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熱鬧起來,戚曜卻沒讓蘇晗出去,讓她安心養胎。
所以,任憑外頭如何熱鬧,蘇晗也沒她出宮門半步,饒有興趣的看著淺卿耍鞭。
小傢伙拿起鞭子,耍起來有模有樣的,頗有幾分氣勢,因為沒有基礎,淺卿耍起來有些吃力。
不過在畫珠的調教下,也跟趕的上來,再加上淺卿自己也跟著學,能有現在的水平,已經很不錯了。
蘇晗已經懷孕六個多月了,肚子里又大又圓,要不是青書時刻扶著,走路都費勁。
「晗姐姐,你覺得怎麼樣?」淺卿笑著問,香汗淋漓,一臉興沖沖的看著蘇晗。
「不錯,進步很大。」蘇晗毫不吝嗇地誇獎,淺卿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這幾日宮裡辦喜事,你不要出去,人來人往的,不認識的莫要搭茬,就算要出門,也一定要帶上畫珠。」
蘇晗叮囑,就怕一不留神,淺卿溜出去玩了。
淺卿點點頭,「晗姐姐,你放心吧,我不會出去亂跑的。」
蘇晗笑著點點頭。
轉眼三日後,鞭炮聲不斷,宮裡來來往往的人,十分熱鬧,只不過這些大人們臉上的笑意,有些勉強,卻又不敢不來。
一大早,青貴人就被宮人帶去沐浴焚香,穿上奢華大氣的嫁衣,有全福夫人幫著梳頭。
「娘娘這一頭烏髮,確實漂亮,一看就是有福氣的。」
全福夫人不停的誇讚,青貴人嘴角彎起一抹弧度,下巴微挺,回頭掃了眼四周。
「瑾安侯夫人怎麼沒來?」青貴人疑惑道。
全福夫人手一抖,手裡的木梳差點掉下來,幸虧手急眼快接住了,「瑾安侯夫人……」
瑾安侯全家問斬,瑾安侯夫人早就死了,怎麼皇後娘娘會這麼問?
全福夫人更加不解,一時搭不上話。
「娘娘,前幾日瑾安侯夫人家中白事,身有熱孝,不便來此,不過已經讓人備上賀禮了。」
很快,一個名宮女不急不緩道,對著全福夫人使了個眼色。
全福夫人一愣,立馬點點頭,「是啊,娘娘,今兒可是您的大喜日子,千萬別被這事影響了,瑾安侯夫人一定會在家幫娘娘祈福的。」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全福夫人卻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驚的人背脊發涼,寒從腳底的感覺。
不止是全福夫人,就連一同來祝賀的眾位夫人們,也都是這樣感覺,太嚇人了。
難道皇后什麼也不知道?幾位夫人面面相覷,一時氣氛有些尷尬,不過那宮女,大家卻都認得,是景隆帝身邊的貼身宮女,瑩歡。
瑩歡這麼說,應該是景隆帝的意思吧,幾人越發的琢磨不透了,唯一知道的就是,管住嘴,絕不多說半個字。
青貴人環視一周,也沒注意氣氛僵持,又扭回了頭。
「既然如此,就代本宮謝謝瑾安侯夫人了,等過幾日瑾安侯夫人出了孝,本宮再宴請她吧。」
「是,夫人時辰不早了,該梳頭了,莫要耽誤了吉時。」
瑩歡看了眼全福夫人,略帶深意的道。
全福夫人激靈一下回過神來,訕訕一笑。
「來,戴鳳冠!」全福夫人很快利索的幫青貴人梳了一個簡單的髮鬢,只等著戴鳳冠。
戴上鳳冠,青貴人的顏色頓時就明亮了許多,嬌艷欲滴,容顏傾城,恍的人睜不開眼,雙手緩緩一打開,頗有幾分母儀天下的氣勢。
「臣婦等恭賀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一屋子的人全都跪下行禮,語氣恭誠,低著頭吶喊了三遍。
看著腳底下跪著的人群,青貴人難掩激動,一顆心撲通狂跳,倒失了幾分穩重。
「娘娘!」瑩歡提醒了一聲,青貴人才從震撼中回過神來。
「各位,都起來吧。」青貴人一拂手,各位夫人才緩緩站起來。
臨走前,青貴人有些疑惑,「蓋頭呢?」
瑩歡道,「娘娘,帝后大婚,不宜蓋蓋頭,還有畫師要替娘娘作畫,記錄這一切。」
青貴人瞭然,「那走吧。」
眾位夫人更加迷惑了,哪有新娘子不蓋蓋頭的?作畫倒是真的,卻不是今日,這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葯?
