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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容 - 188.第一百八十八章字體大小: A+
     

    梁州乃華夏九州之一,始置於夏,在今陝西境內。

    經西周、春秋,先後分屬於巴蜀、秦國。到秦始皇一統天下,在此置漢中郡,為秦三十六郡之一。再之後,經兩漢三國,梁州先屬蜀國,后蜀被魏所滅,重分梁、益二州,梁州下轄八郡,治所在即在漢中。

    西晉代魏,梁州一度改設為國,分封諸侯王。不久即被廢,重歸州郡。

    東晉元帝南渡,重劃西晉在南地的版圖。梁州轄地逐漸縮減,唯治所仍在漢中。

    從王導到庾冰,從祖逖到桓溫,皇帝與士族共天下,門閥政治達到頂峰。朝堂亦湧現不少將才,一度率兵北伐,立志拓展疆域、驅逐胡寇。

    祖逖於建武元年北伐,數年間收復黃河以南大片州郡,使得當時勢大的羯人不敢南侵。桓溫更是多次率兵出征,伐前秦、敗羌族、攻前燕、滅成漢,使東晉版圖一度擴張。

    無論後世評價如何,真實存於歷史上的功績不能抹殺。

    可惜的是,經兩百年戰亂,漢室終歸衰弱,加上各種各樣的原因,東晉雖被視為正統,終不能逐走胡人,一統南北。

    南北對峙,北方胡族政權不斷更迭,東晉統治也漸入末路。沒有契機出現,歷史仍將沿著原有的軌跡前行,在隋統一南北之前,苦難仍將持續一百多年。

    機緣巧合之下,某隻蝴蝶扇動翅膀,契機乍然出現,歷史的長河未必沿著原來方向流淌,很可能中途改道。

    是好是壞,端看這隻蝴蝶夠不夠努力,扇動翅膀的頻率是高是低。

    桓容立志終結亂世,提前結束華夏黎民的苦難。

    他十分清楚,要想真正走向成功,不能全靠大把撒錢、暗中「放-火」,勢必要亮出肌肉,以軍隊抵禦外敵,開疆拓土。

    原本以為,要出兵北方,至少還需一段時間。

    畢竟秦氏和幽州結盟,短期內不會打破盟約;而苻堅面臨秦策的報復,又時而被柔然部落騷-擾,更要料理什翼犍這個佔了姑臧就耍賴的滾刀肉,一時之間無暇南顧。

    結果萬萬沒想到,氐人的行動出乎預料,不顧三面是敵,竟悍然出兵梁州。

    苻堅頭腦發熱,王猛也病糊塗了?

