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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樓吐了一場,用涼水洗了臉,對着洗手間的鏡愣神。
自從蘇捷出世,她多次親眼瞧見白雲歸對孩的溺愛,蘇氏也不停在她耳邊唸叨生問題,靜下來的時候,她也思量過爲何她至今不見動靜。
年紀小?在她的認知裏,有月信應該就可以懷孕的。況且後世初中生懷孕是屢見不鮮的,她都快二十了。年齡是個說不通的理由。
白雲歸?依稀他曾經過個孩。
千般思量,暗暗揣測是不是自己輸卵管天生窄小?
聽聞有種人便是這樣的,所以不容易受孕。
洗手間的鏡霧氣繚繞,畫樓覺得自己眼眸變得朦朧又凌亂,各種念頭紛繁而至,腦袋裏萬馬奔騰般咆哮着。
上一次的月信是什麼時候?
她回想着,過了年後好似真的沒有過。
吃早飯的時候,畫樓肘着桌面,有些心不在焉,有意無意用描繪血色牡丹的白瓷勺攪動米粥,清脆瓷器偶爾相擊。
“今天的早飯有這麼難吃嗎?”白雲展看不下去了,出聲問她。
畫樓回神,不解看了他一眼。
在官邸修養了兩個多月,他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只是還不能劇烈運動,每日在家看書寫字,賞花餵魚。
“你望着那米粥,苦大仇深似的,攪了快半個小時都不吃。”白雲展道,“怎麼了,不舒服還是遇到爲難之事?”
畫樓才發覺坐在她左邊的慕容半岑已經去上,而她已經走神很久了。
高平莎離開俞州後,給他寫過兩封信,說自己不去法國了,等着年底去美國,還問半岑去美國哪所校。慕容半岑有些傷感,卻沒有回信,還把高平莎的信交給畫樓保管。
他情緒低落了很長時間,最近幾天校功課加重,又有蘇氏的生日,他注意力,人才精神些。
慕容半岑纔好,慕容畫樓又開始失魂落魄了。白雲展腹誹,這對姐弟遇到什麼事情?都不告訴他。
“沒事。”畫樓悶悶道,把勺輕輕放下,端起碗咕嚕嚕喝下去,眉頭卻緊緊蹙起來。
白雲展瞧着她的樣,忍不住挑眉:“又不是喝藥,你蹙眉做什麼……”
話音未落,慕容畫樓捂住脣,秀眉緊擰在一起,衝進了洗手間。門都來不及關上,便聽到她嘔吐不止的聲音。
白雲展大驚失色,忙跟了進來:“大嫂,你沒事吧?你怎麼好好的就……大嫂,我送你去醫院,你哪裏不舒服啊?怎麼吐了起來……大嫂……”
管家也忙跟着進來。
比起白雲展對這種事情的粗線條,管家精明很多,拉了白雲展出去,替慕容畫樓帶上了洗手間的門,低聲對白雲展道:“五少爺,夫人可能是有了。”
白雲展恍然大悟,震驚又錯愕,而後不禁面露喜色:“真的?”
畫樓已經從洗手間出來,臉色煞白,人很狼狽虛弱,無力斜倚牆壁,對管家和白雲展道:“我最近累了,昨天又吃了不乾淨的東西,你們別擔心,該做什麼做什麼去,我上樓躺會。”
管家叫了女傭攙扶她上樓。
白雲展還跟在旁邊問:“你不去醫院看看嗎?”
“我沒事。”她的口吻很果決,不容反駁,然後用暗含警示的目光掃了管家一眼,把剛剛的話重複一遍道,“我只是胃裏不舒服,休息會就好了,別大驚小怪。”
而後的幾天再也不吐了,管家和白雲展都有些失望。
他們是希望官邸可以添丁增口的。
到了月下旬,畫樓早起嘔吐成了慣例,便再也瞞不住了。
蘇氏知道後,高興得淚眼婆娑,問畫樓想吃什麼,有沒有覺得很累。
“什麼都不想吃。”畫樓情緒不佳,臉色微微蒼白。她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吃飯,不管吃什麼,總是吐出來。
她便懶得吃。
蘇氏着急,叮囑她千萬要吃,哪怕她再難受,也要替肚裏的孩想想,咬緊牙關吃下去。
捱了兩天,白雲歸終於從霖城回來。
畫樓去車站接他,天氣晴朗。四月初的俞州是桃蕊凋零,荼蘼灼豔的季節,空氣裏散發初夏的溫暖和煦。
慕容畫樓雲髻上插了燕釵,行走間環佩搖曳;穿了件香紗稠湖色蘇繡並蒂蓮花如意襟,雨過天晴色長流蘇披肩,裙襬飄飄,蓮步初綻。
白雲歸瞧着她步步生花走過來,笑容淺淺,眸裏卻滿含。
跟着白雲歸一起來的白家衆人也紛紛下車,畫樓精力不濟,強撐着跟衆人寒暄。
白雲歸發覺她瘦得厲害,而且臉色不好,有些蒼白,眉頭便蹙了起來。
兩個女攙扶着穿藏藍色斜襟上褂的老婦人緩步下了火車。那老婦人喊了畫樓,望着她便慈愛笑了。是畫樓的婆婆白老。
畫樓忙上前叫了聲娘。
白老便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突然心疼道:“臉色不好,最近是不是操勞了?”她也說聽畫樓幫他們準備好了小公館。
直到發覺畫樓額頭有細汗,手攥得緊緊的,老心中突突直跳,當着衆人的面又不好問。畫樓的模樣,分明便是大病未愈的疲憊不堪。
易副官和近衛營的近名副官照畫樓的吩咐,分別領着同來的人去各自的小公館。
“你們先安頓下,回頭再聚。”白雲歸只接父母和兩個未成家弟弟妹妹去官邸,其餘的人讓他們各自去小公館。
衆人便紛紛散去。
上了車,畫樓疲憊躺在椅背上不想動,人好似泄了氣就提不起精神。剛剛不過半個小時的應酬,讓她體力透支,她後背已經一層薄汗。
白雲歸在白老之後也發覺了她的不正常,不安撫了她的額頭,將她摟在懷裏:“怎麼回事,你哪裏不舒服?”又對副駕駛座上的周副官道,“回到官邸,你立馬叫軍醫過來。”
“我沒病!”畫樓聲音平淡道,眼眸卻閃爍,越發覺得可疑。
白雲歸臉色一下便陰涼如水,緊緊盯着她,以爲她得了什麼大病卻不吭聲。他眼眸有了意與憂色,聲音低:“這個鬼樣,怎麼沒病?”然後對司機道,“還是先去醫院!”
