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樓有些驚訝。
不過現任內閣總理是袁華渠,她也能理解。
“放不下……”白雲歸表情微悵,“就像孩子,不管長得多大,做父母的總是放心不下。可不能因爲我的放心不下,就一直將孩子捏在自己手裏,讓他們折騰去吧……”
畫樓淡淡舒了口氣,推開他,握住他的手,低聲道:“白雲歸,我們籌劃一番,如何?”
白雲歸笑:“籌劃什麼?”
“籌劃如何脫身,既不連累家人,又能避免捲入政治糾紛,還能讓東南五省置身之外,不參與總統和總理相互傾軋……”畫樓眯起笑,明媚眸子裏的黠慧,好似一隻靈巧的狐狸。
白雲歸倏然打起精神,看着畫樓道:“好啊,你有什麼好主意?”
她起身,附在他耳邊低喃着。
白雲歸聽完,瞪了她一眼,道:“不行,要是這樣,爹孃怎麼辦?”
畫樓看着他,半晌才垂眸,道:“那你跟程東陽和蘇永等人再商量,看看有沒有更好的法子。我覺得這個主意雖然有些絕,卻是最穩妥的。白雲歸,你剛剛還說,做父母的,對孩子總要放下……”
白雲歸微微一愣。
畫樓已起身:“我去睡了。”
次日,蘇氏和蘇捷在官邸玩了一整日。
蘇氏知道清歌只會笑不會哭後,神態頓時不自然,而後拉住畫樓的手,低聲道:“你請人看了沒有?”
畫樓自然明白她的擔憂,故作曲解她的意思道:“看過了,將軍把俞州所有醫院的醫生都請了,說清歌沒事。”
蘇氏蹙眉,聲音更加低了:“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去廟裏拜拜沒有?請師傅過來瞧瞧沒有?”
“媽!”畫樓聲音不禁也壓低,“將軍說清歌不同尋常,將來是個英雄男兒,您別再說這種話了……”
蘇氏錯愕。
她跟白老太太一樣,臉色青了半晌,見畫樓夫妻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亦不好掃興。
蘇捷倒是很喜歡清歌。
趁着畫樓和蘇氏在旁邊說話,半岑抱着素約,他就一口親在清歌臉上。
清歌頓時咯咯笑,惹得蘇捷也笑。
蘇氏的臉色這纔好轉了些。孩子的笑聲聽在耳裏,特別安心。可還是心下慼慼焉。
“除了白家人和您,旁人都不知道……”畫樓笑。
可這件事是瞞不住的。
舊曆年尚未過完,整個俞州都知道白總司令的長子白清歌,是個落地便會哈哈大笑的孩子。
甚至有人說:“這孩子將來定是個人物。落地即笑,有種笑這蒼茫寰宇的氣魄,敢叫天地換新顏。”
白雲歸不知從哪裏聽聞了這些,更是開懷,對清歌的喜愛猶勝。
畫樓便笑他:“不準偏心啊,素約也要一樣疼愛。”
白雲歸就抱着她,鬧騰着,畫樓連連求饒。
上次跟她說了隱退之事後,畫樓的主意他不同意,之後便沒有再提。後來畫樓見他找過程東陽和蘇永幾次,談了什麼,也不跟她說。
舊曆年二十八那日,白老太太親自過來,讓家裏人今年都去白公館過除夕夜,還特意囑咐要帶着慕容半岑去。
慕容半岑想去小公館,有些爲難。
畫樓輕輕捏慕容半岑的手,一口氣應承下來。
晚上和慕容半岑去小公館。
半岑逗蘇捷玩,畫樓便對蘇氏道:“除夕那日,媽白天多哄蘇捷睡覺,晚飯九點之後吃。我們先去白公館吃了團圓飯,再抱了清歌和素約過來……”
蘇氏眼眸頓時蒙了輕霧,連連點頭,還反覆跟畫樓道:“孩子多穿些,千萬別凍着。天這麼冷,抱出來怪受罪的。”
畫樓笑着說知道。
又陪蘇捷鬧了一會兒,姐弟倆纔回了官邸。
畫樓把打算告訴白雲歸,白雲歸想也沒想,道:“可以,就說我晚上還要見下屬,吃了飯就走。明年正月十八就要送親家太太和半岑出去,以後想吃團圓飯也難了。”
美國那邊,房子買好了,半岑的學校也找好了,當初蘇氏給畫樓的金條,白雲歸摺合成了美元,存在那邊的銀行,存摺給半岑保管。
也訂好了明年正月十八去美國的船票。
畫樓有些傷感。
白雲歸輕輕摟着她,然後又說:“想想從前遠嫁的閨女,要是從俞州嫁到京都,十年八載都難見孃家人一面。這樣想,你會不會好受些?”