瑩歡回頭一瞥,幾位夫人立馬閉嘴,連聲都不敢提一句,生怕惹到了誰,殃及池魚遭了殃。
青貴人一出現,景隆帝一身明黃色,精神抖擻,在城門外祭天,二人一路手挽著手,緩緩前行。
青貴人的目光一直在人群里搜尋,找了一圈,也沒看見瑾安侯的影子,心裡難免有些失落。
景隆帝也瞧見了,低聲道,「瑾安侯公務在身,並未來這裡,估計兩三日就回來。」
青貴人小臉一僵,「皇上,臣妾……」
景隆帝笑了笑,只不過那笑意未達眼底,嘴角緊抿,「好了,今日是大喜日子,不必拘謹,一切有朕在,儘管放心。」
景隆帝瞧著那張小臉,一次次的恍惚出神,手裡握住青貴人的手腕,好像牽的就是另外一個人。
傾兒,我們終於成婚了,朕要讓天下百姓都看見,你穿上了那件紅色嫁衣,非妾,而是朕明媒正娶的妻。
景隆帝臉上的笑意,一直未褪,彷彿前兩日,被傳的快要死去的人,並不是景隆帝,狀態極好。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沿著一路,都是吶喊聲,所到之處必跪拜。
大約走了半個多時辰,有三名畫師在前方等候,景隆帝停下步子。
三人立馬手執著筆,繪畫起來,入眼是一片鮮紅,男子儒雅中略帶一絲柔情,女子嬌媚可人,又溫婉大方,一襲鮮紅的嫁衣異常顯眼,尤其穿在她的身上,出奇得漂亮。
大約,半個時辰后,一幅畫作完成,在欽天監的指引下,景隆帝又開始前行。
「祭天開始!」隨著一聲吶喊,景隆帝手上執三根香,一步步走到香爐旁,誠心的許願,然後插了進去。
在一陣繁瑣的禮儀后,景隆帝硬是咬牙堅持著,一次次跪拜,一點沒刪減。
「跪!」
「起!」
「再跪!」
就連青貴人都有些吃不消,瑩歡一路扶著青貴人,生怕她倒下去。
大約一個多時辰后,禮儀結束,景隆帝一隻手牽著青貴人,面對著萬千百姓。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恭賀皇上皇後娘娘大喜。」
城外百姓齊聲吶喊,那響聲震耳欲聾,人們齊齊抬眸看向帝后,紛紛誇讚年輕的皇后。
「真是漂亮!」
「是啊,不愧是皇後娘娘,一準的好福氣。」
又過了半個時辰,景隆帝臉色有些發白。
連公公趕緊對欽天監使了個眼色,欽天監回過神,趕緊省去了環節,讓二人啟程回宮。
連轎攆都準備妥當,景隆帝剛一坐上轎,立馬抑制不住一口氣噴了出來。
連公公趕緊道,「都加快腳步!」
景隆帝被遮掩的嚴嚴實實,看不到半點縫,幾位官員壓根就沒發現不對勁,更別提城門外的百姓了。
青貴人也被送上轎攆,瑩歡寸步不離,一直守著。
累了一天,青貴人已經抬不起胳膊了,尤其是脖子,累的沒有時間去想旁的。
帝后大婚,普天同慶三日,青貴人等了又等,始終沒瞧見人來。
「娘娘,時間不早了,早點歇吧。」
瑩歡攔住了青貴人,青貴人蹙眉,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偏偏又說不上來。
「嗯,洗漱吧。」
次日,青貴人醒來,換上了鳳尾裙,頭戴鳳釵,在宮女的服侍下用膳。
「去召瑾安侯夫人過來,本宮有些話,要跟瑾安侯夫人提。」
青貴人放下筷子,緩緩道。
屋子裡很安靜,沒有半點異響,靜謐的出奇。
瑩歡走了過來,「是,奴婢這就去安排,不過宮中有規定,三日內不許見外人,尤其是瑾安侯夫人身戴重孝。」
青貴人下意識的鬆懈了肩膀,有些氣餒,忽然沒了胃口,「都撤了吧。」
才新婚第二日,青貴人忽然有些不習慣,又過上了隔絕的生活,昨日的震撼,深深的印在她腦中,萬民跪拜在她腳下。
是何等的榮耀,青貴人端起茶盞輕輕抿了小口,大婚前呆了那麼久,早就呆悶了。
「太子妃在何處?」青貴人眼珠子一轉,「昨日為何不見太子妃?」
瑩歡低聲掃了眼青貴人,「回娘娘話,太子妃身懷六甲,身子不便,所以皇上恩准了太子妃無需觀禮。」
青貴人點點頭,忽然站起身,「走,去瞧瞧太子妃,這麼多天了,本宮還從不知道太子妃長的什麼樣,究竟有多美。」
瑩歡咬唇,「娘娘,待會若皇上來了,見不到娘娘,許是會生氣。」
青貴人一挑眉,不悅的看了眼瑩歡,「本宮做什麼還需要你來教?一而再的阻攔本宮,你到底是何意?」
瑩歡半蹲著身子,不卑不亢,「娘娘請恕罪,奴婢不敢。」
青貴人哼了哼,直接就站了起來,帶著宮女就去東宮。
瑩歡只好跟了上去。
「皇後娘娘請回吧,太子妃身子不適,不宜見客。」
守在門外的侍衛,毫不猶豫的阻攔住了青貴人。
