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蘇晗換上了一件素裙,頭上朱釵盡卸,就算不能去守靈,只能盡自己所能,竭盡全力。
「晗姐姐!」
一聲熟悉的呼喚,讓蘇晗回過神,一抬頭就看見一抹身影跑了過來。
蘇晗嘴角揚起淺笑,「你怎麼來了。」
淺卿嘟著唇,「季無憂說,太后是賜婚的恩人,總該過來一下,磕了頭,季無憂就讓人把我送來了,讓我多陪陪晗姐姐。」
蘇晗瞧著淺卿,是真心喜歡,這丫頭純凈無邪,笑意暖暖的,瞧著就讓人心底很舒服。
季府里發生的事,蘇晗也都聽說了,季無憂能跟淺卿在一起,蘇晗真心替他高興。
出門在外,若是家裡有個知心的人在等待,許是不一樣的。
「晗姐姐,上次是我太魯莽了,差點害了晗姐姐驚馬,但我不是故意的。」
淺卿一直懵懵懂懂,要不是季無憂訓斥,她還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
「是季大人說的?」蘇晗一隻手拉著淺卿,往屋子裡走。
淺卿也不隱瞞,點了點頭,「不過我不是故意的,是萬嬤嬤推我,晗姐姐,你不會怪我吧?」
淺卿皺著小臉,滿是自責。
蘇晗搖了搖頭,「你瞧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怎麼會怪你呢,
別多想。」
畫珠端著一盤糕點走了進來,香氣撲鼻,乍一看淺卿,微微一笑,但很快就收斂了。
「淺姑娘。」
「畫珠姐姐。」淺卿抬眸,嘴角彎了彎,很快也不敢笑,萬一讓別人瞧見,可是大不敬。
「嘗嘗這裡的小糕點。」蘇晗最近喜酸,胃口不定,獨愛青梅糕,
一個人一次能吃七八塊。
淺卿點點頭,伸手就拿起一塊,放進嘴裡嘗嘗,立馬就皺成包子臉,趕緊放下了。
畫珠實在忍不住笑了,「太子妃,這青梅糕若是您吃還可以,淺姑娘吃,怕是倒牙,奴婢這就去做些旁的糕點來。」
蘇晗差點忘了這事,點了點頭,「那你快去吧。」
兩人又聊了一會,因顧及著宮裡,不宜放肆。
等到天黑,淺卿被季無憂接走,戚曜也跟著一起回來,只不過瞧著兩人的臉色不太好。
在書房裡談了兩個多時辰,才離去。
夜裡,蘇晗窩在戚曜懷裡,能明顯的感覺到,戚曜有心事。
「過兩日把小西院騰出來,收拾收拾,過兩日淺卿會搬過來。」
戚曜忽然道,蘇晗抬頭不解,戚曜深吸口氣,「季無憂過兩日要出城一趟,把她一個人放下府里,有些不放心,又不能帶在身邊,淺卿跟你熟,她能來陪你解解悶,也不錯。」
「季大人要出城?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蘇晗蹙眉,隱約感覺有什麼事要發生。
「嗯,你不用擔心,他去查查一些事。」
戚曜簡單的一筆帶過,並沒有多提,就是怕蘇晗會胡思亂想。
「那他什麼時候走?」
「三日內。」
蘇晗點點頭,心裡始終還有一個疑問,這時,一隻大掌撫在蘇晗的肚子上。
「為夫一定會親眼看著孩子出世,別亂想,早點睡吧。」
戚曜一隻手撫在蘇晗的肚子上,一直未離開。
蘇晗將頭埋進戚曜懷中,緩緩閉上了眼。
與此同時,季無憂還不知道怎麼開口,猶豫再三,季無憂咽了回去,淺卿這丫頭,東西有些倔,若是告訴她,指不定會想出什麼辦法跟了上去。
季無憂不是不想帶她去,只是這一次太危險了。
「這幾日太后守靈,你都去陪陪太子妃可好,每日去上一炷香即可。」
季無憂懷裡抱著淺卿,有些不舍,淺卿不疑有他,點了點頭。
「好啊,晗姐姐對我可好了,東宮的糕點也比府里的好吃。」
季無憂嘴角一抽,暗自納悶,小丫頭還沒良心了。
「府里的人吃點心少,日後多找幾個廚子來。」
季無憂解釋,東宮點心還不是因為戚曜給蘇晗找的,季府沒人,
所以點心不好吃。
淺卿一聽,眉眼笑的像兩隻彎彎的月牙,嘴角上揚,「其實府里的點心也很好吃。」
淺卿只覺得心裡被填滿了,渾身舒暢,至少證明季無憂不是個花心的,府中沒有女子,大男人會吃什麼點心。
季無憂沒好氣白了眼淺卿,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好了,時間不早了,該休息了。」
季無憂將淺卿放下地,淺卿卻摟著季無憂的脖子不松,季無憂抬眸,「嗯?」
