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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繡民國 - 第211節 婚禮字體大小: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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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吳夫人,畫樓去了三霞路的小公館。

    客廳裏壁爐燒得旺,源源不斷的暖流緩緩徜徉,有些燥熱。蘇氏膝蓋搭了嗶嘰毛毯,穿了件湖色斜襟夾襖,肩頭裹了厚羊絨披肩。

    她受了點風寒,不時咳嗽幾聲。

    見畫樓來,心情甚悅的微笑,斜長眼眸流轉嫵媚,神采似疊錦流雲般譎豔,美得穠豔。

    畫樓見她咳嗽,便問情況如何,要不要去看看大夫。

    蘇氏忙笑道:“不用。昨天蘇捷高興,玩到後半夜都不肯睡。我陪着他,枯坐在那裏,忘了添衣裳,後背有些涼。當時沒在意,早起就咳嗽。家裏有枇杷糖漿,我喝了些,不去看大夫。”

    畫樓的認知裏,只要不發燒,感冒吃藥也無濟於事。只得等感冒病毒發作出來,抗體病毒將其吞噬。

    “那您這兩天注意些……”畫樓道,“若是發熱頭暈,就讓人去給我送信,我帶去您醫院。”

    蘇氏笑着說知道,又問她怎麼今天來了,明日便是她和白雲歸補辦婚禮的日子,怎麼不在家裏準備。

    “都準備妥當了,原本就不是大事。”畫樓笑道,“媽,我有件極好的事跟您講……”

    便將慕容半岑考官費生、白雲歸答應把那筆錢存進美國銀行、明年五六月間安排她和蘇捷出國等事,都告訴蘇氏。

    蘇氏聽着,喜憂參半。

    喜的是慕容半岑這樣自強爭氣;憂的便是真的要準備跨越汪洋大海,遠走他鄉了,以後想再見到畫樓,怕是不易。她送給畫樓的那些金條,畫樓全部還回來,蘇氏並沒有推辭。

    她有兩個兒子,一個尚未成年,一個猶在襁褓,靠他人救濟,好似命運捏在旁人手裏。蘇氏的命總是捏在別人手裏,直到慕容畫樓安排她假死,離開霖城,她纔得到半點自由。

    把命運交給他人掌控,淒涼悲哀,蘇氏一生爲其所累,她不願兒子們重蹈覆轍。

    只是這筆錢原本是給畫樓防身的。

    想了想,蘇氏便道:“畫樓,錢你留下一半,剩下的給我們。半岑要念書,蘇捷還不滿週歲,媽又沒本事掙錢,也不跟你客氣。可給你的錢都要了回來,你將來怎麼辦?蘇捷和半岑是**孩子,你也是啊。”

    畫樓記得蘇氏給她這筆錢,是怕白雲歸對她不好,將來她晚景淒涼。

    “媽,我以後靠督軍。”畫樓微微垂了眼簾,顯得羞赧。蘇氏總是在畫樓面前說,白雲歸對畫樓很好,她很欣慰畫樓終於有了好歸宿。既然她這樣認爲,畫樓便大方承認。

    這筆錢她是不會要的。

    蘇氏瞧着畫樓這副小女兒的嬌羞,忍不住摟住她笑。蘇氏總是說,白雲歸是個靠得住的男人,他不是那等輕浮寡情的人。

    “你要是能替督軍生個兒子,以後便真的不用愁。”蘇氏拉着畫樓的手,憐惜撩了撩她額前碎髮,“畫樓,你也別執拗了,倘若再不能懷孕,去看看大夫,這不丟人……”

    然後又把雲媛曾經懷過孩子、白雲歸身體無恙等話告訴畫樓,道:“你別不上心你還年輕,督軍怕是急了。”

    畫樓想起白雲歸昨晚的話,靜默不語。

    最近聽到最多讓她啞口無言的話,便是孩子。

    她含混應了聲,把這個話題岔過去。

    冬季白日短暫,說了會閒話,簾外便掩映了半樹斜陽。日暮低垂,夜風嬌惰,庭院草木浸潤着金色夕陽,細語綿綿。

    明日要辦婚禮,畫樓要早些回去,便讓奶媽抱了蘇捷過來逗弄一回,起身告辭。

    蘇氏也不虛留她,只說讓她別太勞累,亦別緊張。

    畫樓笑道:“又不是真的出嫁,我緊張什麼?”

    這場婚禮,她總覺得是陪白雲歸過過當新郎的癮,並不放在心上,只當演舞臺劇,她扮演的角色是白雲歸的新娘。

    她穿上雪色婚紗,和他完成他期盼的儀式,便落幕了。

    回到官邸,衆人等她吃晚飯。

    白雲靈和白雲展好似有什麼祕密。白雲靈笑容詭譎,白雲展焦急惱怒衝她眨眼,不准她多說。

    畫樓和白雲歸都注意到了,卻誰都沒有開口去問,權當看不見。

    吃了飯回房,畫樓把婚紗和白雲歸的禮服整理好,明日用。請的賓客不多,大部分都是東南軍界、政界、商界的要人,定了英國租界的教堂和飯店,周副官等人幫着打理妥當,畫樓和白雲歸只需出席即可。

    白雲歸洗了澡回來,靜靜擁着畫樓,問道:“你不要擔心,跟平日出席宴會一樣就好……”

    畫樓失笑,爲何大家都覺得她會緊張?