“別別。”畫樓有些鎮定不住,平淡神色撐不住了,有些難以啓齒道,“我沒事,就是吃不下飯,吃什麼吐什麼。早上吐了一回纔出門,所以瞧着沒精神。”
周副官亦擔憂回頭看了畫樓一眼。
白雲歸臉上便蒙了青霜,聲音裏含怒道:“吃什麼吐什麼,還說沒事?你自己沒有去醫院?”
畫樓亦怒了,憤然瞪了他,心想這人平時那麼精明,怎麼今天發傻?好似故意跟她作對。
前面開車的司機卻哈哈笑起來:“夫人,您是不是有喜了?”
白雲歸愣住,整個人呆在那裏,似一樽雕塑。回過神來,又屏住呼吸望着畫樓,期待她的回答。
畫樓不看他,有些狼狽將臉偏向窗外,聲音嘟囔道:“所以我才說沒病啊……”
身一緊,耳邊是白雲歸興奮不已的朗朗笑聲,他緊緊抱住畫樓,難以置信的一再重複問她是不是真的,她真的懷孕了?
“都這個鬼樣了,你還問。”畫樓尷尬,拿他的話反擊他。
白雲歸又忍不住哈哈大笑,惹得前面的周副官和司機都忍俊不禁。
到了官邸,白雲展和慕容半岑出來迎接,便見到了白老爺、白老、七小姐白雲韶、十少爺白雲華。
白雲展給爹孃問好,說拉着白雲韶說她長漂亮了,又說白雲華長高了,頗爲興奮。
白老爺瞧着他這幅不夠穩重的模樣,厲聲咳了咳。
白雲展有些收斂,又叫了聲爹,白老爺冷哼一聲,算是迴應了。
老便拉着他上下打量,瞧着額頭的傷疤仍有新痕,頓時眼眶盈淚:“你說說你多不懂事,跟一個大老粗動手!那種軍營裏混大的,你哪裏打得過?現在都好了嗎?”
白雲展被吳時賦暴打的事,白雲歸告訴了父母。
白老爺亦心疼,卻冷冷哼了一聲,不再多言。
白雲展訕笑:“好得差不多了,再歇幾日就活蹦亂跳的。”
白雲歸的車也進了院,他推開車門,不顧慕容畫樓的掙扎,把她抱下車,臉上洋溢着四月驕陽般絢麗燦爛的笑意。
老看着畫樓,便知道她身不好,又見白雲歸突然高興成這樣,猛然想起什麼,不禁哎喲一聲:“我的兒啊,你是不是有了身?”
一直沉默冷淡的白老爺也轉過臉,期盼望着畫樓。
畫樓瞬間有些不知所措。
“娘,她有了四個月的!”白雲歸聲音爽朗有力,透出濃郁的喜悅,彷彿生命裏有繁花盛綻。
白老爺那向來嚴峻臉龐微鬆,露出幾分笑意;白老頓時落下淚,連念幾聲阿彌陀佛。
七小姑白雲韶已經十六歲了,比畫樓去年回去的時候長高了些,更加明豔婀娜。她掏出帕幫老拭淚,笑着老別哭,這是大喜事。
白十少爺白雲華是老爺姨的兒,今年也十六歲。他只比白雲韶小半個月,他的生母難產去世後,白老便將他抱到自己屋裏養着,跟白雲韶一起,似雙生。
此刻,他那酷似白雲歸的面容也滿是笑意。
雖然只多了四個人,官邸的氣氛卻前所未有的熱鬧輕快。吃晚飯的時候,白雲歸一直在笑。
望着他那春風得意的面容,畫樓不禁彎了彎脣角。
有這麼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