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郊外,公墓。
連綿的春雨,綿延了幾天,公墓里冷冷清清的。
洛傾傾在這裡給洛鋮設了一處衣冠冢,選擇這樣的天氣過來祭拜,也是不希望被過多的人撞見,畢竟,現在所有和任家、燕庭有關的人和事,都是相當敏感的存在。
順著布滿苔蘚的青石板,洛傾傾步上台階,腳步沉重的走向了洛鋮的墓碑,她甚至不敢在墓碑上刻上洛鋮的名字,簡單的墓碑上,甚至沒有洛鋮的照片,只有兩行簡單的黑色字體,「兄長金成之墓,妹洛傾傾立。」
化名「金成」,合起來剛好是洛鋮的鋮,下面也沒有哥哥的骨灰,她只埋了一件洛鋮的臂章,那是當年哥哥送給她的禮物。
那年她還是一個孤兒,生活在孤兒院里,孤兒院的生活條件並不好,吃不飽,穿不暖,因為瘦小她還經常受人欺負,嘗嘗兩天才能吃上一頓飯。
有一天她實在是太餓了,翻牆跑出了孤兒院,在路邊的垃圾桶里翻出了一塊被人遺棄的已經發霉的麵包,她高興極了。
橫穿馬路的時候,她甚至都沒有注意到那輛飛沖而來的吉普車,好在開車的男人訓練有素,這才沒有釀成慘劇。
後來的事情,足以影響她的終生,男人可憐她,承諾她一定會去孤兒院接她出來,洛傾傾不相信世上還會有這麼好的人,男人笑笑,將他手臂上的臂章摘了下來塞到了她的手裡,他篤定的告訴她,軍人從來言而有信。
那個男人,就是洛鋮。
後來她跟了他的姓,而他給她取名傾傾,傾國傾城的傾。
洛傾傾來到了墓碑的面前,她微微有些一愣,墓碑前竟然擺了一束素雅的白菊,起初她還以為自己走錯了,直到確認了墓碑上的碑文之後,她才接受了這個事實。
只是,誰會來看哥哥呢?她為哥哥設立衣冠冢的事情並沒有第二個人知曉。
也許是送錯了吧?洛傾傾自我搪塞著理由。
她將那束白菊挪到一旁,將自己抱來的一束花放到了中央。
接著,她點了一支煙放到了墓碑前,「哥,我又來看你了,你的任小姐出院了,她的傷已經沒有大礙了。她沒有被送去西山療養院,慕柒柒給她在郊區弄了一個宅子,她現在挺好的。我見過慕柒柒了,她現在出入都有一大堆人跟著,我根本無法接近她,更不要說是靳御了。哥,你告訴我,怎麼做我才可以給你報仇?」
洛傾傾坐下來,將頭靠在墓碑上,淚眼摩挲,掌心劃過冰涼的石碑,忽而她覺得摸到了什麼東西,像是划痕,她細細看去,淺淺的划痕像是石頭劃出的痕迹,潦草的字跡依稀辨得,上面寫著,「放下仇恨」。
洛傾傾幾乎是彈跳而起,「誰?誰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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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園。
衣帽間內,地上擺了兩個旅行箱。
「老公,明天倫敦天氣怎麼樣?」慕柒柒問。
「六到十二度,西南風三級,陣雨,局部多雲。」衣帽間外傳來靳御的聲音。
有時候慕柒柒不禁也要懷疑,靳御的腦子到底是什麼做的,似乎沒什麼問題能問得住他,回答問題的速度堪比搜索引擎,比起拿出手機查個半天,還不如問那個智商變態的男人。
行李整理的差不多了,慕柒柒總覺得少了點什麼,突然想起來,打開抽屜,拿出一盒套套扔了進去,想了想萬一某人獸性大發……她扔罷一盒,又扔了一盒。
靳司沐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衣帽間的門口。
「麻麻,你要去哪兒?」
「媽媽要和爸爸去英國參加全球安全巔峰論壇,三天就回來了,八爺在宜園要乖……」
沒等慕柒柒說完,靳司沐打斷說,「我也要去!」
額……上次她好像確實承諾過兒子,下一次出訪一定會帶上他,可是這一次不是去度假,而是真的有正事要辦啊!