畫樓笑起來。
除夕的年夜飯,熱鬧非常。
白公館燈火通明。古樹虯枝懸掛紅紅燈籠,火焰般光線裏,處處透着新年的歡愉與喜慶,比從前的年味都重。
家裏不管是主子還是傭人,全部換了嶄新的喜慶衣裳。
慕容半岑和慕容畫樓都眼眶微熱,他們倆第一次過如此熱鬧的新年。畫樓來到這個世界,第一個新年是在俞州,當時白雲歸南下巡查,他們喝酒跳舞,玩鬧到天亮。
可那種熱鬧,絲毫不同於此刻的熱鬧。
此刻的熱鬧裏,是家庭的溫馨。
慕容家亦是大家族。可每年的年夜飯,慕容半岑總感覺兄弟姐妹看他們母子的表情很怪異,他從未真正融入那個家庭中。此刻他纔是第一次覺得大家庭的融融暖意。
白家二房的二老太爺早些年迷戀道教,在白家搬到俞州後一個月,他就說要四處雲遊,不顧白老三的反對,離家不知所蹤。而二老太太雖然未出家,卻吃在念佛,形同方外之人,不要兒子和媳婦在跟前伺候。
白老三沒有親兄弟,就帶着妻子來到白公館過年。
白家老四媳婦雖然跟白老太太最親密,跟自己婆婆沒有感情。可這年關,總不能不顧父母,跑到大伯家裏吃飯。老四夫妻只是中午過來坐坐,沒有留下來吃晚飯。
白家四房留在霖城守業。
五房的老太爺和老太太一早就帶着兩個兒子和一個閨女過來。
滿滿兩大桌人。
大家知道清歌不哭,全部圍着他,逗着他笑。五房的小八拿了懷錶給清歌看,黃金錶鏈熠熠生輝,清歌一把攥住,咯咯笑得歡快。
小八也忍不住笑,便將懷錶送給了清歌。
畫樓忙過來,準備趁清歌不備從他手裏拿下來。她剛剛用力,清歌緊緊攥住,鼻子皺了起來。
又是惹得大家笑。
五老太爺是白老爺子的幼弟,只比白雲歸大兩歲。兩人小時候經常一處鬧完,那時五老太爺身子不太好,長得瘦弱,跟在白雲歸身後,像個小跟班。他沒有出國留學,十六歲便娶妻,他的長子今年十九,次子十七,幼女十三。
他的長子白家兄弟排行第八,也剛剛結婚,娶的是霖城書香世家辛家的姑娘。
白雲歸的長子還不滿週歲。
白雲歸心中感嘆着,走過來對畫樓道:“既然是小八送的,讓清歌收下。等我們清歌長大了,有好東西還給他八叔!”
白老八白雲敬也笑道:“大嫂,小禮物而已。您這樣,我倒是不好意思了……”
畫樓說了句多謝八弟,任由清歌拽着那懷錶。
小九白雲唯不甘示弱,拿了自己的懷錶,在清歌面前晃,結果清歌看都不看。
白雲唯臉頰緋紅,惹得大家又是一陣笑。
小十白雲華沉默寡言,和五叔家同齡的孩子相比,他很靦腆,拿了個布偶娃娃在清歌面前。
清歌立馬丟了那懷錶,去攥布偶娃娃。
“原來他還知道要新鮮的……”小九不甘心在一旁嘟囔着,惹得衆人都笑他。
白雲華又拿了個布偶給旁邊的素約。
三個多月的孩子,素約的表現很正常,她對那布偶娃娃視若不見,繼續吮吸自己的手指。
和她相比,清歌越發顯得好玩,與衆不同。
一家子人都說,這孩子以後定有大出息。
吃了飯,白雲歸說晚上有下屬要見,除夕夜有些公務忙,先回去。
老太太抱怨他太忙,還是不好留他們,親自送他們出了門。
到了小公館,又是一番喧鬧。
蘇捷精神很好,跟慕容半岑玩得開懷。
素約哭了一回,清歌也顯得懨懨的,畫樓不敢多留,隨便吃了飯,半個小時就從小公館離開,回了官邸。
車子尚未上還提,畫樓看到海堤前方陰暗處,一個頎長身影,站在那裏望着蒼茫海面愣神。
倏然,一陣刺目亮光,他抽出一柄鋼刀。
畫樓忙叫司機把車子停下來。
那人抽出刀,倏然朝自己砍去。
白雲歸亦瞧見了,他微微蹙眉。
畫樓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一刀下去,他疼得腰腰直不起來。
一刀一刀,他的胳膊、胸膛、大腿至少被自己割了七八刀。
畫樓才注意到,他的腳步地面上,橫七豎八躺了好幾具屍體。
燈光昏暗中,那人背影纖瘦高大,下手卻果決狠辣。
“章六他做什麼,好好的不要命了?”白雲歸的聲音沉了下去,震驚裏攜了怒氣,準備叫周副官下去看看。
畫樓緊緊拉住他的胳膊,對司機道:“繞道,開車!”
她的聲音發緊,看不清面容,亦知道她神色嚴峻。
周副官和司機都怔住,背後涼颼颼的,人有些懵。那個不停向自己揮刀的,是季龍頭未來的女婿章子莫,道上叫他章六子!
夫人低低吼聲響起,司機才道是,轉身開車,向後倒車。後面車子的司機莫名其妙,卻不敢耽誤,全部調轉車頭,離開了海堤,繞道回了官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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