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了嗎？」

「正了正了！先生能埋土了嗎？」

雖說賈賀龍這個人在村子里的口碑千不好萬不好，但有一點還是值得認可的，就是夠義氣，很講朋友。

從石燕搶回來的糧食他並沒有一個人獨吞，當然，就算獨吞了，村裡人雖然會有怨言，但不敢說什麼，可賈賀龍還是不用別人說，主動把搶回來的東西分給了同村的人。

這讓村裡人感恩戴德，畢竟今年大飢荒，誰家都不好過，雖然分回來的東西也不多，可好歹能給剛生的娃娃喝口米湯。

所以接下來發生了這麼一幕，就是全村人幫忙給賈家人下葬，甚至村裡會點風水的老頭都不管賈賀龍要東西，主動上門幫賈賀龍看看風水。

賈賀龍的父親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吃了一輩子海，最終把自己的這副身體給換給了海，這算是一個輪迴嗎？賈賀龍不懂，但現在，他看著被埋進土裡的兩個薄板棺材哭不出來，一滴眼淚都沒有。

距離那天已經過去好幾天了，他跪在墳前，身後是大嫂和侄子，大嫂自從賈賀強死後，就像丟了魂兒一樣，先生也幫大嫂喊過魂兒，但沒叫回來，治療計劃失敗，於是乎成了村裡的又一位傻子。

她跪在墳前一會哭一會笑，只是緊緊的摟著侄子，像是護住小雞崽的老母雞，她跟賈賀龍的母親一樣，死了丈夫，絕對不能再死兒子了。

村裡人幫忙把土埋好，全村人回了家，這個時候還能擺的起宴席嗎？所以幫忙埋完人後，大夥也就各自散去，重新開始了生活。

而賈賀龍呢？看著房子里剩的一堆吃用，轉悠了兩圈，然後一跺腳，把吃用搬到了小板車上，拉著去了村裡。

「阿叔，我要娶玉淑，東西我放這兒了，玉淑我帶走了。」

他就像個愣頭青，闖進了玉淑的家裡，不顧正蹲在地上洗衣服的玉淑詫異的目光，也不管玉淑還未出嫁的妹妹和沒娶媳婦的弟弟眼中的害怕。

把車一放好，跟這個討厭自己，卻因為賈賀龍父親這個關係在，不得不跟賈賀龍露出笑臉的叔叔打了個招呼，拽起玉淑的胳膊，給她背了起來，邁著大腿就要往外走，準備回家睡老婆。

「哎！阿龍！站住站住！」

「幹嘛？」

「你......這麼把玉淑背出去，玉淑還怎麼見人啊？使不得使不得，再說你阿爸阿媽剛走幾天，你就弄出這種事情，是大不孝！我們家的面子也過不去。」

玉淑的父親趕緊攔住了賈賀龍，這事兒確實不能這麼做，連就把聘禮扔下，連拜堂成親都沒定呢，搶了他女兒就要走？

雖然經過分糧的事兒，玉淑的父親對賈賀龍有了很大的改觀，但現在.....印象再次變差了，這王八蛋跟土匪似的，誰能不煩他？

把玉淑放到地上，看了看臉紅的已經一句話說不出來的玉淑，雖然她本來臉黑，再兌上紅色，看著面部有些發紫，像是上不來氣兒快憋死了似的臉色兒，可賈賀龍還是覺得她漂亮。

「那阿爸你怎麼定？」

「什麼阿.....！唉，先找叔爺算算日子，這婚事我定了。」

玉淑父親就沒見過這麼借杆子就往上爬的，剛想反駁，但想了想這姑爺的脾氣，從心一點才能快樂不是？

「好，那玉淑你跟我走，放心阿爸，我跟玉淑說說話就走。」

把玉淑拉出院子，她沒拒絕，跟在賈賀龍的身後，出了院子，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後玉淑重新低下頭，渾身都紫了。

「那我去找叔爺算一下日子，你等我幾天，我娶你過門，嗯？老子說話你聽見了沒有？」

他依舊是那個暴脾氣，也依舊對玉淑是這個口吻，就算他覺得玉淑漂亮，就算他恨不得現在就給她抱回家去干點正事兒，早點下崽，他也是語氣也沒有變化。

「知......知道了。」

兩人的感情或許有些畸形，但卻是真摯的，一個迫不及待的想睡，一個迫不及待的想被睡，總之小兩口的事，還是留給兩口子去解決吧。

她低著頭，已經褪了色的紅色髮帶系在頭上，聲音響蚊子一樣，但卻讓賈賀龍心裡忽悠了一下。

總有一個女人在對你做出承諾后，會讓你的心猛的一顫，像是掉入懸崖，然後升入天堂。

「那你等著，別給你阿爸阿媽洗衣服，往後就給我洗，你阿妹歲數不小了，也該乾乾活了，髮帶不要帶了，掉色不好看，過門的時候給你換新的，走了。」

拽下她的絲帶，她的發質倒是非常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常年吃魚吃的，總之在頭髮像是瀑布一樣泄下的時候，賈賀龍的心再次忽悠了一下。

轉身離開，扭頭看了一眼還站在門口望著自己的淑芬，轉過頭，往前走兩步，再扭頭，她還是在看自己。

「丟雷老謀！」

暗罵了一聲，他轉身，大步流星的走過去，一把抱住了玉淑，使勁在她嘴上啃了一口，或許是沒什麼經驗，所以沒伸舌頭。

「等老子娶你！吊你阿媽！看什麼看！沒見過親老婆？」

對玉淑囑咐了一聲，他轉身離開，見到有人看見了剛才兩人的動作，撿起一塊石頭，一邊罵一邊扔了過去，沒砸中，但他的臉也紫了。

......