「季無憂,晗姐姐的肚子好大,過幾個月是要生寶寶的,你怎麼不著急?」
淺卿忽閃忽閃的大眼睛里充滿了好奇,季無憂嘴角又是一抽,甚至開始擔憂,是不是不該將淺卿送去東宮。
這丫頭,見什麼問什麼。
季無憂能說著急嗎,笑了笑,「急什麼,二十五歲之前,膝下有子即可。」
淺卿點了點頭,數著手指,「那時候我十六歲了。」
淺卿說完,忽然臉色爆紅捂著臉,逃竄的離去,一串銀鈴般笑聲不絕如耳,讓聽者悅耳,隨之淡淡一笑。
季無憂還沒搞清怎麼回事,懷裡的人就跑了,笑著搖了搖頭。
次日,季無憂又帶淺卿進宮,去的比較早,只在慈和宮逗留一會就被送去了東宮。
凌氏這幾日一直忙前忙后,府里的事,全部交給了戚瓏兒,可謂是忙的腳不沾地。
蘇晗想去幫忙,有心無力,凌氏的意思,蘇晗就該好好歇著。
不知不覺,三日後,季無憂帶著淺卿去東宮,一路上不顧及外人的眼光,手牽著淺卿。
淺卿不停的掙扎,小臉漲紅著,「有人看著呢。」
季無憂一臉正經,「怕什麼,回頭你多學學太子妃,別輕信旁人的話,若有不懂的,儘管問她,還有,若是有人欺負你,你就欺負回去,不必忍著,不許自己受委屈,大不了,你就去找太子,他一定會幫你。」
淺卿聽的稀里糊塗的,一個勁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
「季無憂,你幹嘛要跟我說這些,我才不要去找太子,他脾氣壞。」
淺卿嘟著嘴,「你不是很厲害嗎?」
季無憂怕被她看穿,笑了笑,「太子是一國儲君,除了皇上最大的官,找他准沒錯。」
淺卿似懂非懂點點頭,走到東宮門口時,季無憂鬆了手。
淺卿像往常一樣,走了進去,回頭一看,季無憂還站在門口,沖著他笑了笑,擺擺手,一溜煙的跑了。
直到看不見身影了,季無憂才轉身,大步離去,與之前無牽無掛大不相同,這次,季無憂心底開始有了牽挂。
一轉彎,一抹欣長的身影立在那裡等候。
「殿下,淺卿就拜託了。」季無憂緩緩走上前。
戚曜點頭,「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我會儘快……」
戚曜的唇有些發白,臉色透著不正常的紅暈,「只是沒想到,事到如今,能發生這樣的事。」
明初夜瀟寒中了埋伏,明初被一舉掌控,近日分割給明初的秦國鐵礦大量被開採,私下裡密集訓兵,這其中的意圖不言而喻。
「這也非人力能解決,即便是秦國餘孽,加上明初兵力,也未必是咱們的對手,無異於以卵擊石,
兩敗俱傷,就是不知道那人如何想了,真是可惜,當初忽略了……」
季無憂握緊拳頭,躍躍欲試的模樣。
戚曜笑了笑,「一個閣主死了,底下自然有人取而代之,能這麼急著浮出水面,倒也不必孤費心去找了。」
季無憂點頭,「殿下,微臣一定儘力拿回解藥,幽冥閣主已逝,
再厲害,無兵卒,又能如何,做徒弟的不死心,正好趁此一舉剷除後患,以免將來危害百姓,殿下,微臣告退。」
戚曜眸色微沉,抿唇不語,看著季無憂的身影越去越遠。
天色漸黑,淺卿在屋子裡來回踱步,時不時的看眼門外。
蘇晗深深的嘆息,不一會就有一名侍衛,手中拿著錦盒,遞給了淺卿。
「淺姑娘,這是季大人吩咐屬下要交給您的。」
淺卿眼皮跳了跳,「他人呢?」
侍衛未開口,淺卿接回錦盒,打開一看,裡面是一封書信,以及一塊錦囊。
打開了信,淺卿小嘴一癟,淚眼婆娑地看著蘇晗,「晗姐姐。」
蘇晗扶額,對上淺卿清澈如水的眸子,可憐兮兮被人遺棄的樣,立馬就心軟了,更有一份自責。
「淺卿。」蘇晗站起身,走到淺卿身邊,握住了她的手,「季大人要不了多久會回來的。」
淺卿想要追,瞧了眼天色,這一定是早有預謀好的,這會,人說不定都已經出城了。
「晗姐姐。」淺卿跺跺腳,「他騙我,幹嘛不跟我說?」
「淺卿,季大人有公務在身,不方便帶著你,這段日子就呆在姐姐這裡,陪陪姐姐好嗎,季大人回來就接你。」
蘇晗極有耐心的勸著,輕輕地哄著,淺卿點點頭,露出兩隻尖尖的小虎牙,「嗯,晗姐姐,我沒事兒,我會等他回來。」
淺卿也知道,季無憂這次肯定是去了什麼地方,若是平日里,淺卿也不是沒有一個人呆過,就像桃花小築似的。
所以,淺卿能感覺,季無憂肯定不會三五日就能回來,心裡雖然氣憤,但也不想給季無憂添麻煩。
