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園。
窗外,天已經黑了下來。
床上的慕柒柒微微動了動手指,緩緩睜開了倦乏的眼睛。
剛一睜開眼睛,她看到身旁,靳司沐趴在她的邊上,小腦袋枕在她的胸口,小手勾著媽媽的小手指,大大的眼睛眨啊眨。
靳御也在旁邊,握著她的另一隻手,一身白襯衫,微敞著領口,袖口卷著,另一個手裡握著紙巾,不時的為她擦著掌心的汗水。
床頭另一側,宣亞茹也來了,坐在床邊,溫潤的指尖心疼的撫摸著慕柒柒的額頭。
「婆婆,你怎麼來了?」慕柒柒低啞著聲音問。
宣亞茹慈藹的笑笑,「我讓靳御留下照顧你,沒讓他過來接司沐,本來想著讓司沐在我那裡住一晚的,可是他聽說媽媽病了,很擔心你,非要回來陪著你。」
慕柒柒看了看趴在她懷裡的小不點兒,心都要被暖化了。
靳司沐撅著小嘴,肉嘟嘟的小臉貼在慕柒柒的心口,犯了錯誤似的,傷心的說:「麻麻,你是不是因為聽了早上我對你說的那些話生氣了,所以才會生病的?」
慕柒柒搖了搖頭,「沒有啊!媽媽才沒有那麼小氣。」
「麻麻,八爺真的很愛你!」
「呵呵!麻麻也很愛你!」
旁邊的男人,滿是醋意的將小傢伙從慕柒柒的胸口拎了起來,語氣冷淡,「媽媽醒了,讓媽媽好好休息,你快去睡覺吧!」
這小傢伙自從回家就趴在慕柒柒的心口上,小爪子又是摸,又是揉的,某人覺得就像是自己的私人領域被人侵犯了似的,讓他暗自不爽。
「不要!」靳司沐又將小腦袋耷拉下去,趴在慕柒柒身上,「今晚我要陪麻麻睡!」
一旁,宣亞茹起身,伸手去抱靳司沐:「媽媽今天很累了,她需要好好休息,司沐乖,奶奶帶你回房間睡覺好不好?」
宣亞茹的語氣聽起來和善多了,小傢伙這才抬起腦袋,來到了奶奶的懷裡。
離開前還不忘回頭看著靳御,奶氣的聲音一本正經的提醒靳御說:「晚上不準鎖門,我還會來看麻麻的!」
靳御微微蹙眉,鎖門就是為了防他胡亂闖進來,難道小東西不知道嗎?
從前,特別是早上,小傢伙起得早,一聽到隔壁房間傳來慕柒柒的叫聲,就以為媽媽被爸爸欺負了,那小跑闖門的速度,別提多快了。
夠不到門把手,小傢伙竟然還知道抱著一個小板凳,活脫脫一個小人精。
慕柒柒撐起身子,靳御連忙扶著她的背,將她貼到他的懷裡。
「好暈啊!」她扶額。
估計是葯勁還沒有過,靳御揉著她的太陽穴,問,「寶貝餓不餓?想吃點什麼?」
慕柒柒點了點頭,「我睡了多久了?」
「五個多小時了。」靳御吻著她的髮絲,「我給寶貝煮碗面?清淡一點,對胃好。」
慕柒柒換了身睡袍,洗了個臉,下樓來到餐廳的時候,廚房裡已經飄來了一陣撲鼻的香氣,靳御正在裝盤,他做飯一向很快,手起刀落,隨便弄弄都是一道精良的菜品。
她走到餐桌邊坐好,靳御轉身就將餐盤端到了她的面前,那是一晚西紅柿雞蛋面,酸酸甜甜的,確實很開胃。
可能是藥力的作用,慕柒柒像是失憶了似的,腦子沉沉的,胃裡空空的,她幾乎拿起筷子下意識的就往口中送。
「慢點吃!喝口水!」靳御將倒了一杯水,推到了她的面前。
慕柒柒喝了口水,接著又吃了幾口面,身體內的能量似乎一點點的又被喚醒了出來。
「顧宸璽,他醒了嗎?」慕柒柒停下筷子,抬頭問靳御。
靳御搖了搖頭,「他現在仍舊昏迷,不過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
「我可以去看看他嗎?」
靳御微微蹙眉,點了點頭。
慕柒柒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已經很晚了,「明天,可以嗎?」
靳御又點了點頭。
