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隆帝倏然回神,一下子捏住了青貴人的下頜,冷聲道。
「以命抵命?」
青貴人先是愣了下,又極快的回神,倔強的咬著牙,一字一頓道。
「救命之恩,不得不報!」
青貴人的這八個字,徹底惹惱了景隆帝,只是對上那一張容顏,深吸口氣,景隆帝鬆手站起身,沖著青貴人擺擺手。
「退下吧,朕不想再看見你。」
景隆帝深吸口氣,心裡那道坎始終邁不過去,心口上下不停起伏,像是被人抓住了痛處,兩張容貌變得模糊,漸漸合二為一,心口處痛的厲害。
「皇上!」青貴人先是慌了下,然後直接拉住了景隆帝的衣擺,一字一頓道。
「皇上,臣妾說的句句屬實,瑾安侯能將臣妾帶來皇上身邊,全都是臣妾的這張臉,皇上,瑾安侯曾要臣妾迷惑皇上,監聽皇上一舉一動,臣妾當初卻是如此想。」
「後來臣妾發現皇上是明君,不忍下手,臣妾有罪,自知無言苟活,願毀掉這張容顏,靜心恕罪。」
青貴人深吸口氣,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對準了白嫩的臉蛋,容顏傾城,一閉上眸子,下狠了決心。
景隆帝回身一把抓住了青貴人手中匕首,青貴人睜開眸,抬眸對視那一雙暈染著怒氣的眸,咬唇更是倔強。
「皇上……」
景隆帝深吸口氣,一把拿掉青貴人手中匕首。
「你先回去吧,這件事朕自有主張,你若敢毀去這張臉,朕必然會讓你求死不能。」
景隆帝腦子亂了心也跟著亂了,那一抹柔情溫和,是掩蓋不住的,冷著聲煩躁道。
青貴人思忖過猶不及,於是在宮女的攙扶下,漸漸離去。
步伐經過劉貴妃時頓了下,青貴人輕聲道,「娘娘,臣妾一定會想辦法救出瑾安侯的。」
劉貴妃聞聲抬頭,頓時驚住了,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
「你……。」劉貴妃的身子往後靠了靠,像是看見了什麼怪物,驚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怎麼可能呢,她不是早就死了嗎。
「你是誰?」
青貴人一臉疑惑,她只知自己長得像個人,卻不知是誰,進宮的每一個人瞧著她的神色,都不對勁,偏偏打聽不到是誰。
敏淑長公主救下青貴人的時候,只安排了一名嬤嬤,教導她姿態,進了宮,青貴人才知道是在模仿。
「臣妾青貴人。」
劉貴妃身子僵住了,搖著頭,傾貴人?
「不可能,你不是早就死了嗎,不,不,你為什麼還要出來,你絕對不是傾貴人。」
劉貴妃像是瘋了一樣衝上去,面對劉貴妃突然發瘋,青貴人猝不及防,索性身邊的人機靈,一把拽開了青貴人。
「娘娘,臣妾真的是青貴人,不久前進宮,還是瑾安侯送臣妾進宮的。」
青貴人緊抿著唇,一身白衣飄飄,站在面前,目光里卻是委屈。
劉貴妃失神,定睛一看,兩人除卻眼睛神態,幾乎一模一樣,竟然是瑾安侯帶進宮的,劉貴妃回過神來。
「你是青貴人!」劉貴妃前幾日也聽聞過青貴人,只以為是巧合,乍一見,真的錯認為傾貴人。
那個女子,劉貴妃一生都忘不了。
劉貴妃出入宮滿懷欣喜,姿色家世樣樣不俗,一入宮便深的恩寵,很快就誕下皇子,封為貴妃,一時風頭無人能及。
可惜,好景不長,宮裡來了一位叫柳傾的女子,一舉奪得景隆帝恩寵,劉貴妃年輕氣盛,受不了冷落,沒少欺負傾貴人。
景隆帝將傾貴人保護的很好,自從有了傾貴人,景隆帝就再也沒有恩寵過旁的女子。
變著法的哄著傾貴人高興,雖是貴人,勝似貴妃,傾貴人懷孕,景隆帝高興的跟什麼似的。
傾貴人難產,景隆帝守在傾貴人身旁一天一夜,不吃不喝,後宮妃子生產時,景隆帝從未問過半句,也只是按照份例晉陞位份,打賞些首飾,再無其他。
就連自己生產時,景隆帝也從未過問一句,直到孩子生產後三天,景隆帝才隔著襁褓看了眼。
劉貴妃同後宮那些嬪妃一樣,又嫉妒又恨,恨不得划花那張容貌,恨不得傾貴人去死!