「八爺……」慕柒柒飛速組織著語言,想著怎樣才能不傷害到他。
卻沒想到,小傢伙先說話了,「其實,我不去也是可以的。」
「八爺,媽媽知道你最乖、最懂事了!」慕柒柒上前抱住他,親上了他奶萌的小臉蛋。
「不過!」小司沐繼續說,「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慕柒柒心想,就算一百個條件她都會答應的。
「你給我生一個妹妹吧!」靳司沐眯了眯小眼睛,「這樣爺爺奶奶他們就會疼妹妹,不會來煩我了。」
額……靳御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和她提要小情人的事情了,這一次竟然換成這個小傢伙來向她討人了。
難道男生都是天生的妹妹控么?
「好吧!媽媽答應你!」慕柒柒應著,至少先穩住小傢伙的情緒。
卻沒有想到,小司沐勾了勾小手指,「麻麻拉鉤!」
「拉鉤。」慕柒柒苦澀的笑笑,這小東西簡直就是一個人精。
「如果你要是不給我一個妹妹,下次出去,你就必須帶著我!」靳司沐昂著小臉。
「好啊……」慕柒柒莫名就覺得自己有種掉入坑裡的感覺呢?
小司沐轉過身,昂著小腦袋,邁著功成名就的小步向外走了。
慕柒柒跟在他後面,看見小司沐咚咚咚的跑到了靳御身旁,兩步爬上了沙發,坐到了靳御身邊,學著靳御的樣子,翹著一隻腿坐下。
「拔拔,你教我的話我已經說完了,你要答應我送我去巴黎,等你們忙完后就來接我!」一副談判的口吻。
靳御翻動著報紙,微微勾唇,「好啊!」
「靳御!」慕柒柒吼了一聲。
靳司沐看到媽媽生氣了,溜了溜烏黑的小眼睛,跳下沙發,噌的一聲就跑了,反正他的心愿已經達成了。
靳御放下報紙,抬眸看向她,只見慕柒柒雙手掐腰站在那裡,精巧的腮幫氣的鼓鼓的。
慕柒柒見靳御那一副得逞的嘴臉,更氣了,轉身回到了衣帽間,翻出了旅行箱里的套套噼里啪啦的甩了出去。
靳御在她身後,近乎精準的將它們接到了手裡,「寶貝,就這麼幾個,你也太低估你老公的能力了!」
三盒還嫌少?慕柒柒翻了他一個白眼。
靳御走上前,從她身後擁著她,「我和司沐鬧著玩的,反正你答不答應他,我都要送他去巴黎的。」
慕柒柒眨巴眨巴眼,其實她也沒那麼生氣,只是看到父子兩個串通一氣的模樣,就覺得她像是被自己的「小情人」背叛了似的,有點不舒服,不!是非常不舒服!