    聽完健仆的稟報,看過幽州送來的書信,桓容實在想不明白,口中喃喃念著,時而敲一下額頭,對氐人出兵的意圖萬分不解。

    健仆立在外室,始終眼觀鼻鼻觀心,除非桓容問話,否則半聲不出。

    至於桓容口中念叨的「頭腦發熱」「病糊塗」一類的話語,完全是左耳進右耳出,全當沒聽見。

    桓大司馬的葬禮之後,桓容分別送了桓豁和桓沖一對鵓鴿。

    以鵓鴿飛送急報,速度快於人力,優勢十分明顯。

    然而,想打探具體消息,卻是無人可尋。正如現下,如能找送信人問上一問,或許能更加了解情況,好歹推敲一番,不至於滿頭霧水。

    奈何送信的是鵓鴿,想問都不可能。

    桓容嘆息一聲,命健仆去請賈秉和荀宥。

    就接到的消息來看,梁州情況不妙,荊州有意出兵。桓豁的意思是,桓容可以藉機上表,一同派兵。

    楊亮祖籍弘農,先祖曾為漢時名臣。魏時仕曹操,晉立后又仕司馬氏。元帝過江后,更是助王導穩固政權,功勞著實不小。

    有這樣的資本,楊亮官居刺使,三代鎮梁州,手握一支州兵,對桓大司馬並不十分買賬。

    桓溫死後,益州同桓氏結盟,梁州依舊遊離在外。

    不是說他多麼忠於司馬氏,而是出身的緣故,加上父祖觀念影響,始終看不上桓大司馬。

    不是十萬火急,他絕不會向桓氏求救。

    請神容易送神難,桓氏一旦派兵,梁州不易主也不能再如往日,楊氏終歸要低頭。

    論政治手段,桓豁比不上桓沖,但就軍事才能而言,他足以比肩桓大司馬。接到求救信的同時,桓豁鋪開輿圖,手指點在漢中郡,心知這根扎在漢中的釘子終於要被折斷。

    只不過,事情不能由他一人來做。

    故而,桓豁一邊點兵,一邊向幽州和江州送去書信。

    既然要賣梁州人情,無妨動作大一些,讓楊亮沒有抵賴的可能,到時不彎腰也得彎腰!

    再者,荊州地處要衝,同樣和氐秦接壤。為防氐人聲東擊西,桓豁不可能擅離,領兵之職也要託付於他人。而桓沖鎮守姑孰,同樣不能擅離,思來想去,幽州的桓容成為最佳選擇。

    一來,幽州不與氐秦接壤,苻堅想聲東擊西都沒有可能。

    借道?

    先問問秦氏答不答應。

    二來,幽州上下一心,縱然桓容出兵,朝廷也別想插-進手來。誰敢伸爪子,絕對照剁不誤。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桓容需要戰功。

    桓容出仕以來,名望不斷攀高,戰功僅停留在北伐鮮卑。壽春之戰和派兵接掌豫州,內中牽涉到太多,並不好於世間大肆宣揚。

    此番氐人南侵,正是光明正大出兵的機會!

    朝廷再是防備,也不可能坐視梁州易主。更重要的是,北府軍在揚州,根本來不及出兵。等郗愔集結兵力,估計黃花菜都涼了。

    接到荊州消息,桓沖也迅速送出書信,贊同前者的提議,由桓容率兵出征禦敵。

    桓容起初糾結於氐人出兵的目的,和賈舍人一番商議,又看過桓沖的來信,不免暗中嘆息。

    自己終歸是經驗太少,遇事想偏,沒能第一時間抓住「重點」。

    氐人已經南下,絞盡腦汁於對方目的,實在有些本末倒置。當前要事,是儘快商上表朝廷,請發幽、豫州兵馳援梁州。

    至於苻堅王猛出兵的目的,大可以稍後再議。

    「明公無需過於提心。」賈舍人放過一把暗火,這些時日總是笑呵呵,讓桓容很不習慣,見面都覺得頭皮發麻。

    「敗其與戰事,無論目的為何,皆不重要。」

    翻譯過來,亂世之中,計謀固然重要,最根本的還是要比誰拳頭大。只要在戰場上取勝,無論對方懷揣什麼念頭,最終都將化為泡影。

    桓容點點頭,接受了賈秉的解釋。

    「草擬表書之事交與秉之。」桓容捏捏鼻根。

    「事情緊急,需得提前點齊並將,備妥糧草,此事便交於仲仁。待孔玙從城外歸來,勞煩仲仁與他說一聲,開南城糧倉。」

    「諾!」

    賈秉荀宥一併拱手,見桓容沒有更多吩咐,告辭退出內室。

    走到廊下,兩人互相看看,嘴角同時勾起,笑容都有些意味深長。

    「此次出征,如能滅氐兵,自梁州入秦境,大事便成三分。」荀宥道。

    賈秉微微眯眼,長袖振動,傍晚的涼風繞過指間,語調平緩,話中的內容直讓人毛髮倒豎,「苻堅是為人雄。王猛亦是大才,可惜不逢時機,又沒能早秦氏一步拿下鄴城。如若不然,北地局勢定然不同,想助明公成就大事,恐要費力幾分。」