柳家的事爆發,前朝彈奏傾貴人罪臣之女,理應處死。景隆帝不顧一切將傾貴人藏在後宮,保護的極好。這樣的女子,怎麼能叫人不羨慕嫉妒。
可惜,紅顏薄命。
老天是公平的,傾貴人得到的越多,失去的越多。
直到傾貴人死去,後宮鬆了口氣。
景隆帝不待見傾貴人之子,無視潯王,重用睿瑾二子,劉貴妃是高興的,肯定是景隆帝惱了傾貴人,所以才會不待見潯王。
原本相安無事過了這麼多年,到頭來卻是一場極大的諷刺。
景隆帝太會掩藏了,不惜一切,將萬里江山捧到傾貴人後代面前,甚至要用她兒子的鮮血,去祭奠。
劉貴妃一下子就崩潰了。
「皇上,求求您饒了瑾兒吧,他知道錯了,以後絕不會再犯,您將他打發的遠遠的也行,絕不會阻礙太子一絲一毫,皇上,臣妾求您了。」
劉貴妃見到青貴人一下子激發了鬥志,她的兒子不能死,絕對不能死。
劉貴妃哭著就要衝進大殿,一把被侍衛攔住了。
青貴人眯著眸,有些疑惑。
「貴人,皇上吩咐,非詔不得外出一步。」連公公道。
青貴人臉色一僵,淡淡嗯了一聲,然後帶著宮女就走了。
來了皇宮這麼多天,青貴人終於猜到了自己這張容貌像誰。
青和傾同音,難怪劉貴妃那麼大反應。
連公公瞧著青貴人的背影,頓了下,容貌雖像,不過這性子卻差了十萬八千里。
哎!
景隆帝挑眉,「讓她進來吧。」
劉貴妃一身素衣,跪在地上,哭啞了嗓子,「皇上,臣妾求求您饒了瑾兒吧,臣妾求您了。」
「劉貴妃,看著青貴人可覺得眼熟?」景隆帝忽然問。
劉貴妃怔了下,剛才那一刻真的嚇一跳,不論容貌身影氣質幾乎相差無二,若不是她觀察的仔細,
根本發覺不到差別。
「皇上?」劉貴妃一臉不解。
景隆帝唇角一勾,「只要你肯說實話,朕,就饒了瑾安侯不死,
你若交到半個不字,朕絕不輕饒!」
劉貴妃聞言身子抖了下。
「朕問你,當初傾貴人之死,是否有貴妃的手筆!」
劉貴妃立馬搖頭,「皇上,臣妾冤枉,臣妾怎麼可能會害死傾貴人呢。」
「哼,你沒想害死傾貴人,那潯王三歲那年,掉進水裡差點被淹死,又是誰的手筆?」
劉貴妃語噎,漲紅了臉不知所措。
「臣妾……臣妾該死。」
劉貴妃不敢說多了解景隆帝,但是景隆帝既敢提,肯定有把柄在手。
「最後一次去傾貴人,你到底說了些什麼?」景隆帝眯緊了眸,恨不得掐死眼前這個女人。
劉貴妃愣住了,動了動唇,「臣妾冤枉。」
這件事極其隱蔽,劉貴妃死都不會提的。
「瑾安侯手指上有一塊傷疤,是怎麼回事!」
景隆帝聲音都是顫抖的,昨日瑾安侯行刺,那一塊傷疤他瞧的清楚,潯王手腕上也有一塊類似的,頓時引起了他的注意。
「賤人!還不快招認!」景隆帝反手就是一個巴掌,甩在了劉貴妃臉上,又氣又急。
劉貴妃猝不及防被打翻在地,忽然捂著臉大笑起來。