慕柒柒側頭倚在他的肩膀上,輕聲說:「其實在金曼的時候,我以為自己就快死了,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能給你生一個女兒。」
「是么?」靳御吻上她的額尖,帶著寵溺的笑,「當時在飛機上你昏迷不醒,我就一直和你說,寶貝,你一定要醒來,你還欠我一個女兒呢!」
「怪不得我耳鳴了好幾天,都是你叨叨的!」慕柒柒嗆他。
明明是被槍聲刺傷了耳膜,現在都怪到他身上了,靳御笑笑,也沒反駁。
「我連我們女兒的名字都想好了。」靳御微勾著唇,目光中帶著憧憬。
「叫什麼?」慕柒柒好奇。
「司祺,取你『柒』字的諧音,祺還有吉祥如意的意思。」
「靳司祺……」慕柒柒輕聲重複著,好像還挺好聽的。
當初給八爺起名字的時候,靳御就說是取「思慕」的諧音,現在司祺則是「思柒」的諧音,她只覺得莫名的感動。
「可如果是雙胞胎怎麼辦?不能兩個都叫司祺吧?」慕柒柒頭痛,誰讓她的名字是疊字,從前還覺得挺好聽的,現在卻突然覺得好麻煩。
「是啊……這個問題我還沒想過。」一時間靳御也難住了。
慕柒柒就像是發現是新大陸一般,轉身看向靳御,搖著他的脖子說:「我終於把你給問住了!你不是很厲害嗎?不是什麼都知道嗎?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銅鈴般的笑聲,蕩漾在溫情瀰漫的衣帽間里。
女孩兒精緻的小臉沒有一絲歲月的痕迹,那雙明媚的雙眼笑的彎彎的,清澈的宛如一汪湖水,乾淨的沒有半點雜質。
曾幾何時,他只覺得守護她長大,見證她的成熟,是最重要的事情,可是眼前,他突然覺得,守護住她這般無憂無慮的笑聲,才是他最有成就的事情。
幾乎是不由自主的,他伸手撫過她的小腦袋,溫柔的吻上了她的唇。
慕柒柒只覺得一陣暈眩,接著她彎了彎眼,閉上了眼睛,與其費力掙扎,不如就配合的享受吧。
男人的吻很有技巧,靈活的勾起她的舌尖,溫柔纏綿的吸允,唇齒相依間,交融著滿滿的愛意。
呼吸焦灼,慕柒柒只覺得每一次喘息都變得越加困難,周圍陷入一片混沌,只剩下熾烈的吻美妙灼人。
男人將她抱起,抱坐在一旁的木梯上,他一手擁著她的腰,另一手準確的摸到了她睡衣的絲帶。
男人溫熱的指腹輕輕地掃過她身上的每一寸絨毛,滑過腳腕,沿著小腿緊緻的線條一路向上,女孩兒牛奶般細膩的皮膚敏感順滑,那種熟悉又熱辣的觸感讓慕柒柒幾乎不由自主的顫慄起來。
靳御略微得逞的勾唇,咬上她的耳垂,低聲說:「寶貝,好敏感……」
她身上的每一處他都熟悉不已,又是這般撩撥,慕柒柒早已失去了意識,殘餘的力氣只能用來抵禦開始漸漸不受她控制的顫抖。
月色旖旎,註定又是一個溫情的夜晚。
**
倫敦。
飛機降落希斯羅國際機場的時候,倫敦正下著小雨,這個傳說中一年有半年都在下雨的城市果然名不虛傳。
雨,往往會給人帶來壓抑的情緒,可是在這座城市,雨並不令人反感,無拘無束的雨洗刷著這個城市每個古樸的角落,更添了幾分底蘊與神秘。
走下飛機,靳御將她擁在懷裡,體貼的為她撐起雨傘。
出人意料的是,這個機場有些安靜,沒有長長的紅毯,沒有歡迎的隊伍,一切都靜悄悄的,這不應該是總理出訪該有的規格,甚至可以說,這是一次極為嚴重的外交事故。
慕柒柒疑惑的看向靳御,問:「英國方面不知道你來了嗎?」
「當然知道。」靳御勾唇,寵溺的看向她。
「那為什麼沒有人來接你呢?」慕柒柒問。
「我授意的。」靳御淡淡的答。
「為什麼?」慕柒柒不甘心,她覺得可惜了自己這身高級定製的套裝,本來還想美美的走一回紅毯的。
前來接機的專車就停在飛機旁邊,外表上看去與尋常豪車無甚差別的汽車,直到坐進去,慕柒柒才發現它的與眾不同。