宣亞茹從樓上下來:「司沐睡了,這個小傢伙,我要給他洗澡他偏偏不幹,說是他長大了,非要自己洗。我讓他自己洗,這倒好,弄得浴室里都是水。」
言語間,滿是寵溺。
靳御走了過去,「我就不送您回去了。」
宣亞茹按著他的手臂,「算了,有司機送我,你留下好好照顧柒柒。」
說罷,她貼上靳御,小聲說:「以後,不要再給她吃鎮靜劑了,看看我的寶貝女兒現在木訥的。」
不遠處,慕柒柒伏在餐桌上,面無表情的扒著面碗,安靜極了。
靳御低聲回應,「您又不是不了解柒柒的脾氣,如果不讓她安安穩穩的睡一覺,現在一早就鬧著去醫院去破案了,這事她還是少參與的好。」
「那倒也是。」宣亞茹低眉。
將宣亞茹送出門,靳御折返回來,慕柒柒已經吃好了,他走上前抱起她,回到了卧室。
哄她入睡,一夜無話,她乖巧極了。
**
第二天一早,慕柒柒睡醒起來,葯勁也散了,整個人就像是打了雞血似的,起床、洗漱、換衣服,一陣麻利。
靳御料到了她會是這般模樣,好在,那驚恐的樣子已經從她身上消散了,這讓他放心了不少。
早餐后,靳司沐留在家裡,由護衛桃園的黑衣人照料,慕柒柒和靳御離開時,小傢伙在院子里踢著球,看起來,也沒什麼讓人擔心的。
顧宸璽被安置在了武警醫院的加護病房。
慕柒柒和靳御趕到時,醫院已經得到了消息,一眾院領導和主治醫生都守在了病房裡,凝重等候。
「他怎麼樣了?」慕柒柒問。
「患者各項生命體征都非常正常,可是病人卻無法蘇醒,我們現在也無法斷定病症,病人的案例實在是太奇怪了。」院長皺著眉頭,神色沉重。
「那他還有可能醒過來嗎?」慕柒柒又問。
所有人都搖了搖頭,院長回話說,「這個,我們也無法回答,可能,他會醒來,也可能,他會一直睡下去。」
「也就是說,他有可能變成植物人?」慕柒柒驚詫。
說罷,慕柒柒看向靳御,「老公!怎麼辦?如果他醒不過來,我會愧疚他一輩子的!」
靳御聽罷,微微蹙眉,家裡的一個小傢伙已經佔據了她心裡一半的位置了,如果這時候,還讓她分出一點位置去愧疚別的男人,那他的位置豈不是越來越少了?
「他會醒來的!我保證。」靳御低語,為了抵消她的愧疚,也更為了捍衛他在她心裡的位置,本來就不多的空隙,不能再少了。
說話間,門口傳來了兩聲敲門聲,眾人一回頭,來人正是顏煜宸,一身筆挺的墨綠色軍服,幾日不見,他肩章上的星星又多了一顆。
「你們先出去吧!」顏煜宸對眾人說。
待眾人離開,靳御問:「你怎麼來了?」
一個普通的外交部職員暈倒而已,總不至於勞動一個資深的武器專家前來慰問。
顏煜宸接話說,「我現在有理由相信,這個年輕人之所以暈倒,是被人使用了軍用級別的神經抑製劑,而且病毒來源於我軍研製的一款R71化學武器,兩者成分完全相似。」
「這種武器不是已經被國際上禁止使用了?」靳御問。
顏煜宸點了點頭,「當年國外研製出這種武器之後,我軍也相繼研製出了升級版本的製劑,而且只在一部分軍隊小範圍配發過。這種製劑無色無味,中毒后甚至查不出病因,高濃度的神經抑製劑甚至可以瞬間造成生物死亡,因為太過殘忍,所以被禁止使用了。」
「哪一隻部隊?」靳御問。
「燕庭。」顏煜宸應話。
靳御微微一蹙眉,似乎已經預感到了什麼。
顏煜宸繼續說:「我看過他的血液報告,很明顯藥劑的劑量是被稀釋過的,如果是高濃度的,他現在已經死了。」
「表哥,有解藥嗎?」這才是慕柒柒所關心的問題。
顏煜宸搖了搖頭,應用於戰爭的化學武器,自然都是以殺人為直接目的,誰還會為它研製專門的解藥呢?
慕柒柒腿一軟,她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難道一個年輕的生命就要這樣被終結了嗎?