「皇上,您不可能放過瑾兒的,臣妾跟了您這麼多年,您一定不會放過瑾兒的。」
劉貴妃笑的肆意,景隆帝什麼都知道了,就沒什麼好隱瞞了。
「是,是臣妾,臣妾讓兩個孩子當面滴血驗親,血未融,臣妾騙了傾貴人,沒想到,潯王竟真的不是傾貴人之子。」
劉貴妃在瑾俺就手指上抹了白帆,兩滴血未滴融,傾貴人一下子就崩潰了,一直以為她的孩子死了,沒過過久就病死了。
景隆帝怒瞪著劉貴妃,一股火氣直接衝上腦頂。
「你說什麼?」
劉貴妃完全豁出去了,「傾貴人一直以為自己的孩子死了,是皇上親手殺死的,所以,才會恨著您,才會心生死意,皇上,後宮中誰不希望傾貴人死?」
景隆帝陰鬱著臉色,大掌掐住了劉貴妃的脖子,「賤人!你找死!」
劉貴妃絲毫不懼,「皇上,臣妾早就不想活了,這麼多年,夜夜孤寂,和皇上形同陌路,臣妾能死在皇上手中,是臣妾之幸。」
景隆帝的手掌在漸漸縮小,用力,劉貴妃憋紅了臉,嘴角卻帶著笑意,無比暢快。
「皇……皇上,傾貴人到死都是恨您的……」
劉貴妃不怕死的再添一句。
景隆帝渾身戾氣,眼看著劉貴妃緩緩閉上眼,嘴角微笑,倏然手一松。
劉貴妃重重的跌倒在地,睜開了眸子。
「噗!」景隆帝捂著胸口,猛的吐出一口鮮血來,傾兒臨走前那一抹絕望,深深的印在了景隆帝腦海中。
「皇上!」連公公大驚,趕緊上前扶住了景隆帝。
景隆帝深吸口氣,擺擺手揮退了連公公,怒瞪著劉貴妃。
嗤笑道,「死?太便宜你了,傾兒的嗜骨之痛,朕,要讓你親自體驗一次!」
劉貴妃聞言倏然瞪大了眼,「皇上!」
「來人啊!將瑾安侯帶出去,瑾安侯不敬朕,意圖謀反,實乃罪惡不設,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今處以剮刑,另,將瑾安侯府眾人全部立即收押,明日午時,斬立決!」
景隆帝又指著劉貴妃,「將貴妃帶去,一併觀刑,你若敢死,朕必將讓戚瑾死無全屍,把戚昀宸做成人彘,讓劉家死無葬身之地!」
景隆帝這一翻話說完,劉貴妃氣的差點暈過去,驚住了。
「皇上,您不能這麼做,有什麼儘管沖著臣妾來,臣妾一人全部承擔。」
劉貴妃跪在景隆帝膝下,苦苦哀求。
「愣著幹什麼?帶走!」景隆帝怒呵。
「是!」
劉貴妃來不及掙扎,就被兩名侍衛帶走,一身素衣漸漸遠去。
景隆帝大步流星,一轉身的功夫,就去了頤和宮。
青貴人站在樹下發獃,景隆帝站在門口,小心翼翼的看著那一抹純白,心裡一軟。
青貴人倏然抬頭,「皇上?」
「傾兒,若是朕許你后位,你可願意原諒朕?」
景隆帝心裡恨不得將劉貴妃大卸八塊才解氣,看著青貴人一臉倔強,心狠狠的抽痛。
青貴人愣住了,后位?