汽車內隨處可見的皇家標誌,奢華無比的內飾,無不提醒著這輛汽車主人的尊貴身份。
看來英國官方並沒有因為靳御的低調來訪而降低迎接規格,這般想來,慕柒柒才覺得安下心來,畢竟他們代表國家而來,所經所歷都代表了國家榮譽,半點都馬虎不得。
慕柒柒覺得好笑,不知不覺中,她好像已經染上了一種叫「外交官」的職業病。
從小她常聽父親念叨一句話,什麼「國家榮譽高於個人利益」,那時她不懂,只覺得是一句口號,直到親身經歷之後,她才明白,那是一種已經融入血液的使命感與責任感。
這是慕柒柒第一次來倫敦,一雙流光溢彩的眼睛里寫滿了好奇。
一路,她看著窗外,雨中的倫敦,別樣的滄桑,歷經歲月洗刷的古老建築,還有那些在世界地理上頻頻出現的名勝古迹,此刻正從她的窗外一一閃過。
靳御會指著一處處建築,給她將那裡的歷史。
那裡是哪一個皇室的行宮,那裡又是哪一做博物館,裡面存放著怎樣的臻品,那裡又曾經發生過什麼樣震驚世界的歷史事件……
好像這個城市的一切都瞭然於他的心中似的,反正慕柒柒已經習慣了,這個男人就是一個活百科,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最終,汽車駛進了一處藍白相間的建築區,門口站著筆直的士兵,見皇家專車駛來,紛紛施以注目禮。
靳御走下車,撐起雨傘,這才將慕柒柒從車內迎了下來。
周圍很安靜,沒什麼人煙,慕柒柒甚至可以聽到雨水拍打在湖面的聲音。
「這是哪兒啊?」慕柒柒問。
靳御看向她,淡淡一句:「英國秘密情報局,也叫軍情六處。」
慕柒柒難掩激動的抬手掩住她因驚愕無法閉合的雙唇,「M……MI6?007?M夫人在裡面嗎?詹姆斯邦德呢?」
一時間,她有點像是一個追星終於如願的小粉絲。
靳御微微蹙眉,「寶貝,電影看多了!」
慕柒柒卻還是問個不停,「這裡面的人都是特工嗎?那些超酷的武器是不是真的?007到底有沒有原型?」
直到從台階上走下了一個西裝革履的英國紳士,慕柒柒的小碎嘴才不得不停下來。
「您好!靳先生!」紳士的中年男士說著標準的倫敦音。
「你好!波爾先生!」靳御回應著問候,並介紹說:「這是我的太太,慕柒柒!柒柒!英國情報局局長,波爾先生!」
「M夫人的上司……」慕柒柒還是激動的絮叨了一句,然後才伸出了右手,用英文問候說:「你好,波爾先生!」
波爾先生紳士的奉上了一個吻手禮,並讚美說:「靳太太,你真的很美!」
「謝謝!」慕柒柒禮貌的回應。
簡短的寒暄,波爾先生引路,一行人進入大廈。
走進這座大廈,慕柒柒忽然覺得有些失望,這裡的內部構造與尋常無疑,裡面的人看起來也普普通通,根本很難將他們與那些無所不能的特工聯繫到一起。
只是這裡的安保確實嚴密,每走一段距離,都要鑒別一次身份,當走到目的地的時候,慕柒柒已經不記得自己已經被那些儀器掃描了多少次了。
在通過最後一扇門的時候,波爾先生示意,這扇門之後便只有靳御可以進去了,即便慕柒柒都要等在外面。
哇!要不要這麼神秘,慕柒柒心裡嘟囔說。
「寶貝,在這裡等我。」說著,靳御撫過她的小腦袋,在她的額尖輕輕一吻,接著,跟著波爾先生走進了那扇大門。
當他們進去后,慕柒柒這才開始打量起周圍的環境,在那扇靳御剛剛走進去的大門上,她看到了一行英文,翻譯過來便是「一級機要室」。
她知道「一級機要室」意味著絕密,裡面的檔案將被這個國家永久封存,沒有解封期,絕不會對外公布。
這也說明,靳御絕不是以公務身份走進這間機要室的,英國絕不會將他們國家的機密給另一個國家的高層共享。
那隻能說明,靳御是以私人身份前來,再聯想到靳御這一次這麼低調的隱藏他來訪的行蹤,難道也是為了來這裡?