「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靳御問。
「也不是沒有辦法。」顏煜宸話鋒一轉,「如果我的計算沒有出現錯誤的話,以他的身體狀況,代謝掉血液里的這些製劑大概需要十天左右的時間,他會醒來,不過……」
「不過什麼?」慕柒柒彷彿看到了希望。
「不過,也會有後遺症。」顏煜宸頓了頓,看向了慕柒柒,「他可能會失憶。」
從醫院出來,顏煜宸走向軍車。
「你去哪兒?」靳御問。
「回部隊。」
「不回家看看?」
「我打算把冉冉送出國,回去了她一定和我哭鬧,等忙完這段時間吧,我得好好管管她。」顏煜宸擰眉。
「其實,阿晟也沒那麼差。」靳御淺笑。
「呵!」顏煜宸冷哼一聲,一副「這話你也就騙騙別人吧」的樣子,「有時間你幫我勸勸那小子!我現在看見他就想上去一槍崩了他!」
靳御揮了揮手,讓他走了,接著,牽起慕柒柒的手,轉身上了車。
從病房出來這一路,慕柒柒一直保持沉默,小臉陰沉沉的,彷彿比剛剛來醫院的時候,心情更沉重了。
靳御捏著她的下巴,將她的小腦袋抬了起來,「寶貝,怎麼了?」
「顧宸璽就算醒來,他也什麼都記不得了,他真的好可憐!」慕柒柒抿唇,彷彿失憶的人是她自己一般。
「失憶了不是挺好的?」靳御淡淡的,唇角還勾著一抹欣慰的笑意。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冷血啊?」慕柒柒嗆他。
「寶貝想讓他記住什麼?記得你給他系過領帶?還是讓他記得你給他帶過午飯?還是記得你們一起在資料室待了好幾個下午?」靳御說著,雙眸里噙滿一種叫嫉妒的情緒。
「你……你怎麼都知道啊……」慕柒柒抿唇,腦子裡不知道怎麼的就浮現出了某人坐在監控器前監視她的畫面,好猥瑣……
因為擔心某人會吃醋,明明她已經很小心的不和其他男生走的太近了,可是顧宸璽在實習的時候和她分在一個小組,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難免會多一些,所以他們之間的友誼也會比別人深一些,可對於她來說,顧宸璽,真的僅僅只是朋友而已啊!
「你知道我當時有多生氣么?你從來都沒有給我帶過午飯。」
某人越湊越近,鼻息幾乎就在她的唇畔。
哪裡是生氣?明明就是吃醋!
慕柒柒推了推他,「我不是給你送過午飯了嗎?」
雖然便當讓她給做砸了,可至少心意在,不過想到那天辦公室里發生的事情,她被落地窗前的一幕,慕柒柒的小臉不由得翻起了一陣羞澀的紅暈。
靳御和顏悅色的笑著,「寶貝,臉紅什麼?」
慕柒柒連忙捂著小臉,「沒有!」
「還說沒有?」靳御貼上她的耳畔,「寶貝,還有三天。」
慕柒柒的臉更紅了,還有三天,她的親戚就走了是么?
「臭流氓!」她斥了一句。
靳御揉著她的下巴,撫摸著她細軟的頭髮,「還好,這一次有人看著你,否則失憶的那個人可能就是你了,如果你不記得我了,我一定會瘋的。」
男人收起了戲謔的眼神,嚴肅而認真的看著她,連語氣都肅穆了幾分,說的就像是真的一樣。
慕柒柒似乎也被他說的動情了,一雙水眸眨著,看著他,笑意恬靜。
最好的時光可能就是這樣,風浪過後,她安然無恙,依舊對他笑靨如花。
幾乎是情不自禁的,男人的唇湊了上來,揉上了女孩兒柔軟的唇瓣。
窗外,綿綿春雨,車內,濃濃情意。
良久,某人意猶未盡的鬆了吻,拇指眷戀的揉著她的唇。
「那個凌菲兒,後來她怎麼樣了?」慕柒柒問。
「被押到了國安廳,一直在審訊。」
凌菲兒狀態並不是很好,小姑娘已經被嚇傻了,到了審訊室后,她根本抵不住專業特工的輪番審訊,幾次都哭暈了過去。
女孩兒一直覺得自己冤枉,可是又拿不出任何可以證明自己清白的證據,酒水是她從香檳架子上隨意拿的,而且她那杯酒自己也喝了,什麼事都沒有,她完全不懂為什麼顧宸璽就中毒了,如果酒水裡有毒,她也應該暈倒才是啊?
一切都對她不利,她根本解釋不清。
「那種不讓人睡覺的審訊?」慕柒柒問,反正電影里都是這麼演的。
「不止她沒有睡,昨天被扣在宴會廳的那些人,到現在為止也都沒有睡。」
這種情況,誰又能睡得著呢?總理夫人遇刺,放到任何一個國家,那都是一級謀殺罪,就便是受到牽連,必然也都是重罪。
「他們要被扣留到什麼時候?」
「等兇手抓到了,他們就可以回家了。」
「有線索了嗎?」
「快了。」靳御神色凝重,「今天赴非的工作人員必須起程,否則這件事情就壓不住了。」
赴往多國的大使館工作人員同時延誤行程,這顯然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必然會引起外界的懷疑。
說話間,司徒琛接起了一個電話,幾句寒暄,他只是間斷了應了幾聲。
掛斷電話,他對靳御說:「靳先生,兇手已經抓到了,您剛剛猜的沒錯。那……赴非的專機是否按約定時間起飛?」
靳御點了點頭。
「兇手是誰?」慕柒柒連忙問,剛剛在病房裡,她看到靳御和司徒琛耳語了幾句,接著司徒琛神色一緊,便出去打電話了,看來那時候,靳御就已經猜到了兇手是誰。
「你認識她。」靳御望著她,柔聲一句。
------題外話------
那個化學武器,以後還會再被提及,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