「這?」
景隆帝淺笑,「你若點頭,朕即刻迎你,鳳冠霞披一件不少,八抬大轎,再不以妾自稱,而是朕堂堂正正的妻,母儀天下。」
青貴人怎麼也沒想到,景隆帝居然拿皇后之位誘惑自己,有些局促不安的低著頭,像是第一次見面時的那樣,惶恐不安,自動忽略了替身的事實。
「那瑾安侯……。」青貴人試探著。
景隆帝淺淺一笑,「朕會放了他,並且給他一塊封地,讓他一輩子都呆在封地。」
青貴人終於鬆了口氣,良久在景隆帝的注視下,點點頭。
「臣妾願意聽皇上的。」
景隆帝這才笑了,囑咐幾句,「傾兒,這幾日朕會安排制衣坊的人來,多派些侍衛保護你。」
青貴人點點頭,「臣妾多謝皇上。」
景隆帝笑了笑,叮囑完以後,轉身就走了,霎時臉色陰沉了下來。
「傳令下去,不得對青貴人吐露半個字,否則統統去給長公主陪葬!」
連公公背脊一涼,「是!」
青貴人有些飄飄然,皇後母儀天下,這件事根本就是想都不敢想的,就這麼發生了。
「奴婢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奴婢們叩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頤和宮的奴婢們全都跪了下來,齊聲高喊,說著些吉利的話。
青貴人怔住了,好像置身夢中,久久不能回神。
宮門外
景隆帝站在城門上,看著底下聚集了不少的人,跪著許多百姓,更多的是戚姓族人,身子跪的筆直,人群安靜。
又過了一會,城門打開,首先出來的是被重兵押送的瑾安侯,身後跟著劉貴妃,劉貴妃站在高台,哭成淚人了。
有公公宣讀聖旨,瑾安侯驚呆了,腦子裡只有那句,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處以剮刑。
剮刑,十大酷刑之一,東楚建朝以來,從未用過一次。
瑾安侯是第一個。
「來人啊,行刑!」
瑾安侯掙扎不得,周邊其實都是侍衛,里三層外三層,就當著那些族人的面。
那些族人臉色也變了變,順著目光看去,確實是瑾安侯,皇三子沒錯。
俗話說,虎毒不食子,景隆帝景然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活刮瑾安侯,簡直不可思議。
「啊!」
隨著一聲慘叫,瑾安侯已經白了臉,一隻手腕被刀片擷取一片肉,血淋淋的。
各位族人和百姓臉色巨變,耳邊是一句好過一句的慘叫。
「一,二,三,……二十。」
劉貴妃眼睜睜看著瑾安侯被處以極刑,生受折磨,瑾安侯數次想求死,卻被侍衛制止,只能生生忍受著折磨。
「皇上,皇上饒命啊!」劉貴妃哭喊著聲音,她眼看著瑾安侯一片片的被刮下一塊肉,心痛的快暈過去,眼角瞄到一抹明黃色,不由地大叫。
令劉貴妃無奈痛心的還在後面,劉家和瑾安侯府,如數被抄家,密密麻麻足足兩百來個人,齊刷刷地跪在宮門口旁。
身後的侍衛一個個手提大刀,那些人哭著喊著要救命,其中就有瑾安侯夫人和戚昀宸。
瑾安侯痛得快暈過去了,抬眸看見那一抹黃色,恨意十足。
劉貴妃氣的連連吐血,著急的不行,跪在地上一個勁的磕頭求饒,是她太魯莽了,不該試探景隆帝的底線。
眾人順著視線看去,景隆帝獨自一人站在城牆上,明黃色龍袍煞是耀眼,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
私下的族人驚呆了,更加不淡定是是一旁被勒令觀看的大大小小官員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