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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山記 - 338.東宮之一字體大小: A+
     

    PS:防盜章,11.20晚七點替換~~~~~

    沈氏此方明白陳二奶奶的來意,仍是勸她,「嫂子這話,與別人講,別人或不能明白嫂子心裡的苦。獨跟我講,我是明白的。嫂子也知道我,有了子衿後足有四年肚子也沒動靜。我家雖不比嫂子家富貴,可子衿她爹三代單傳,我那些年的心焦,如今也只有跟嫂子說一說罷了。」

    陳二奶奶頓生知音之感,撂下茶盞,抓住沈氏的手道,「可不就是這話么?我不是嫌棄閨女,都是我身上掉下的肉,當初生了二妞,不足一年我又有了三妞,就是再生幾個丫頭,一樣是我的骨肉。哎……」嘆口氣,陳二奶奶低聲道,「二妞比子衿還大兩個月呢,如今阿冽都六個月大了吧。」

    沈氏悄聲問,「嫂子可請人診過脈?」

    「怎麼沒診過?平安堂的張大夫開的葯,我一日不差的吃著。」陳二奶奶問,「以前弟妹也瞧過大夫不成?弟妹瞧的哪位大夫,也與我說一說。若真有效驗,弟妹就是我的恩人。」

    看陳二奶奶這般迫不及待的模樣,可見是真的著急。沈氏心下暗暗一嘆,那些年她無孕,何老娘可是沒少催的。陳姑媽與何老娘這對老姑嫂,性子差別不大,想陳二奶奶這些年定很是不好過,方這般焦切。沈氏道,「嫂子如何說這樣見外的話,說來,我與嫂子是同病相連的人。不瞞嫂子,我也看過許多大夫,葯吃過,偏方也用過。有阿冽前,我用的是我娘家兄弟給我找的烏水鎮上的一位女大夫開的方子。方子現在就有,只是我想著各人體質不同,用一樣的方子是否妥當?何況這是大事,葯吃錯了傷了身體如何是好。嫂子若不急,待我問問子衿她爹那女大夫家的住址。說來我也去過兩次,就是上車下車,進宅子診脈開方罷了。要問我女大夫家裡住哪兒,我還真說不清。子衿她爹是知道的。而且,阿素與那位女大夫的丈夫有些交情。到時嫂子過去,就說是阿素的嫂子,再提一提我,想女大夫應該還記得些。這年頭,有點兒關係總比沒關係的好,且做大夫的人,總有慈悲之心,肯定會為嫂子盡心的。」

    陳二奶奶喜不自禁,「既這樣,我就等弟妹的信兒了。」

    沈氏笑,「嫂子只管放心,一會兒我問了子衿她爹,我就叫翠兒把地址給你送過去。」

    陳二奶奶忙道,「不必,弟妹明天叫子衿帶給二妞就好。」嘆口氣,陳二奶奶道,「因著我這幾年一直沒動靜,二妞她祖母急的了不得,我稍有些不適,老人家便以為是有喜了。這事,還是不要驚動老人家。就是我去瞧大夫,也悄不聲的去,成了自然好,便是不成,我也只當是天意。」

    沈氏自己也受過無子的苦處,勸陳二奶奶道,「二嫂還是要先放寬心,先前我也如二嫂一樣,因沒有兒子心裡不寧,說句老實話,我那會兒哪裡比得上二嫂。二嫂養了二妞后又養下了三妞,我是生了子衿再無動靜。後來這一年年的過去,吃了許多葯也不見效驗,我原是死了心的,就想過一天算一天了。嫂子你說這事兒也怪,原本心裡焦切跟在火上烤似的,就是沒有。突然間不理會這些了,反是有了。我後來琢磨著,或者也受心情影響,放寬心些,也容易懷上。」對著一個心內苦澀的人,絕不能炫耀自己的幸福。沈氏那幾年無孕,的確也著急過,卻沒有說的這般慘。如今不過是為了讓陳二奶奶略釋然些,沈氏誇大幾分罷了。

    陳二奶奶更加視沈氏為親人,道,「妹妹能與我說這些,可見是沒把我當外人。」

    沈氏笑,「嫂子何嘗不是如此。咱們女人哪,沒個兒子跟缺了點兒什麼似的,可說到底,閨女兒子都是咱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像子衿,我生怕哪裡委屈了她。她時常跟我說,二妞很肯照顧她呢。所以說,這親的就是親的。嫂子只管放心,我這裡就是太太都不會說的。子衿那裡,我也會叮囑她,不叫她亂講。」