    荀宥點點頭,道:「聞王猛病重,未知能否撐過今歲。」

    「且看吧。」荀宥看向院中,見有一隻領角鴞飛落枝頭,倏爾又振動雙翼,直向窗邊飛去,不由得笑意加深。

    「如王猛去世,氐人內部必將不穩。屆時,還需勸明公儘快動手,早秦氏一步拿下長安。」

    「秦氏?」

    「秦氏。」賈秉看向荀宥,緩緩收起嘴邊的笑意,眼底暗光微閃,「以我之見,明公登九五不難,難的在於一統中原。」

    荀宥蹙眉,沉默良久,再開口,聲音中似多出些什麼。

    「秉之所言甚是。只秦氏同為漢室,且紮根北地,根基深厚,非一朝一夕可以撼動。」

    「確實。」賈秉繼續道,「事難為卻非不可為,端看明公如何決斷。」

    天色更暗,微涼的夜風卷過廊下,模糊了兩人的聲音。木屐聲依舊清脆,至迴廊盡頭,方才慢慢變小,終不可聞。

    兩人離開不久,桓容方才想起蒼鷹。轉身一看,蒼鷹正背對著他,頸羽都豎了起來。

    「怎麼?」

    桓容試著安撫蒼鷹,後者直接躲開,繼續對著窗口鳴叫。

    安撫很不成功,似乎還有火上加油的趨勢。

    無奈之下,桓容命婢僕取來鮮肉。不料想,鮮肉剛剛擺到桌上,一個嬌小的身影如炮彈般沖了上來,落下時偏又無聲無息,飛快的叼起一條鮮肉,兩口吞入腹中。

    看著來著腦袋上的兩撮耳羽,桓容登時無語。

    這是他在北邊見的那隻?

    或許,也許,可能?

    蒼鷹叫聲更加響亮,直接撲到桌上,頸羽完全豎起,明顯動了真怒。

    面對這種情況,桓容也是無奈,乾脆心一橫,單臂套上羊皮,直接按住蒼鷹脊背。

    蒼鷹不滿的鳴叫,委屈的看向他。

    昔日酷帥狂霸拽的猛禽,淪落成一副小媳婦樣,桓容也十分不忍心。見領角鴞飛出窗口,盤中已空空如也,又讓婢僕送來更多鮮肉,一條一條投喂,總算讓蒼鷹安靜下來,不再憤怒得炸毛。

    「好歹也曾同路,別計較太多。」桓容一邊投喂一邊撫鷹羽,笑道,「廚下有不少肥羊,稍後宰殺一頭,取最好的部分給你。」

    安撫過蒼鷹,發現鷹腿上沒有竹管,桓容不免有些失望。

    帶婢僕來請,猛地一拍手,想起自己要陪親娘用膳。看看天色,這個時辰了,八成膳食早已擺好,正等著自己。

    又給蒼鷹餵過一條鮮肉,交代婢僕不要關窗,也不要輕易入內室,桓沖踏上木屐,急匆匆趕向動院。

    漆盤很快見底,蒼鷹移到木架上,滿意的振動雙翅,開始梳理羽毛。

    梳理到一半,窗外又起一陣鷹鳴,一隻體型更大的黑鷹飛入內室,腿上綁上竹管,爪子上竟還抓著一隻領角鴞。

    領角鴞沒有受傷,嚇得卻是不清。

    蒼鷹看看它,鷹眼眯起,就要湊過來報仇。不想被一翅膀扇非,黑鷹當場對它豎起頸羽,明顯在表示:老子的存糧你也敢覬覦?!

    蒼鷹側身移開兩步。

    黑鷹是劉夫人所養,地位最高。蒼鷹沒少被扇,見機不妙,惹不起總躲得起。

    至於領角鴞,趁著黑鷹爪子鬆脫,不顧一切飛向窗口,那速度,簡直突破鳥類極限。經過窗前的婢僕都嚇了一跳,揉揉眼睛,心中默念道祖,急匆匆的快步快開,不敢輕易回頭。

    桓容半點不曉得,自己離開不久,內室終險些釀成一場血案。

    快步行至東院,不出預料,膳食已經擺好,南康公主和李夫人坐在室內,袁峰、桓玄和桓偉依舊排排坐,每人面前一張矮桌。

    慕容氏坐在李夫人下首,素淡的衣裙,未戴蔽髻,臉上未塗脂粉,顏色卻比在桓府時更盛。或許是心思放開,憂愁盡去。此刻一心一意守著桓偉,明明是艷麗的長相,氣質卻變得溫婉。