青貴人一挑眉,「放肆,本宮來瞧太子妃,還用的著跟你彙報?」
不一會,畫珠走了出來。
「奴婢參見皇後娘娘,太子妃知道娘娘來了,特意讓奴婢迎接,娘娘莫要見怪。」
青貴人知曉,這一定是蘇晗身邊的大丫鬟之一,得罪不去,青貴人面色姣好,笑了笑。
「那就勞煩你了,走吧。」
青貴人來找蘇晗,完全是想看看蘇晗的模樣,是否如外界傳的那樣絕色。
海棠樹下一抹緋紅,身姿綽約獨立,腹部凸起,四肢卻纖細,烏髮長飄直到腰際。
膚若凝脂,五官出奇的精緻,尤其是那一雙眼眸,黑沉如水,好像是一個漩渦,將人不自覺的吸引,許是因為懷孕的關係,周身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柔和。
精緻二字都不足以形容蘇晗的美,蘇晗扶著青書,緩緩轉眸。
青貴人倒吸口涼氣,眼底不自覺閃過驚艷,「太子妃?」
「臣妾拜見皇後娘娘。」蘇晗也只是象徵性的頜首,一隻手放在腰間,緊撐著腰部,雖吃力,不過看上去十分幸福。
「你懷著身子,不必多禮,本宮從未見過太子妃,一時有些好奇,所以貿然打攪了。」
青貴人一見到蘇晗,腰杆子停直了,也學著那些妃子們說話,自以為有一種高貴。
蘇晗點頭,「原來如此。」
多餘的話,蘇晗一個字都不想多說,只覺得有些可憐青貴人,不過,也值了。
青貴人又說了幾句話,「太子妃,本宮知道你和瑾安侯府有些矛盾,本宮希望能看在本宮的面子上,莫要跟瑾安侯府計較。」
瑾安侯府?
蘇晗蹙眉,一頭霧水。
「太子妃,過兩日本宮設宴,讓瑾安侯夫人給太子妃賠不是,以往種種,全都一筆勾銷如何?」
青貴人緩緩道。
蘇晗瞧著青貴人的神色也不似作假,一臉認真,更加疑惑了。
倒是瑩歡,抬眸飛快的看了眼蘇晗,又看了眼青貴人,「娘娘,您忘記了,太子妃身懷有孕,更加接觸不得重孝之人,瑾安侯夫人重孝在身,除非是皇上下令,否則不能進宮。」
青貴人有些惱怒,臉色一沉,「本宮與太子妃說話,豈有你插座的份,別以為你是皇上派給本宮的,本宮就要看你臉色,傳出去,還以為本宮教不好下人。」
「奴婢該死,求娘娘恕罪。」瑩歡跪了下來,可神色並無半點懼怕,一抬手間,一枚銀牌閃過,卻恰好能讓蘇晗看得清楚。
青貴人正要發作之際,蘇晗笑了笑,「皇後娘娘多慮了,瑾安侯是長輩,本宮這個做小輩的,豈敢去計較長輩的過失,以往種種,本宮早就不記得了,如今本宮還要替孩子積德行善!」
原本說前半句話,青貴人是不相信的,可最後一句,青貴人相信了,心中鬱氣消散不少。
「好了,你起來吧,回頭去領罰。」
青貴人擺擺手,讓瑩歡起來。
「讓太子妃見笑了。」
蘇晗笑而不語,兩人又聊了一會,沒過多久青貴人就被景隆帝喚了回去。
青貴人走後,蘇晗納悶,「這皇後娘娘究竟怎麼回事?」
青書畫珠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蘇晗將疑惑告訴戚曜,戚曜緊抿著唇,「皇上的主意,誰能想得到呢,下次她不會再來了,你好好養胎。」
戚曜不說,蘇晗也沒問,估計要不了多久,就能有結果。
次日,剛剛新婚幾日的皇後娘娘被禁足,不許踏出翊和宮半步,蘇晗聞言,只是蹙了蹙眉。
倒是戚曜,時常坐在窗前發獃,不知在想些什麼。
雖然嘴上不說,可心裡總在想,眼皮跳的厲害。
轉眼又過了七八日,景隆帝再次病危,昏迷了整整四五日,群醫束手無策,景隆帝的身子百毒不侵,連帶著用藥也失去了作用。
只能聽天由命,一時間人心惶惶,所有的朝政大事,全都交給了戚曜處理。
他終於理解了,凈憫主持的那一番話,東楚帝星氣數將至,指的就是景隆帝!
戚曜心底咯噔一沉,一直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但他始終不敢相信這一切,眉頭緊鎖未松,二十五日,今日是第十九日。
什麼命數,什麼天註定,他非不信這個邪!
戚曜沉聲命令道,「務必要給孤想辦法,必須要把人救活。」
「殿下,皇上已經是油盡燈枯,無力回天了啊。」
一眾太醫快要哭了,這人肯定是救不回來了,氣脈不足。
戚曜一拍桌子,厲聲道,「孤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七日之內,若皇上駕崩,你們就跟著統統去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