那他進去想要看的東西是什麼呢?慕柒柒冥思苦想,可是靳御的心思,她好像從來都沒有猜透過,他就是一個深不可測的人!
足足等了一個小時,慕柒柒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都快睡著了,為了安保,她進門時就將手機交了出去,眼下她什麼都不能做,枯燥的要命。
終於,門開了,靳御從裡面走了出來,面色凝重。
「我希望這些可以幫到您!」波爾先生對他說。
靳御微微點頭,卻什麼也沒有說。
靳御牽起慕柒柒的手,還是抿出了一絲微笑,「我們走吧!」
「嗯!」慕柒柒終於解脫一般握上了他的手。
一路忍著疑問,直到上了車,沒有了外人,而且司機是司徒琛,那是靳御的心腹,慕柒柒才好奇的問靳御,「老公,你進去都看了些什麼?」
靳御雙手握著她的手,輕輕揉搓著,珍惜的放到唇邊吻著,良久才回答說:「去看了一些當年的資料,有關你媽媽的資料。」
慕柒柒臉上的笑容僵直了,雙眸中的好奇也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悲傷,和不可名狀的震驚。
英國,竟然存有當年與她媽媽有關的檔案,而且還是一級絕密,這件事顯然非同小可。
「那上面都說了些什麼?」慕柒柒問,她的聲音,她的身體,都在抑制不住的顫抖。
靳御作出看似輕鬆的樣子,若無其事的說:「其實也沒有什麼特殊的資料,我只是看到了幾個名字,可能與當年襲擊安全屋的人有關。」
「他們是誰?我們能找到他們嗎?是不是找到他們就可以問出我媽媽的下落了?」慕柒柒激動不已。
良久,靳御點了點頭。
他實在不忍心告訴他,那些人中為首的特工叫丹尼爾威廉姆斯,人稱嗜血狂魔,殺人無數,在他的手中無人倖存。
他更不忍心告訴她,她的媽媽很可能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這樣的事實對於慕柒柒來說實在是太過殘忍了。
慕柒柒久久的沉浸在充滿希望的喜悅之中,突然她才反應過來,挽著靳御的胳膊,問他,「老公!你是怎麼做到讓他們給你看那些資料的?」
「準確來說是交換來的。」靳御淡淡的一句。
很顯然靳御動用了外交權,和英方交換了一些情報,而這情報顯然價值斐然。
「老公……」慕柒柒有些哽咽了,「值得嗎?」
以國家情報交換有關母親的下落,其實這並不是一個等價的交換,靳御身為總理,他不可能不懂得衡量其中的價值,慕柒柒知道,這一切,他都是為了她。
靳御將她擁在懷裡,吻去了她面頰的淚水,篤定一句,「值得。」
那一晚,慕柒柒枕在靳御的懷裡睡得格外的香甜,夢裡她好像見到了她的媽媽,媽媽還是當年的樣子,媽媽抱著她,溫柔的喚著她柒柒,一聲又一聲。
翌日,倫敦城突然放晴,一如慕柒柒美麗的心情。
原本她覺得自己已經起的夠早了,卻發現靳御比她起的還要早。
走下床,透過酒店半透的紗簾,她看到靳御站在陽台上,背影尊貴的男人端著一杯精緻的骨瓷咖啡杯,晨光下那件白色的襯衫映襯出金色的光芒,像是神的光圈,彷彿他是被上帝點指過的神明,不,他就是神,是她的男神。
慕柒柒拉開窗帘,悄無聲息的走了上去,本來想從他身後悄悄地抱住他,可還沒有走到他的近前,靳御潸然回頭,唇角帶著暖意的笑容,「寶貝,醒了?」
慕柒柒嘟起了小嘴,似乎她的偷襲從來沒有成功過,她甚至都懷疑這個變態是不是後腦勺也長了一對眼睛。
靳御已經訂好了早餐,慕柒柒洗完澡出來的時候,餐桌上已經擺好了精緻的餐碟。