    「阿母。」

    桓容上前行禮,坐到矮桌前。

    婢僕打開木桶,舀起滿滿一碗稻飯。

    不論目睹幾回,桓容的飯量仍讓桓玄和桓偉驚奇,剛剛四歲的小孩,不會遮掩情緒,看看桓容身邊的飯桶,在看看自己面前的小碗,眉頭皺了一下,要求保母再添。

    「郎君?」

    「我要和阿兄吃一樣多!」

    如此豪言壯語,引來數道目光。

    南康公主和李夫人僅是笑了笑,並未出言,慕容氏看著桓偉,不知該不該向桓容賠禮。

    桓容放下竹筷,笑道:「阿弟想添飯量?」

    「對!」桓偉握緊拳頭,用力點頭。

    桓容讓保母將桓偉抱到身邊,捏了捏小孩圓滾滾的胳膊,道:「會很辛苦,怕不怕?」

    「不怕!」

    「好。」桓容繼續道,「等你再長几歲,便隨典司馬和秦司馬習武。習得一身武藝,飯量自然加大。」

    「真的?」

    「真的。」桓使君忽悠小孩,半點不費力。

    「我聽阿兄啊!」桓偉表示滿意。

    桓玄反應稍慢一些,桓玄也將他抱到身邊,道:「阿弟想不想武?」

    「想。」

    「好。」桓容撫過桓玄的發頂,笑道,「你身子骨不如阿偉,想要一起習武,不能再挑食。」

    「諾!」

    兩個小孩忽悠完,桓使君很有成就感。

    南康公主搖搖頭,目光中帶著好笑。李夫人則以絹扇掩唇,早已笑彎眉眼。

    慕容氏則站起身,先向南康公主福身,繼而轉向桓容,誠心道:「謝郎君!」

    桓偉桓玄年紀小,不明白桓容的幾句話代表什麼,慕容氏卻是一清二楚。

    兩人都是庶子,尤其是桓玄,曾被桓大司馬視為繼承人培養。換做心胸狹窄之人,必定心生猜忌,不會讓他們活到成年。

    桓容非但留下他們性命,更許出一個前程,實是想都不敢想。

    慕容氏很想行大禮,卻被南康公主止住。最終紅著眼圈,向桓容俯福身,「殿下和郎君大恩,妾感激難言,無可謝郎君者,唯有一物,還請郎君收下。」

    說話間,轉過身去,從頸上取下半面銅製的圓牌,鄭重送到南康公主面前。

    替身的東西,自然不能直接遞給桓容,需經南康公主只收。

    圓牌並不大,正面雕刻半個虎頭,背面則是半隻雄鷹。以金線串聯,樣子十分古樸。

    「不敢瞞殿下,妾出身慕容鮮卑,生母則出身拓跋鮮卑,為一小部落首領之女,因部落敗於匈奴鐵弗部,無奈投奔慕容鮮卑。」

    「阿母曾言,此物象徵部落。妾和六郎君托郎君庇佑,留下此物亦是無用。今謝於郎君,還請郎君收下!」

    慕容氏誠心誠意,桓容看向南康公主,後者看過銅牌,又遞給李夫人,隨即向桓容點點頭。

    「如無錯,此乃鮮卑虎符。雖僅止於一部,然式樣古老,想必存世不短。」

    簡言之,慕容氏的母族全滅即罷,如有族人尚存,見到這塊銅牌,不說見到「親人」,也不會主動與桓容為難。

    桓容看看親娘,再看看李夫人,又看看慕容氏,突然生出一個古怪的念頭:桓大司馬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搶來的都是什麼樣的美人?

    該怎麼說?

    美人固然好,開搶需謹慎。否則就會如桓大司馬的遭遇一樣,當面柔情似水,背後卧-虎-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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