    陳二奶奶更是歡喜,想著沈氏果然伶俐遠勝常人,又生得這樣的容貌,怪道當初何恭非她不娶呢。陳二奶奶對沈氏謝了又謝,兩人又說了許多貼心話,包括陳二奶奶因無子之事在陳家略不得意,陳二奶奶雖未明說,沈氏也聽了出來。只是,這是陳家之事,沈氏也只是一聽,再不會多嘴的。

    及至下晌,陳二奶奶帶著閨女們心滿意足的離去。何子衿三姑娘跟著沈氏送陳二奶奶到門口,這才半晌的工夫,陳二奶奶已與沈氏熟絡的彷彿多少年的交情似的,說話也隨意,笑,「弟妹回去吧,天兒怪冷的,你生得單薄,也別凍著孩子們。舅媽那裡,勞弟妹代我說一聲,舅媽還在午睡,我不敢打擾她老人家。待哪日舅媽閑了,我再過來請安。」

    沈氏自無有不應,瞧著陳二奶奶帶著兩個閨女上車走遠,沈氏方帶孩子們回屋。

    三姑娘與沈氏說一聲就回屋做針線了,何子衿跟著沈氏打聽陳二奶奶過來所為何事。沈氏便與閨女說了,叮囑她一句,「你知道就罷了,再不準多嘴的。尤其在陳家,誰都不要說。」

    「知道了。」何子衿問,「娘,你還吃過求子葯啊,我怎麼不知道。」

    「你那會兒除了吃就是睡,知道什麼。」沈氏再次道,「你二伯娘的事,不要跟別人說,免得她臉上過不去。不然,咱們幫了她,她倒不知情了。」

    「娘你還不知道我,你不叫我說的事,我什麼時候說過。」何子衿對於她娘如此不信任她還有些生氣哩。

    沈氏笑,「不過多囑咐你兩句罷了。」

    何子衿往沈氏床邊走去,道,「我瞧瞧阿冽小豬,他也該醒了吧。」

    「還早呢,你別鬧阿冽,他還得再睡兩刻鐘,不然睡不飽。」沈氏把閨女拽回來,笑,「去把琴拿過來,咱們瞧瞧。」

    「我聽二妞說,她的琴要二十多兩銀子呢,陳二伯娘雖是有求而來,能得一張琴,也不賴。」何子衿一笑,歡歡喜喜拿琴去了。

    母女兩個雖沒彈也不大懂這個,卻也不懂裝懂的好好的賞鑒了一番。

    沈氏與女兒道,「以後多同二妞親近些。」

    何子衿道,「二妞姐心眼兒忒多,見表姐穿的素將就瞧不起她呢。勢利眼的很。」

    「世上誰不勢利眼,人無完人,你這樣挑剔,非得聖人才能得你一聲贊呢。」沈氏教導女兒,「又不是叫你跟她處多深的交情,起碼你在陳家念書,我看二妞那丫頭是個有心計的,你二伯娘又主動來咱家說話,還白送你一張琴。人家都主動親近你了,你與二妞近些,學堂上也自在不是?」