吃完早餐,慕柒柒去換衣服,她從衣櫃里選了一件白色蕾絲襯衫,配了一件白色的闊腿褲,外面搭配一件湖水綠的絲綢風衣,衣領採用了旗袍盤扣的設計,充滿中國風元素,剪裁別出一格。
靳御走上前來,慕柒柒從衣櫃里抽出了一條和她風衣同色系的領帶遞給了他。
「謝謝,寶貝!」靳御接過。
「不用謝,用我做衣服剩下的邊角料給你做的!不值錢!」慕柒柒得意地笑。
靳御:「……」
可不可以不要說的這麼直白?不過,唯獨撿她剩下的東西,他不僅不嫌棄,心裡還美滋滋的。
梳妝整理完,慕柒柒挽著靳御的胳膊走出了酒店,走出旋轉門的那一刻,慕柒柒才感受到了大國外交應有的外交禮遇。
綿延數十米的豪車整齊劃一,迎接的官員整齊而立,近百家世界知名媒體紛紛侯立,這是靳御上任以來的第一次正式出訪,必然會引起世界各方的關注。
慕柒柒挽靳御手臂的手,莫名有些顫抖。
靳御感受到了她的緊張,他看似隨意的握住了她的手,遮掩住她的不安,低聲在她耳邊說了一句,「我現在戴著用廢料做的領帶都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寶貝穿的這麼美,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噗嗤!」一聲,慕柒柒沒忍住,被他逗笑了,她笑意盈盈的雙眸看向他,小聲說,「因為你臉皮厚!」
所有的緊張就這樣被他的兩句話給化解了。
不知狀況的媒體,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只是看到一對深情對望的愛人,他們站在哪裡,哪裡彷彿就是一道風景。
有他們出現的地方,永遠不會少了光鮮的閃光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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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議會大廈,宴會大廳。
峰會正式開始前,各國國家的政要會聚在這裡,舉行一個簡短的酒會。
作為政壇新晉的領袖,靳御身邊自然少不了各式的恭賀,有老友前來道賀的,也有不甚熟悉的人來打探虛實的。
總之,走了一波人,又來一波人,慕柒柒覺得她的臉都要笑僵了。
第一次,她覺得原來笑比哭還要讓人精疲力盡。
遠處,走來一個高大的歐美男人,頎長的身高,健美的身材,挺拔的身姿,威嚴的舉止,給人的第一感覺他一定出身於軍旅。
因為舅舅的關係,慕柒柒從小見過太多的軍將,他們身上都有一種氣質,無法言喻又無法隱藏的氣質。
他和靳御打著招呼,彼此熟絡的問候,聊天內容涉及了軍事與國安,慕柒柒微微頷首,看來她猜對了,這個男人真的是一個軍人。
等他離開了,慕柒柒看向靳御問,「老公,他是誰啊?」
「A國國防安全局局長,丹尼爾威廉姆斯。」
「他是A國的?」慕柒柒的臉色瞬間變了,對於A國,她如今格外敏感,甚至還帶有一種仇恨。
靳御點了點頭,繼續告訴她,「他畢業於西點軍校,曾服役於美國陸軍特種部隊。他加入國防局二十年,十幾年前,他以秘密特工身份潛伏在法國,為A國收集了不少情報,立下了汗馬功勞,也成就了他今天的地位。」
「十幾年前?法國?那也就是說,當年我媽媽的事情,他是知情者?」慕柒柒越發的激動。
