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許庭生查成績的時候是在那個小出租屋裡，媽媽和妹妹坐在他的身後，三個人都沉默不作聲，因為當時那個成績對這個家庭來說太過重要。

許庭生第一遍撥通電話又掛掉。

第二遍查出來，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分數，二本線超出十幾分，談不上高興或者難過，只有淡淡的失落，許庭生最後選擇了一所師範大學，去成為一名歷史老師，所想，是對家人的責任，所求，是一份安穩。

這一次，許庭生翻出准考證，大大咧咧的往凳子上一坐。

嚷嚷著：「都過來啦，都過來啦，查成績啦。」

「哥，你好幼稚啊，我查成績的時候絕不會像你這樣，丟人。」剛中考完不久的妹妹許秋奕說。

「……」

不管妹妹怎麼吐槽，其餘家人們倒是都很給面子，許爸許媽，叔叔嬸嬸，還有小叔叔，小嬸嬸，姑姑，姑父，……再加上幾個小屁孩，一群人圍在許庭生身邊，都拿期待的熾熱的目光望著他。

許庭生以為自己絕不會緊張，但是撥通電話的剎那，他居然還是有些慌亂。

電話里麻木的聲音響起：

考生姓名：許庭生

准考證號：xxxxxxxx

語文122分，數學94分，文科綜合278分，英語133分，總分627分。

重聽請按「1」……

許庭生按了「1」，又按了免提，電話里麻木的聲音又響起一遍。

這一遍是特意放給家人們聽的。

許庭生期待著歡呼。

但是他們說：「怎麼樣？這個成績怎麼樣？」

許庭生忘了，家裡之前還從沒有人參加過高考，對高考根本不了解，或許他們的概念還停留在許庭生小學考幾個100，妹妹許秋奕初中動不動幾科滿分上，他們對這100多，200多的分數基本沒什麼概念。

「怎麼比滿分還高？了不得。」姑父說。

許爸要稍微了解一些，他說：「應該還不錯吧，重點線是多少知道嗎？」

許爸還記得許庭生當初在政教處里說的話，他不在意，更不會真的要那兩個主任向他道歉，他只是怕許庭生失落。

許爸其實也就比其他家人多了解一點而已。

許庭生很失落，有些無奈道：「重點線541分，我超了80多。」

家人們說：「那還可以哦，都上重點了。」

許庭生髮誓自己再也不跟他們聊這事了，他決定找個懂行的人聊，於是他拿起手機給老周回電話。

老周吃過午飯之後依然留在辦公室里，大多數老師也是一樣，一邊寫著期末總結之類的，一邊等待市裡的數據。

看到許庭生的電話，老周連忙接起來：「喂，庭生啊，你終於給我打電話了，我這都擔心死了，我跟你說，你不要那麼在意成績，以你的智慧和毅力，……」

許庭生聽著電話里老周的安慰有些茫然，這什麼情況？

許庭生打斷了老周的安慰，麻木道：「周老師，我是來給你報告成績的，你那邊已經知道了嗎？」

老周想了想，覺得許庭生可能已經緩過來了，就算考得再差，他決定說，老周自然沒有不聽的道理，不過他還是鋪墊了一下：「啊，好的，不過咱們還是先說好，過程第一，結果第二，你最後這段時間的努力和進步就足以證明你的能力了，……」

「周老師，我的成績是……，總分627分。」許庭生把各科成績和總成績報了一遍。

「周老師？……喂，你還在嗎？」

教師辦公室里，老周突然站起來，身後的椅子「乓」一聲倒地，在場所有老師都循聲望向老周，都疑惑著，難道出什麼事了？剛剛老周安慰許庭生，他們是聽到了的。

許庭生只好又把成績報了一遍。

老周說：「那等一下，我可能昨天沒睡好，現在有點暈，這樣，你把准考證號報給我，我幫你核實一遍。」

「好的，我的准考證號是……」

許庭生報完准考證號，老周那邊啪一聲掛斷電話，……這是有多急啊？

老周有些顫抖的撥打了查詢電話，輸入准考證號，然後，他按了免提。

辦公室里除了緊張的呼吸聲之外，只有電話里麻木機械的聲音在說著：

考生姓名：許庭生

准考證號：xxxxxxxx

語文122分，數學94分，文科綜合278分，英語133分，總分627分。

重聽請按「1」……

老周按「1」。

電話里的聲音再次響起，……

片刻沉默后。

「怎麼樣，要不要再聽一遍。」老周霸氣側漏，轉向滿滿一辦公室老師沉聲問道。

下一刻，他沒憋住，咧著嘴不成調的哼起來：

「我正在城樓觀山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旌旗招展空翻影，卻原來是司馬發來的兵，……」

整一個辦公室的歡呼聲和驚嘆聲很快淹沒了老周的《空城計》。

張秀雲臉色有些難看，拿起電話想給陳玉倫打，想想又放下了，這麼大一個烏龍，她還沒想好該怎麼說才好。

方雲瑤打開全省歷史教師qq群確認了一遍，向老周喊道：「周老師，許庭生文綜是278吧？」

老周「淡定」的微笑點頭。

「全省第一」，方雲瑤說，「文綜全省第一，我這邊群里剛好有人發了，他從省考試院打聽到的，全省文綜最高分278分，許庭生啊！啊……」

……

突然有老師問了一句：「這個成績可以填清北了嗎？」

所有人都開始思考這個問題，如果麗北中學出了一個清北，那麼榮譽、獎金，雖然有多有少，但是所有人都會沾光，……

但是沒有定論。

有人說可以。

有人說可能差點，數學可惜了。

總體意見：上與不上在毫釐之間，夠膽填了再說。

老周覺得自己現在不適合思考這個問題，他腦子一直發暈，一顆小心臟一直在飄啊飄，……志願嘛，不急。

老周給許庭生打回去一個電話，說了狀元啊，文綜全省第一啊，……等等一堆，然後笑眯眯的叮囑：「明天記得回來聽高考志願講座啊，你的志願，咱們得好好研究研究。」

「哦，好。」

「我就奇了怪了，你怎麼一點都不興奮啊？」

「很興奮啊，就是可能還沒緩過神來。」

「也對，我剛剛也有點，……那先掛了，我先去下校長那裡。」

「好的。」

其實老周可以不去校長那裡，再過幾個小時校長就會拿到統計報表，但是老周尋思著，那麼晚的話，做橫幅怕是來不及了，……不會已經在做了吧？那不得把7班那個學生的名字掛上去，鬧出大烏龍啊。

許庭生掛上電話，略微想了想，考個縣狀元而已，哪怕再加上文綜全省第一，也不至於被拉去解剖吧，自己似乎不必杞人憂天。

環視一遍依然圍在一起對許庭生的高考成績議論紛紛的家人，許庭生覺得這下真的可以揚眉吐氣了，而且這句話說出來一點也不需要解釋，就算不認字，看過電視劇就會明白。

許庭生面向許爸說：「爸，我考了個麗北縣文科狀元，文綜全省第一。」

「啊？什麼？」

「我考了個麗北縣文科狀元，文綜全省第一。」

……

家人們還沒反應過來，門口先傳來了兩聲「我草」，黃亞明、付誠帶著宋妮走進來。

三人跑到許庭生身邊，還是一句：「我草。」

「什麼情況？」許庭生說。

「陳玉倫滿世界說他是狀元呢，他592，你多少？」

「我627.」

「……」

許庭生聽到咽口水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