的對，然而細細想來她又無法反駁，如果是討厭楊牧的話，她確實是早就把他給趕走了。

老太繼續說：

「哎，既然她對你認可，那我覺得你從本質上是與我等擁有相似價值觀的人，老太就倚老賣老，說說我的事。」

「宋伯太今年九十三歲了，此一生無愧於自己，無苦於家庭，無愧於鄰里，無愧於社會，無愧於國家。我從不彰顯自己，但確實做過很多事......」

不得不說這老太真是不簡單，這麼大年紀了陳述起事情來還是很利索。

她講了她所做的好事。

蓋過多少的學校，幫助過多少失學兒童；蓋過多少養老院，照顧過多少的孤寡老人。

她投資修建過多少條路，幫助多少人脫貧。

創立的基金會給多少人出過醫療費用，讓多少家庭因此不至於妻離子散。

講了足足十幾分鐘，老太揮手讓身後的人拿來一個厚厚的賬本，遞送到楊牧手上。

「這些我都記錄了，每一條每一筆都有，老太原本是要把這些東西帶入墳墓的，卻不想今天竟然要對你這位後生說出來。」

「哎，我只是想要告訴你，我是個好人，不單單是我自己說的，在這個圈子裡你可以隨便打聽，沒有人不認可。」

「後生，你覺得我這樣一個人，應該絕後嗎？你已經殺了的就算了，可剩下的這幾人，有我的孫子，有我的重孫，如果他們都死了，那宋家就真的不剩什麼了。」

「所以後生，你若真的放不下，那就將老太我連同這輪椅一起推下去吧。」

「當然，如果你能放下，此事從此算了。無論你殺了誰，宋家都將不會找你報仇，老太死了這個家就會交給我的大孫子宋力和，他就是宋軍的親爹，此人生性懦弱，他不敢找你麻煩的。哦對了，他的老婆並不是宋軍的親媽，是后媽。這個后媽對宋軍一直就不好，看到他死了，估計在心裡偷著樂呢，所以更不會鼓動宋力和找你報仇！後生，老婦話說的如此透徹，你可否放過宋氏一族啊？」

老太說的真切，聲音讓人動容。

在場的人無不為宋家惋惜。

溫思佳的目光落到楊牧身上，充滿著探尋。

楊牧知道她的意思，等待自己說出一個選擇。

這可是有些難了。

楊牧就拿起那本子，看著上面記錄的東西，看了會後就笑了，而且是笑得很誇張，笑到彎了腰，最後甚至是用手捂住了肚子，蹲在那裡。

大家都覺得詭異，怎麼這樣笑呢，好似瘋癲！

一直笑了三分鐘，楊牧才冷靜下來。

溫思佳看到楊牧的樣子內心顫抖。

他的臉色非常紅，眼中有了比之前更深的殺意，似乎一下蛻變成了野獸。

怎麼會這樣呢？

自己弄來宋老太是想救宋家與水火，怎麼看楊牧的意思似乎更加憤怒了，想要吞噬一切的模樣。

楊牧起身，慢慢的走到了那老太太面前，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老太太與楊牧對視，當然能夠看出他嚴重的殺意。

老太太有些搞不明白，為什麼他會有這種變化。

饒是她一生經歷很多，卻也看不透眼前的男人。

「你幹什麼？」

忽然，一聲嬌喝過後，楊牧被人推了下，遠離了老太。

來人是個二十三四歲左右的婦人，看上去很端莊美艷。

溫思佳當然認識她，宋力行老婆鄭元娘，傳聞她們夫妻感情一直不錯，相敬如賓的。

估計她是剛收到了宋力行被殺的消息這才急急趕過來。

只可惜楊牧看似是沒有憐花之心的，瞧瞧他這兇惡的樣子。

溫思佳開始重新衡量讓楊牧帶兵進入城堡的事情，他的兇狠超出了溫思佳的想象，也超過了溫思佳的心裡承受能力。

很意外，楊牧並沒有理會推他的鄭元娘，而是走到溫思佳面前，臉上的情緒有所緩解，露出了一點笑容。

「幹嘛？」

溫思佳當然不認為楊牧會傷害她,只是與楊牧忽然站的這麼近，她還是會緊張。

「跟你夫妻一場，我知道你從小受到良好教育，幾歲就開始週遊世界，之後回國求學四年，又去國外上學。那麼你知不知道我的經歷？」

「你明白我對你不感興趣。」

溫思佳覺得自己說的是實話，楊牧自嘲一笑，然後道：

「是啊，你這樣的天之驕女怎麼會對我這樣的人感興趣呢？好吧，我原本想要跟你說說我的事情，既然如此就不說了。」

溫思佳氣結。

原來他是要跟自己說他的經歷。

早知道讓他說就好了啊，她現在很想知道的！

或許知道了他的經歷，就知道為什麼自己多年前丟失的玉佛會出現在他的手上了！

雖然溫思佳很後悔，但楊牧確實改變注意了，於是他重新返回老天身邊，拿起他把給自己的那個記錄本給她看。

「城北的壯志孤兒院，城南的鴻途孤兒院，江西的夢想孤兒院，都是救你創立的？」

宋伯太不明所以，只是快速點頭。

楊牧臉上表情更冷，輕聲道：

「你開辦了孤兒院，那麼你是否有真正用心在這上面？」

「用心？老婦自討還是可以的......」

「可以個屁！老子問你，十四年前，壯志孤兒院里有個叫阿雅的女孩，你知道她的經歷嗎？」

「十四年前......」

宋伯太微微愣住。

十四年前的宋伯太也是七十九歲的老人，她只是出錢去做慈善，然而很多事都是經別人手去辦的，她當然不知道很多細節，也不可能知道曾經被孤兒院收養的孩子中，有一個叫阿雅的。

「老太婆，不知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的，或者你已經忘記！那好，我來給你講述下這個阿雅的故事。」

楊牧將身體站直，在輪椅車前踱步幾次，似乎是回憶了下，之後才開始講起。

這時候天台上還有不少人，包括楚紅等人都在。

他們都豎直了耳朵，根本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麼事。

楊牧怎麼一下提起了十四年前啊？

而十四年前的楊牧是多大？

楚紅正在計算著，貌似才七歲？

七歲的他能知道什麼？發生的事過了這麼多年他竟然還記得，可真是厲害！

七歲的楊牧當然已經懂得很多事，因為他都自己闖蕩社會有差不多三年多的時間了。

或許智商還不夠用，但小小的楊牧為了生存有了一些本能。

他白天會躲藏在垃圾箱里。

那是個很大的鐵垃圾箱，四四方方的，上邊有個開口。

之所以會躲在垃圾箱里並不是說那地方就有多麼的保險，而是那裡有食物。

當然也是因為那裡其實還算很保險，很安全，沒人會注意到。

剛剛跑出來的這兩年，對這個世界根本還不了解，看到什麼都害怕，一隻小貓一隻小狗都能讓他狂奔出去幾條街，幸好他天生跑的夠快。

那一年，七歲的小男孩遇到了個女孩。

還以為她是洪水猛獸，就拚命地跑。

小女孩是比她大一點，看到髒兮兮的小孩偷了自己放在陽台上的一雙女鞋，於是就追出來。

她畢竟是大了兩歲，小男孩又做賊心虛，於是跑著跑著跌倒了，小女孩跑過去騎在了他的身上，這頓暴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