「也許。」靳御並沒有給她肯定的答案,雖然他知道這個威廉姆斯就是當年那個事件的策劃者與執行者。
「你和他那麼熟,那你為什麼不問問他我媽媽在哪裡?」慕柒柒問他。
靳御抿唇,看向她,「柒柒,有些事情是永遠都見不了光的,就像那些檔案,你知我知,它們雖然存在,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可以公開的毫無顧忌的去談論它們。」
慕柒柒難以平復自己的情緒,「你為什麼和他那麼熟?聊得還那麼開心?」
靳御揉了揉她的小腦袋,「這就是政治。」
「虛偽!」慕柒柒一語中的。
靳御凌銳的目光看似不經意的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接著看向慕柒柒,捏著她撅起的小嘴說:「這裡每個人都戴著一頂面具,所以沒有誰不虛偽。」
「我才不虛偽!」慕柒柒瞥了他一眼,補了一句,「你最虛偽!」
她實在難以理解,靳御是怎麼做到可以和一個對立國的高級情報官毫無尷尬的談笑風生的,這個男人,城府太深。
三天的英國行程,圓滿的完成了任務。
一個多小時的航程,飛機降落到了巴黎,那個她無比熟悉的城市。
機場,靳司沐穿了一身黑色的燕尾服,一副小鬼當家的模樣,等在那裡。
「麻麻、拔拔、歡迎回家!」稚氣的小奶音軟萌軟萌的。
慕柒柒走下台階奔向了兒子,小傢伙自己在法國待了三天,雖然說也安排了專人照顧他,古堡里也有蘇菲,司沐吃喝不愁,可她總是不放心。
如今,她親眼看到小傢伙活脫脫的出現在她面前,不認生,不怯懦,似乎還過的挺滋潤,突然就有了一種感覺,她的八爺,好像真的長大了。
「八爺,有木有想媽媽?」慕柒柒問。
靳司沐癟了癟嘴,「沒來得及想。」
慕柒柒:「……」
真是親兒子!
「我最近有點傷感。」小司沐一副失落的模樣,「Lisa妹妹竟然不認識我了!」
「噗嗤!」一聲,慕柒柒笑了出來,Lisa是個小女孩兒,那時候慕柒柒經常帶小司沐去一處公園玩,在公園裡,他們認識了一對漂亮的法國母女,那個叫Lisa的女嬰就像是一個芭比娃娃,美極了。
「你回國的時候,Lisa才七個月大,她當然不會記得你。」慕柒柒笑著說。
「可是我記得她啊!」靳司沐覺得難以理解,「我還記得她喜歡到那個公園玩,可是她不記得我了!我拉她的手,她竟然還哭了!」
呵呵呵!看他那個沮喪的小表情,慕柒柒莫名覺得,她的八爺好像「失戀」了。
慕柒柒正想著應該怎麼安慰他,才不至於傷害到他幼小的心靈,沒想到,小傢伙繼續說:「Nana就比她好玩多了,她還喜歡吃我送給她的鳳梨酥。」
「Nana又是誰?」慕柒柒一臉黑線,看來這三天,她的寶貝兒子真是一點都沒有閑著。
「我在公園認識的!我討厭哭鼻子的女孩子,Nana就不哭,還很乖。」稚嫩的小模樣里透出一絲欣賞。
慕柒柒乾笑了一聲,起身,牽起了小傢伙的手向前走,她的兒子,一點都不需要安慰。
慕柒柒看向靳御問,「你兒子這麼花心,像誰啊?」
「反正不是我。」靳御冷哼一聲。
自始至終,他專一的狠。
慕柒柒咬唇,想了想,嘟囔說:「八爺的初戀也太早了,我五歲的時候才喜歡上我們幼兒園的傅明明,上一年級的時候才喜歡我們班的班長,小學三年級的時候覺得初中部籃球隊的隊長好帥……」
某柒認真的數著,卻忽視了一旁,某人醋意大發的臉色已經烏雲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