今天的算命先生就是賈賀龍的叔爺，在賈賀龍說明來意之後，他很熱情的幫忙算了一下日子，訂在了六十四天之後，也就是賈賀龍一家燒完九七之後的第二天。

「會不會太長了點？叔爺有沒有就近一點的？比如十來天之後？你看合適嗎？」

「什麼話！父母剛燒完頭七你就想娶老婆？大不孝！對後人不好的！不能做！」

聽了叔爺的話，他倒也沒有耍混，悻悻的點了點頭，然後離開了房子，要去老婆了，肯定不能讓人家餓死啊，偷雞摸狗的他這要做大事的人做不出來，想來想去，還是沒什麼出路，最後還得是出海打漁。

之後的一段日子，賈賀龍選擇跟著岳丈去捕魚，雖然他已經很久不做了，但他畢竟是漁夫的兒子，外加人壯，力氣大，認真幹活倒也一個頂倆。

而且說是沒過門，但實際上在二十多天之後，他和玉淑倆人就把事情給偷偷摸摸的辦了，當然，岳丈和丈母娘肯定是知道的，但也就默許了。

或許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確實會消磨人的意志，比如賈賀龍這個認為自己的辦大事兒的人，現在居然也覺得這樣挺好。

直到那天風浪很大，天空中飄著小雨，村子里所有人都沒有出海，然後，曰本兵來了......

他們拿著槍，過來征糧，說是一幫曰本兵，其實裡面只有一個鬼子，剩下的全是漢奸。

他們拿了賈賀龍全部的糧食，一點都沒剩下，他們端著槍，這玩意賈賀龍還是認識的，所以他沒阻止，冷眼旁觀。

倒也沒傷害賈賀龍，因為搶糧的人是漢奸，只是給了賈賀龍一腳，讓他在牆角抱頭蹲著。

等他走後，賈賀龍突然聽到了槍響，畢竟這個時候也不會有傻逼去放鞭，他竄出了門，在繞著村子里的小路，跑到了玉淑的家。

然後見到了一地的血......

實際上不止玉淑家，其他人家也都是血，賈賀龍保持冷靜，翻過牆頭，聽到了玉淑、丈母娘、還有小姨子的哭喊。

牆邊放著魚叉，太大，還有一雙筷子和碗，估計是剛吃完飯，最後他只能拿起了筷子，走了進去，悄悄的繞在撕扯玉淑的漢奸后，捂住他的嘴，翻過身，用筷子插進了他的眼睛。

依舊十分冷靜，殺人沒有快感，也沒有恐懼，看了一眼玉淑，還好，只是衣服被撕壞了，他來的不算晚。

「躲好。」

他拿起槍，之前也沒用過這玩意，試了一下。

「砰！」

走火了，但在槍聲不斷的村子里並不顯眼，他也知道怎麼用了，扭頭看了一眼驚魂未定的玉淑和躺在血泊里的丈人和小舅子，然後拎著槍出門了。

「阿龍！別去！求你了，別出去好不好......」

玉淑抱著賈賀龍的大腿哭求，她才剛享受了幾天愛情的甜蜜，不想還沒結婚就成了寡婦。

「都殺一個了，不殺光咱們都得死。」

隨後村中燃起了大火，就算是天上飄著小雨也根本無法阻止火勢。

賈賀龍熟悉地形，完起了巷戰，其實挺簡單的，畢竟這幫畜生都在女人的肚皮上忙活，從窗戶伸過去槍，照著腦袋來一下就行了。

可能是他們完事兒了，或者是發現了不對勁，剩下的三四個人開始集結，但賈賀龍似乎就是為打仗活著的，借著地形給弄死了。

這一路他見到了阿榮的屍體，叔爺的屍體，很多人的屍體，他們都死了，這村子里好像只剩下了賈賀龍一個男人。

不對，還有一個曰本兵，他好像很惜命，而且很聰明，知道他在這兒玩不過賈賀龍，然後騎摩托跑了。

但賈賀龍知道，他看見了賈賀龍的臉。

這村子不能呆了，所有人都知道，人們打包著行李，萬幸還有幾個男人活了下來，一塊準備逃難。

賈賀龍找到了玉淑，但這次，他不能跟玉淑走了，想要抓個人，尤其是知道他的長相，而且體型矚目的人，對於曰本人來說不難。

「你們走吧，看看有沒有活人，別往縣城跑，容易被抓到。」

「阿龍......你不跟我們走嗎？」

賈賀龍搖了搖頭，其實就算他想走，這幫人都不能帶他，似乎心裡還存在著僥倖，他們沒殺人，都是賈賀龍殺的，只要跟賈賀龍分開，就不會有事兒了。

所以他們夾著哭喊的玉淑離開，只剩下賈賀龍一個人留在村子里。

把屍體都集中在一塊，他放火點燃了整個村子，然後拎著自己的行李，趕緊朝著海邊跑去。

沙灘上的黑色小石子累積起來十分濕滑，他摔了一跤，卻匆忙的爬起來，解開了一條小船，朝著海峽的對岸劃去。

也不知道劃了多久，風浪很大，他已經能看見對面的島了，船卻在風浪中翻了。

他朝著對面使勁游，玩了命的游，直到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躺在岸上大口的呼吸著，雨水拍打著他的臉，身體熱量漸漸流失。

他只能站起來繼續奔跑，在這個他之前做夢都想來的地方。

香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