    「娘你放心吧,我就是不喜歡她勢利眼,也不會顯出疏離來的。」

    「對,就是這樣。誰親誰疏,有個數便罷了。」沈氏道,「去瞧瞧你表姐,二妞這樣,她心裡定不好過的。」

    「哪兒啊,我看錶姐根本沒當二妞一回事。」

    「有沒有的,你都過去跟你表姐說說話。」沈氏耐心道,「三丫頭是個聰明人,又好強,她不將二妞的輕視放在心上,這是她心寬,可心裡不一定好過。要是你,早跳腳了。」

    聽沈氏這樣說,何子衿就去了,臨去前她還神秘兮兮的跟她娘道,「我總覺著表姐像有什麼打算似的。」

    沈氏挑眉,何子衿是個存不住事兒的,道,「一會兒回來我跟娘說。」她娘叫她保守秘密的事,她嘴都很嚴。但有些不用保守秘密的,她都會跟她娘絮叨。

    何子衿到三姑娘那裡的時候,三姑娘正臨窗做針線。何子衿道,「光線不好,表姐就歇一歇,別傷了眼睛,這可是一輩子的大事。」

    三姑娘笑,「自妹妹與我說了,我都是上午做活,這是練一練新針法,妹妹過來瞧,我中午跟黃鸝姐姐學的。」

    何子衿恍然大悟,笑,「原來表姐把黃鸝畫眉叫過來是為了學手藝呀。」

    三姑娘把手裡的針線遞給何子衿看,「不然我也不樂意跟那狗眼看人低的傢伙說話。」陳二妞那德行,她眼又不瞎,如何看不出來。她不過是想學些手藝,當沒瞧見罷了。

    何子衿自己針線不咋地,卻也看出三姑娘活計細緻。三姑娘與何子衿道,「別小瞧黃鸝這樣的人,她們雖是奴婢出身,這是沒法子,命不好奈何不得。不過,人人都有些立足的本領的。出身是天生的,強求不來,真正學些本事才是自己的。我叫黃鸝坐一坐,陳二妞都不高興,可見她對下人刻薄。要是別的下人還好,這黃鸝能跟她出來,可見是貼身使喚的。不說別家,就是咱家對翠兒對周婆子,活計多些,卻也不會刻薄她們。我每去綉庄攬活,李大娘對手下人也很和氣。陳二妞對身邊人這樣,對別人也寬宏不到哪兒去。妹妹要防著她些。倒是黃鸝,針線確實好,指點了我很多。可惜我沒啥基礎,只得慢慢來。倒是妹妹在陳家上學,聽黃鸝說她也是在一畔服侍的。妹妹針線上若有不懂的,問她也是一樣。再有,陳二妞對她不好,咱們便對她好些。別以為下人低微就無用了,你看陳二妞,面兒上親熱,眼裡可有誰?人情冷暖,她現在是不知道的。妹妹不要學她,正因有這個蠢貨比對著,妹妹在她家才好立足。」

    何子衿簡直目瞪口呆,讚歎,「表姐你可真聰明。」

    三姑娘笑,「這算什麼聰明。為人當走大道,這些不過是小巧,我有意對黃鸝她們示好,為了就是學些手藝,也不算光明正大。不過,我想著,黃鸝姐教我這些,我就要多多對她好,我們也能是不錯的朋友。」

    何子衿笑,「表姐想的也太多了,就是現下人們去學堂念書,對先生恭敬,也是因為可以從先生那裡學來學問。這跟表姐想從黃鸝姐那裡學些針線手藝也沒什麼不同,還是黃鸝姐看你好才教你的。不然,她也不是笨的,如何肯平白教人。」

    三姑娘一笑,「黃鸝姐她們走的時候,我把你給我的柿餅子包給了她們,多多少少,是我的心意。」

    「我那裡還有許多柿餅子,一會兒給表姐多拿些來,我看你愛吃這個,倒是不怎麼愛吃榛子之類。」

    「這個甜,好吃。」

    「祖母也可愛吃甜的了。」

    三姑娘悄然而笑,對何子衿道,「姑祖母十分嫌我爹跟祖父的,可我想著,大約還是血緣關係作祟,不然,我跟姑祖母的口味兒怎麼這樣像。現在姑祖母不喝糖水了,也喜歡吃你帶回的柿餅子。」

    「她一面吃一面還說,這是啥破爛東西喲,費牙的很,扔了又可惜,唉,吃吧。」何子衿板了臉學何老娘說話,學的惟妙惟肖。

    表姐妹兩個嘰嘰咕咕笑作一團。

    何子衿與陳二妞有意彼此親近,非但課堂上多了許多便利,也令何子衿與陳家二房迅速熟悉起來。

    便是陳二妞也覺著,何子衿雖不若自己聰明,也不若自己貌美,勉強還算個不錯的玩伴。只是家裡窮了些,穿戴十分不像樣,帶出去有點兒沒面子。好在,她與何子衿在外頭的交集不多,更兼陳二奶奶說閨女,「哪兒就都似咱家這般富庶呢?你別高低眼,當初你祖父鬼迷心竅的要納狐狸精,一家子親戚,也就你舅祖母家站出來說句公道話。這才是實在親戚,那些個站干岸看笑話的,再有錢怎樣,你跟那樣人交往,能交往出個甚!」暴發之家,儘管給閨女請了有學問的女先生教著,可家族積澱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兒。如陳二奶奶,張嘴就同閨女說公公的荒唐事,儘管是背了人,也少了幾分忌諱。

