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好被帶回醫院裡,那個身著黑色風衣的男人早已經在醫院門外的車裡許久。
當D的車停在醫院門前時,前方那輛車的車門被打開,那個中年男人走下了車,直接朝這個方向走來。
安好下車的時候看見那個自稱是她父親的男人,雖然她眼睛這會兒還是有些腫,雖然哭久了眼睛很疼,但她終於認真的正視的看向眼前那個一身黑衣的男人。
他沒再穿著風衣,而是換了另一套黑色的套裝,很符合這個中年男人的氣度,讓人第一眼看去的時候感覺他的優雅與威嚴並存,卻不會讓人一瞬間就想到這個名叫Arel先生的人是黑-道教父,不會讓人感覺到他身上布滿的戾氣。
這是一個相當有魅力的老男人,安好的目光淡淡的打量了他許久,眼前的男人才笑了笑,笑容和藹的連這時走下車的D都覺得不適應。
Arel先生可從來沒這樣笑過,該不會這位黑-道教父是個女兒控?見到自己的親閨女就能把全世界的溫柔疼愛都給她?
想想都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
結果Arel先生還真的是不負重望的就這麼笑著看著安好,耐心的縱容著她這並不算禮貌的打量,直到安好的眼神再度落在他的臉上,他才笑著說:「是否需要我重新介紹自己?」
「不必。」安好出口的聲音卻冷的像是被左寒城附身了一樣。
見這丫頭年紀輕輕的卻因為受過了太多的挫折傷害而完全不像個二十三歲的姑娘那樣的天真爛漫,終於見到自己的生身父親卻連一點激動的情緒都沒有。
Arel先生又看了她一會兒后,說道:「安好,無論你是否承認,我都是你的父親。也許你對我和你母親之間的往事並不好奇,又也許你現在因為Vllen的事而對一切都不願意再去聆聽接受,我們可以等你的情緒緩和之後再對你詳細說明,但是現在,你必須承認,我是你的父親,你身上所流的是我的血。」
「所以Arel先生是不是讓我現在跪下感激您和您所愛的女人給了我生命?」安好冷淡的回應。
Arel先生卻並沒有因為她的這種回應而有所不滿,只是笑看著她,眼裡帶著幾分期待:「這二十幾年我們互相都不知道對方的存在,終於在茫茫人海中可以正式的看見自己的血脈至親,孩子,你不打算給你親愛的父親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安好斥笑:「一個渾身都是亞洲特質的人學什麼外國佬的說話方式,擁抱?我和一個陌生的男人為什麼要擁抱?」
Arel先生挑了挑眉:「我的祖上是在……」他略過了那個曾經那個地方未回歸之前的名字,而是直接說:「就是現在屬於中國的香港,祖上是香港人,後來是美國華裔,所以擁有亞洲人的長相和特質這並不奇怪,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你看起來可就是個混血兒了!」
眼前的老男人帶著幾分幽默,可他的這種難得的幽默卻讓站在身後的幾個屬下的雞皮疙瘩都要掉了下來。
這還是高高在上的Arel先生么?好歹也算得上是美國的地下皇帝,結果在自己的親女兒面前竟然慈祥的還真的像是個合格的父親,幽默的簡直讓人覺得可怕……
「哦。」
然而面對這位名叫Arel先生的老男人的幾欲討好似的語氣和幽默,安好的回應卻僅僅是一個不輕不淡的哦字,從頭至尾對他的稱呼都只有一句Arel先生,連爸都沒有叫過一聲。
安好直接在Arel先生身旁面無表情的擦身而過,走進醫院的正門,Arel先生站在原地,在看見正要跟著安好一起走進門的D的時候,眼中那線和藹的笑意瞬間冷洌。
「Arel先生。」D對眼前一瞬間收起那些和藹的中年男人恭敬的點了點頭:「安好是左先生的妻子,左先生出事前將安好的一切安危都交給我,還請Arel先生不要強行把你的人安排在她身邊,否則恐怕她對你的漠視和抗拒只會更加根深蒂固。」
「我知道。」Arel先生面色沉冷:「忽然發現這世上竟然有一個屬於我的親生女兒的存在,我也曾需要一些時間去接受去消化去認清,何況這孩子剛剛經歷過傷痛,現在無心去過問身世,我能理解,既然她生性倔強,我不會逼她馬上接受,不過D,你給我守好本份,少在她面前說些亂七八糟的話……」
D的表情滯了滯,最後苦笑道:「Arel先生您的身份,她很清楚,不需要我去說什麼,她都知道您的身份。」
Arel先生隱隱皺了皺眉,回頭看向那早已在醫院門前不見了的人影,直到D正要轉身也走進去時,Arel先生忽然冷淡的看著D的背影,幽幽的開了口:「Vllen現在究竟在什麼地方?前兩天有我手下的人來報,聲稱出事當日那附近曾有直升飛機靠近過。」
D的身影猛地一頓,卻是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彷彿沒有聽見一般,直接走進醫院的正門。
安好一個人走回病房,卻在病房門前看在不知何時守在外面的安家人,安萍看見她回來了驟然站起身:「安好……」
安好卻彷彿什麼人都沒有看見一般,直接在這些人面前徑直的走過,推開病房的門走了進去,關上門后,她背靠住門板,這才感覺渾身的力氣彷彿一瞬間都消耗殆盡,無力的靠在門板上,緩緩下滑,直到坐在地上,已經再也哭不出來,只是睜眼看著病床窗外的天空。
陽光晴好,萬里無雲。
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會因為某一個人的離開而變的陰鬱,太陽照常的升起,地球仍然自有規律的運轉,活著的人仍然在他們鮮活的生命里刻下一道又一道濃重的墨彩,那些人感受不到失去至愛的痛苦,感受不到在這個炎熱的夏季,這個病房裡那些從不知名的角落裡滋生出的寒冷和顧及。
她失去了左寒城,失去了她的全世界。
「安好!安好你開門,讓媽進去跟你幾句話。」安萍在外面拍打著病房的門,聲音裡帶著不想驚擾到她的溫柔和難過:「讓媽跟你說說話好不好……」
安好閉上眼睛,仍然背靠著門沒有動。
她什麼都不想聽。
父母之間的愛恨情仇,真相到底是怎樣的被揭開,對她來說都不重要。
她眼前的一切都是灰色的,再也沒有屬於左寒城的波瀾壯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