見她安靜乖巧,蘇晗笑了笑,「走,帶你去看看住處。」
淺卿一路跟著蘇晗,一處不大不小的院子里,處處精緻溫馨,院子里還種著不少的花,香氣迷人。
一進屋,桌子上擺著一根十分顯眼的九節鞭,一看就是新作的。
淺卿一眼就喜歡上了,一把拿過鞭子,伸手比劃,興沖沖的揮舞著。
「一定是季無憂送給我的,他還記著。」
見到鞭子,淺卿心裡的那點子氣憤,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心裡好像被填滿了。
「淺姑娘,明兒起,奴婢就教教您耍鞭。」
畫珠也笑著走上前,淺卿立即點點頭,對九節鞭的愛好,絲毫不減。
「成,打今兒起,你就跟著淺卿,好好照顧她。」
蘇晗直覺就將畫珠給了淺卿,淺卿揚唇一笑,「多謝晗姐姐,等我回去,就把畫珠姐姐還給晗姐姐,君子不奪人所愛。」
「就依你。」
淺卿恢復的很快,每日學習的東西有很多,盡量的去做一些事,免得會想起季無憂。
偶爾還會陪著蘇晗作畫下棋,甚至還會念詩,淺卿才藝不俗,好像之前就學過似的。
一轉眼,過了一個多月,淺卿似乎長高了不少,從一點點的不熟悉,到瀟洒自如的收鞭,確實學的刻苦。
這日,蘇晗剛湊近門口,就聽見壓抑的咳嗽聲,極淡,淡的以為是幻聽了。
蘇晗再仔細聽,已經安靜了,蘇晗推門而入。
戚曜正坐在桌子前,批閱奏摺,蘇晗將手裡的食盒遞了過去。
「這是雪參梨汁,夫君嘗嘗。」
蘇晗盛了一碗,遞給了戚曜,嘴角笑意不減。
「這幾日有些忙,都沒空陪你。」戚曜端起瓷碗,低頭淺嘗小口,雪白的羹匙上隱約有些淡紅,蘇晗瞧的清楚,直接怔住了。
「沒,沒事,我一天天除了閑逛,也沒有別的事,倒是夫君要注意身子,天氣轉涼多穿些。」
蘇晗儘可能的穩住了心緒,緩緩道。
放下瓷碗,戚曜點了點頭,「晗兒放心吧,為夫聽著呢。」
蘇晗見他實在忙,就找了個借口離去,回到屋子裡,有些心神不寧,難道是她眼花?
不,不會的,雪白的梨肉,又怎麼會有紅色,那一聲淺咳,一定是戚曜。
這段日子,戚曜每次都回來得很晚,很早就離去,忙的不可開交,但蘇晗從未懷疑過什麼。
晚上,蘇晗早早就躺在了床上,緊閉著眼,一直在等。
大約兩個時辰后,身旁一股溫熱躺了下來,蘇晗微微閉著眸,睡的香甜安穩。
大掌小心翼翼的幫她蓋好了被子,獨自睡一邊,動作又輕又柔,生怕觸碰了蘇晗。
夜裡,蘇晗一直豎起耳朵,不知道過了多久,始終沒有什麼動靜,她才安穩的閉上眼,睡的香甜。
或許,真的聽錯了。
戚曜睜眸,瞧了眼蘇晗緊抓著被角的手,緩緩鬆開了,身子不在緊繃,呼吸勻稱綿長,一夜未眠。
次日,戚曜早早就走了,元醫一隻手搭在戚曜腕上,眉頭緊皺。
「餘毒未清,必留後患,就算當初逼出部分,但餘下的只怕很難。」
元醫緊皺著眉,冥思苦想多日也沒找到好的辦法,只有一個十分大膽的想法。
不過,戚曜應該不會同意的。
見元醫猶豫,戚曜緊抿著唇,「有什麼話,就說吧。」
元醫頓了頓,硬著頭皮道,「前些日子,我拿賀國公的血做了試驗,效果雖不大,但比普通人要強些,若是……」
元醫還沒說完,戚曜斜了眼元醫,那眼神就跟刀子似的,只要元醫敢提,就恨不得將他剁碎。
元醫輕咳,「你首先對賀國公排斥,父子感情不深,所以,效果不盡人意也是正常,若有至親,咳咳,許是能解三分。」
元醫是抱著必死之心才說的,雖然這法子有些殘忍,但沒辦法,誰叫戚曜抵觸賀國公呢。
「要不然,就去拿解藥……」
元醫不怕死的又冒出一句,縮了縮脖子,不過能拿解藥的機率太低了。
戚曜身體里壓著毒,不能運功,若有半點差池,毒素會立即布遍全身血脈。
原本只要蠱不醒,也沒什麼事,可最近,子蠱被喚醒,連帶著戚曜體內的也被喚醒。
時間久了,蠱就會以戚曜的血為食長大。只有取至親血,引誘戚曜身體里的蠱毒吃下,再慢慢尋找解藥,才能延續時間。
按照五年來算,獲取解藥,戚曜的身子也算廢了,再也不能運功習武,身子就會變得脆弱。
「這件事不要再提了,我不會答應的,還有,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戚曜捂著胸口,一陣劇痛,臉色發黑,是蠱蟲慢慢覺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