    陳二妞鼓鼓嘴,「知道了。以前娘你還說子衿她娘是狐狸精來著。」

    陳二奶奶忙捂住閨女的嘴,「閉嘴!以後再不準說這樣的話!」教導閨女幾句,便令閨女回屋玩兒了。

    真正讓陳二妞對何子衿另眼相待的是何氏夫妻兩著兒子歸寧之事。

    馮太太過逝也幾個月了,年前,馮姐夫帶著妻兒來岳家探望岳母。自何氏陪丈夫到帝都以備春闈,足有三年未回娘家了。說是喪家不好進門,可只要能見著閨女女婿,何老娘再不講究這個的。

    何老娘見閨女大著肚子,滿是心疼,「這般笨重了,我原是叫你弟弟年前去瞧你的。」

    何氏笑,「母親放心,我這胎相倒是穩當,又不是頭一回生,都快六個月了,無妨的。」

    「小心無大過。」何老娘握住閨女的手,又摸摸閨女身上的蓮青色的素麵兒大毛披風,覺著還厚實,笑問,「這一路可還順利。」

    「都順的。」何氏扶著母親的手進屋,馮姐夫帶著兒子給何老娘見禮,甭看何老娘對媳婦挑剔,對女婿那是比兒子都好,讓何恭拿了好茶來給女婿吃。說到馮太太的事,何老娘還有模有樣的掉了兩滴淚,又絮絮叨叨的說起馮姐夫中進士的事。

    三姑娘也出來與馮家人相見,馮翼比三姑娘小兩歲,瞧著三姑娘眉眼出眾,也挺喜歡這個表姐,問,「外祖母,子衿妹妹沒在家么?」

    何老娘笑,「你妹妹去念書了,等中午就回來,下午你們一道玩兒。」

    馮翼道,「妹妹這麼小就會念書了?可真是厲害。」以前他也教過何表妹念書啊,那會兒何表妹還是個娃娃,馮翼覺著,何表妹這般聰明,肯定是自己啟蒙啟的好。

    何老娘還挺謙虛,「胡亂學一學罷了,不比咱們阿翼,以後可是要考進士老爺的人。」

    馮翼笑,「外祖母,我還差的遠呢。」

    沈氏命翠兒抱了何冽來,何氏愛的了不得,接了抱懷裡說,「我聽弟弟說弟妹生了阿冽,心裡很是歡喜。這孩子生得真乖巧,像弟妹。」

    當著閨女,何老娘說了句實在話,笑,「外甥不出舅家門,像阿冽他舅舅是真的。」

    一時,周婆子送上杏仁茶,沈氏接了放到何氏手邊兒几上,笑道,「姐姐如今不比別時,又坐這麼久的車,定是累的。家裡有現成的糯米粉,裡面放了杏仁、松子、花生、桂圓,最後調入糖桂花,這是剛做好的,姐姐嘗嘗,先墊補一二。」

    何氏笑,「弟妹說的我都餓了,有勞弟妹了。」

    「原是應當的,哪裡說得上勞累。」沈氏順手自何氏懷裡接過兒子,笑,「自打家裡接了信兒,我算著姐姐這幾日就該到的,提前預備下。現成在銚子上一煮,不消片刻就得了,並不麻煩。」

    何老娘也賞臉的說一句,「你弟妹在這上頭倒還周全。」何老娘道,「讓三丫頭瞧著阿冽,你去廚下看看,做幾樣好菜來。你姐姐有孕,吃食上注意些。」

    沈氏便將兒子交給三姑娘,往廚下去了。

    何恭請馮姐夫去書房說話,何老娘同閨女說些體己話。馮翼湊到三姑娘身邊看白白胖胖的何冽,他見何冽這般小,偏又白胖宣軟,心下喜歡,伸手戳了何冽胖臉蛋兒兩下子,三姑娘沒攔住,馮翼年紀說是大了些,只是沒拿捏好輕重,直接把何冽戳哭了。何氏剛喝了兩勺杏仁茶,撂下碗訓兒子,「你給我老實些,再弄哭你表弟,看我不打你!」