    不忍心拆臺,她乖順頷首:“你跟着督軍,您提醒我。”

    畫樓真的不緊張,反而白雲歸輾轉難眠。畫樓睡意很淺,好幾次被他翻身吵醒,可是又困得厲害,也不問,裝作不知道繼續睡。

    酣睡到天亮,睜開眼,清晨驕陽露出蕾絲窗簾映照屋裏,主臥光線充足。她半支了身子,便瞧見對鏡垂首扣衣袖的白雲歸。

    乳白色新郎禮服裁剪合度,映襯得他背後曲線堅毅筆挺,結實有力;濃密鬢角整齊,垂眸扣衣裳的動作緩慢又慎重,畫樓不禁趴在枕蓆上瞧着,笑了起來。

    後背不顯歲月風霜,身姿挺拔英武,是個俊朗男兒。

    聽到輕柔婉轉笑聲,白雲歸回首,便撞上一雙靈巧清湛的眸子,帶着黠慧望着他笑。

    飽睡初醒的慕容畫樓,雲髻蓬鬆,肌膚粉潤,半肘身子含笑,神態嬌慵嫵媚。白雲歸闊步走過去,掀了錦被,將她抱起:“快點梳洗,一會兒時間來不及。”

    畫樓掙扎,濃稠青絲繚繞紛亂,叫了起來:“我知道,我知道你先放我下來。”

    白雲歸便放下了她。

    睡得太久,玉骨微酥,她無力般坐在牀邊愣神片刻,模樣懵懂,惹得白雲歸笑起來,低頭要吻她。

    她慌忙轉身躲開,嘟囔道:“我還沒有梳洗……”

    踩着尼泊爾拖鞋,橐駝跑了出去。

    最後果然有些遲了。等畫樓裝扮好從房間裏出來,客廳裏一羣人等着頗不耐煩。

    請的喜娘是張家大少奶奶張阮玉殿,她幫畫樓化妝,攙扶着裙裾曳地的畫樓下樓。

    衆人擡眸間,便瞧着一抹雪色蹁躚。雲鬟堆髻下,柔膚與婚紗渾然一色,紅脣火焰灼目;矗立時若雪蓮月下繁華盛綻,行走間似牡丹迎風搖曳,千般嫵媚萬種風情,皆融入這雪色倩影裏。

    白雲歸心口跳躍得有些急促,他好似第一次大庭廣衆下發言的學子,手不知道應該擱在哪裏。

    直到她攏着乳白色蕾絲鏤空手套的纖柔玉臂搭在他的臂彎,他纔回神。瞧着她盈盈淺眸,白雲歸垂首吻在她的額頭:“你今天很美。”

    卻聽到低柔帶着打趣的聲音:“那是因爲我昨晚睡得好,精神好,人就好看。督軍眼底都是倦意……”

    白雲歸手指微緊,捏着她的皓腕輕微用力。

    她知道他昨晚睡得不好。

    畫樓沒有父親隨行,是白雲歸牽着她,走進教堂。

    教堂裏鐘聲和舒柔鋼琴曲,在畫樓耳邊匯成完美樂章。她跟着白雲歸緩慢而堅毅的腳步,踩着那輕柔曲子,心頭好似揉進了蜜糖,滿滿的卻很溫馨甜膩。仙樂般的曲子,讓她有飄渺雲端的眩暈。

    而後發生了什麼,她有些記不起來。

    但那璀璨閃耀戒指在她無名指間遊走,有金屬的冰涼,讓她印象深刻。白雲歸落在她脣角的吻,灼熱乾燥,四周充盈着祝福聲聲,令她茫然無措,緊緊攥住白雲歸的手。

    直到他笑:“你不是睡得好,不緊張嗎?”。

    畫樓憤然。

    儀式後脫了繁重的婚紗,換了輕盈的旗袍,畫樓才喘口氣。原來入戲太深,她掌心都溼濡,說不緊張是假的。

    而後的舞會,一襲白色燕尾服的白雲歸風度翩翩,整個人年輕不少,恰如那依橋風流的盛景少年。他衝畫樓彎腰邀請,畫樓便笑起來,將手遞給他。

    兩人舞步都很嫺熟。雖是第一次跳舞,卻配合默契。

    白雲歸問她感覺如何。

    畫樓便道:“很奇怪,我原本沒什麼感覺,進了教堂有些發懵……”

    白雲歸蹙眉不快,呢喃道:“發懵,怎麼會有這樣奇怪的感覺?”片刻明白過來,才低吼道,“你走神了?”

    畫樓忍不住哈哈大笑。輕盈愉悅的笑聲被舞場低沉曖昧的曲子遮去大半,可眉梢飛揚的濃豔嫵媚,令她大放異彩。

    “你這個小東西”白雲歸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咬牙在她耳邊低聲罵道,“回頭看我如何收拾你”

    “沒有走神。”畫樓只得狡辯道,然後尷尬咳了咳,“我真的有些緊張,又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白雲歸這才滿意。

    這場婚禮並不豪華盛大,甚至知之者甚少。白雲歸近侍守衛森嚴,不準記者靠近,留下的幾張照片,都是白雲展拍的。

    但是賓客盡歡,稱得上圓滿。

    晚上歡愉後躺下,白雲歸睡得很沉,昨晚沒有睡好,今天又累又緊張,他精神疲憊極了。畫樓俯身關燈的片刻,望着沉睡中安詳的他,臉頰線條舒展,毫無往日威嚴,英俊溫和。

    她脣角微挑,不禁溢出淡然笑意。

    關了燈,她躺在白雲歸身邊,肩頭甚至能感受到他肌膚傳過來的溫熱。來到這個世界兩年多,近千個夜晚,她第一次覺得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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