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兩個字，頓時讓蘇家玉僵住，彷彿寒冷冬天烤火一周，卻突然被潑了一盆冷水。
慢慢的，水又結成了冰，她在拚命抗拒那種結冰的恐怖感覺。
她扶著座椅坐下來，男人修長佇立在一側，站沒站相，她無暇顧忌他高大陰影給人的壓迫感，沖專家笑了笑，「你別這麼嚴肅，蔡老師，一定會是好結果的對嗎？我盼了這麼久……那麼，是什麼結果？」
專家嘆了口氣，取出厚厚的一疊詳細資料遞給她，「我很抱歉，小蘇。」
蘇家玉的手一抽，垂了下去，目光已經迅速看到最末尾的結果處，寫著『HLA基因相合率低於標準，建議結果為，不匹配』。
她忘了那一行字很久。
久到，不得不用手指扶住額頭，撐住渾身泄空的力氣。
「怎麼會呢……」
「他就是孩子的爸爸啊！江先生是我孩子的親生父親，怎麼會不匹配呢？」
「小蘇，你是醫生，你也明白，同種基因相合的幾率有大有小，這情況在血液系統疾病中很常見，你只是抱有太大的希望了。」
她把那些紙全部揉成一團，刺得掌心生疼，眼眶也刺紅了，整個人癱倒進椅子里，面目發白，「那現在怎麼辦？蔡老師，我的女兒怎麼辦？她是再生障礙貧血加複雜的其他血液系統疾病，配型又困難，我本來以為我不匹配，孩子爸爸一定可以的……難道我們現在只能等了嗎？」
心中再次跌入谷底，她六神無主，站起身走向那個沒動的男人，目光潮濕，「江先生，小桃子要沒救了。」
不知哪來的勇氣，她向他訴說，也許是因為他是孩子父親。
江城禹垂目看她，那雙黑透的眸子靜如水，完全窺探不到一點波光，他看了她一眼，就瞥向醫生，「老傢伙，還有什麼搞頭沒有？」
蘇家玉皺起眉，發現他……從表情到語氣，都很鎮定，毫無波瀾。
好像，他早就不意外這個結果？
她心中有些疑惑，一時沒工夫細想，也跟著坐下來，慢慢平定心緒。
專家點點頭，「小傢伙的RH系統導致配型困難，因此等待大半年也沒有合適的骨髓，醫院目前能做的是繼續等待，期盼。你們父母能做的，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江城禹皺眉。
蘇家玉卻猛地一滯，微微抬頭，眼中閃過一道什麼，難道是……
蔡醫生講出口，「你們倆趁著年輕健康，趕快再生一個，這雖然不是一定可行的辦法，但是雙重保障的辦法，同種基因姐妹兄弟之間的匹配更高，這幾率值得你們為孩子拼搏，同時我們醫院等待，小傢伙的病情來的很急，但目前好在控制得當，適當輕微化療能拖住一年半載，而孕胎四五個月就能檢測出是否匹配，沒辦法，一切為了孩子。」
蘇家玉的臉在這些話里，一層一層變白，變糾結。
蔡醫生卻並不知其中究竟，安慰地笑笑，「現在二胎開放，總之寶爸寶媽，你們也是要擁有第二個孩子的，對嗎？」
空氣安靜。
那對男女，坐在一側，男人面凶，邪惡，女人嬌小，孱弱。
怎麼看，也不是一路人，蔡醫生講完話，似乎才反應過來，他們之間根本沒有眼神交流。
蔡醫生不言語了。
蘇家玉垂著腦袋，雙手攥得死緊。
而那男人，精瘦的身軀往後靠，發出很大聲響，他交疊起長腿，皺緊眉頭很想叼一根煙，最終卻只在薄唇里吐出一個字：「草。」
那層邪冷戾氣，震得房間里順勢更沒人敢吱聲。
蔡醫生良久，才咳嗽一聲，「這個，需要父母雙方都考慮一下。孩子的病情焦灼，卻是不能多等的，小蘇，你要把握好。小傢伙可愛，別說你，我們全院哪個不喜歡她？經常叫小桃子啊，來一根糖糖。」
「嗯……」蘇家玉憋緊嘴唇，淚湧出眶，抬手胡亂擦。
蔡醫生又看向那沉默的男人，察覺到絕不是什麼好人，不敢多說，「這位，孩子終究是你的女兒，骨血扯不斷，於心又何忍。」
「嗚……」蘇家玉雙手捂住眼睛，搖搖頭，「蔡老師，您別說了，我知道了……」
她猛地轉過頭，這一刻沒有去醞釀勇氣，憑藉著當媽媽的本能，她捉住了男人的手臂，他肌肉硬的她掌心痛，她苦聲哀求，「那就生！江先生，我不能失去小桃子，她是我的命啊……我和你生，江先生，拜託你，再和我生一個吧！」
男人的身軀定住。
他本來有一腔怒氣，等了一周等今天，看她那副呆傻嘴臉。
而如今，看她的眼淚，看她濕透如鹿的漆黑眼珠，寫滿柔弱絕望，看她抓著自己的手臂像抓救命稻草一樣。
尤其是那句，綿軟又焦灼，好似下一刻就要和他往床上滾的『再和我生一個吧！』
他曉得自己無聊，神經，這種時刻，居然聯想到『生』所需要進行的事情。
一瞬間身體有些發熱，漆黑的眸底折射了一點光，他幽沉漆目盯著她，想到那個小屁孩，鬼使神差竟沒有當下拒絕，本該無情，這種鳥事。
蘇家玉伏到他的臂彎里，淚水中喘息，「謝謝你，謝謝你……你答應了嗎？江先生？」
江先生江先生，江你個鬼，再柔柔的叫喊？
他倏地甩臂，搖開她，嫌棄那淚水，站起身，長腿修冷，筆直，穿一件襯衫，上面有極淡的花，不仔細看不出來，仔細點就能看得出來的低調，怪癖，偏偏穿得那樣好看，襯得一身肌肉精瘦結實極了，他的背影充滿男人味，站在那裡來來回回。
最後煩躁地走出門去。
蘇家玉拎起那對結果塞進包包，忙跟著跑出去，「江先生，那我們接下來商量一下怎麼生吧？」
他長腿忽而一住，頓了頓，饒有那麼點邪惡之意勾在眼尾，轉過身捏住她一道白皙下巴，朝她吐出危險的煙霧，嗓音磁冷發著笑，「怎麼生還要商量？這他媽不是男人的事嗎，你講啊，怎麼生，前後上下？」
蘇家玉「……」
滿臉蹭地漲紅，他好像……會錯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