    「你趕緊吃。」何老娘說閨女一句,要了何冽來抱,在懷裡悠悠的哄著何冽,對馮翼道,「你表弟小,現在還不能跟你玩兒,等大了就能一起玩兒了。」

    馮翼也沒想到小娃娃這樣不禁戳,道,「外祖母,我沒使勁兒。」

    「小孩子嬌嫩,你沒使勁兒都戳紅了呢。」何氏揉揉何冽的臉,笑對母親道,「這孩子生得可真好,比阿翼小時候好看多了。」

    馮翼瞥一眼,他因何冽挨了罵,他娘又誇這小子比自己好看,便道,「不如子衿妹妹好看。」他還是最喜歡子衿妹妹。

    「哪兒啊,比子衿生得好。」在何老娘眼裡心裡,她孫子自然是世間第一好看之人,何況何冽的確生的白嫩可愛。

    馮翼說,「太胖了。」

    「說得好像你自己瘦似的。」

    馮翼撅撅嘴,「我出去玩兒了。」

    何氏道,「你老實坐會兒,怎麼就沒個穩當勁兒。」

    馮翼道,「我去接子衿妹妹上學,不行啊?」

    何老娘笑,「那就去吧。三丫頭,你帶阿翼去,給你些錢,路上阿翼想吃什麼買給他吃。」

    何氏道,「娘你別慣他這些臭毛病。」

    何老娘說閨女,「我好幾年好幾年的見不著外孫子,慣能慣幾天,偏你這樣規矩多。行了,我不用你管。」

    見她娘挨說,馮翼樂,「外祖母,你真厲害。我娘現在肚子里有了小弟弟,天天罵我,總看我不順眼。」

    何老娘大手筆的給了三姑娘一錢銀子,笑對馮翼道,「這是傻話。你娘最疼你,我也最疼阿翼,就是有了小弟弟,也最疼你。你做兄長的,要護著弟弟才行,知道么?」

    「外祖母說的,我就聽。」馮翼笑嘻嘻的跟著三姑娘去了,走前還問,「外祖母,你想吃啥,我買回來給外祖母吃。」

    何老娘大悅,笑,「你買自己喜歡的就行了。去吧,路上小心些,看著車,你妹妹也快放學了。那是你姑外祖母家,見著姑外祖母,好好說話。」

    馮翼皆應了。待馮翼與三姑娘走了,何老娘還念叨,「阿翼這孩子,可真懂事。」

    「那是娘你沒見他氣人的時候。七八歲,狗都嫌,老話再沒差的。」何氏幾口將杏仁茶吃完,拿帕子擦一擦鼻尖兒沁出的細汗,笑,「吃一碗熱騰騰的杏仁茶,整個人都覺著暖和了。有弟妹這樣周全的媳婦,娘有福。」

    何老娘笑,「我也不求別的,如今有了阿冽,我總算能跟你那短命鬼的爹有個交待了。要能再給我添幾個孫子,她就是不在我跟前伺候,我也情願。」

    「娘你可真不嫌貪心。」何氏笑,「弟妹這樣就很好。」

    何老娘笑問閨女,「肚子里這個是兒子?」

    「請我們縣的老大夫瞧了,摸著脈象看,像是兒子。」何氏笑,「我倒是樂得要個閨女,小子太淘了。」

    「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你弟妹要有你的本事,我得念佛。」何老娘摸摸閨女的肚子,極是欣慰。

    「娘就愛說這樣的話,弟妹比我還小几年,現在兒女雙全。我較她大,不過剛懷第二胎,我約摸是像娘你的,生阿翼時挺順利,偏生就好幾年沒動靜。幸而阿翼是個兒子,那些年相公一意苦讀功名,我婆婆才沒說啥。」說到婆婆,何氏不禁嘆了口氣。

    何老娘低聲道,「不是我說話難聽,你那婆婆得八百輩子沒吃過石榴吧,怎麼能叫石榴籽能嗆死呢。」

    「娘,看你說的,好似誰願意死似的。」何氏道,「相公極是傷心,說好容易念出功名,老太太福都沒享幾日就這般去了。」

    馮太太死都死了,何老娘只是說一句,「女婿是孝子。倒是女婿回來守孝,以後這官兒可怎麼辦呢?」

    何氏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好在相公已有功名在身,以後甭管是謀外任還是怎麼著,總算是有出身的。」

    何老娘嘆口氣,再一次吐槽墳頭裡躺著的馮太太:真是死也不挑個時候。

    (墳里躺著的馮太太:到時你挑個時候給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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