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車內的氣氛十分壓抑，連向來脾氣暴躁的小九此刻也陰沉著臉，一言不發，儘管這小子弄不清奚謹的死會帶來怎樣的連鎖反應，可有一點他是心知肚明的，奚謹掛了，馮笑笑的線索也就斷了。
小九對馮家的忠心自不用說，在他心裡，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並非是一句隨口說說的話，他更是用實際行動來實踐當初的承諾。
奚謹真的死了，死的有些突兀，卻又合情合理，所謂有因就有果，佛家用語來說就是一善念者，亦得善果報；一惡念者，亦得惡果報。
以奚謹的所作所為，有此一劫也算理所當然，只是……他死的太不是時候來。
所有線索就此中斷，在所剩不多的時間裡，我該如何去尋找夭小妖和姐姐的下落？
更麻煩的是，我與奚謹的死終歸脫不了干係，不管是先前那通電話，還是後來的碰面，許多蛛絲馬跡都會把我和奚謹的死聯繫在一起，就算胖子願意把所有罪責都一人扛下，那奚家的人呢？能就此釋懷嘛？
我想到了葶薴，不由的嘆了口氣。
弄不好不僅奚家那邊不會放過我，警方也可能把我當成逃犯對待，畢竟現場留下的痕迹太多，撞擊之後越野車變成如此摸樣，又怎能瞞得過隨處可見的監控攝像頭。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寧總，咱們去哪？」越野車匆忙駛離現場之後就在高架上一路狂奔，開了足足十來分鐘，栓子才終有些沉不住氣的問了一句。
我看了一眼車窗外，天邊已經微微泛起了魚肚白，離天亮不遠了。
「找個僻靜處，我要好好想想。」
栓子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好在凌晨時分路上車輛並不多，半個小時之後，越野車緩緩停靠在了路邊。
附近是一片工地，剛打好地基沒多久，地上部分才不到三層，奇怪的是已經荒草叢生，看樣子應該是一處爛尾樓，在這座土地堪比黃金的城市，如今還有如此大面積的爛尾工程，是在令人詫異。
不過不管如何，這裡倒是挺清凈。
我身子往後靠了靠，慢慢閉上了雙眼，幾乎一夜未眠，焦躁的情緒又一直揮之不去，早前從曹炎那得到證據之後，我原本滿心歡喜，以為所有問題都迎刃而解了，沒想到數十分鐘之後迎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大喜連著大悲，此刻渾身像是散了架似的，睏乏無力。
我很想倒在床上好好睡一覺，沒任何事情攪擾，若是可以的話，最好小妖能陪在身旁，本來這並不是什麼遙不可及的事，可現在看來，變成了純粹的奢望。
雖然閉著眼，腦海里卻在飛速盤算接下來可能面臨的後果，留給我的時間越來越少，我必須分析清楚可能面對的最壞的情況會是怎樣。
警方迫於奚家的壓力，全城通緝我，那樣的話別說去查小妖的下落，甚至連我自己都得像老鼠一樣藏在陰暗的角落裡，若是真如此的話……
我不敢再想下去，心底卻深知這種可能性最大，畢竟奚家就奚謹這麼一根獨苗，那位奚老爺子若是知道寶貝孫子莫名其妙被人撞死了，勢必會雷霆震怒。
在BJ這一畝三分地上，奚老爺子要是歇斯底里起來意味著什麼，想想都令人頭皮發麻。
我突然想到手中的證據，若是拿這東西繼續要挾奚家，會不會起到什麼作用？不過這種念頭剛滋生出一點苗頭，就被我斷然扼殺了，不管是不是可行之計，可奚謹這混蛋人都已經死了，拿一個死人做文章，怎麼看都有點不地道。
心中一聲長嘆，我發現自己還是不夠狠，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歷史上哪位梟雄不是踩著累累白骨爬上王座的，而我卻在這種事面前猶豫不決，看來這輩子都成不了叱吒風雲的陰狠人物。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睡覺！」
閉目養神還不到一分鐘，小九就開始怒氣沖沖的對著我的耳朵吼了。
我皺了皺眉，有些無奈的睜開眼，「嗓門大能解決問題？」
小九面色一窘，「可也不能在這乾耗著……」
「知足吧，這會起碼不用東躲西藏！」我揉了揉發木的眉心，餘光掃了一眼車外，天邊的越來越亮了，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一抹耀眼的金光從天際線下破土而出。
「什麼意思？」小九一愣。
我還未開口，栓子有點看不下去了，回過頭瞪了他一眼，「你應該知道剛才死的是什麼人吧？」
「這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奚謹，奚家的大少爺，以前我就覺得這小子心術不正，沒想到他竟然連大小姐都……死了活該。」
小九的一番言語讓我徹底不想說話了，栓子倒是耐著性子，繼續解釋，「奚家就這麼一個兒子，就這麼死了，你覺得咱們拍拍屁股跑了就沒事了？」
「你這是什麼話？人又不是咱們撞死的，冤有頭債有主，兇手又沒跑，關咱們屁事。」小九眼睛一翻，反駁道。
這下連栓子都不願跟他繼續廢話下去了，對於這種一根筋思考問題的傢伙，完全沒辦法正常溝通。
小九見我和栓子都沉著臉不吭聲了，似乎也覺得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大手在光頭上來回不停的摸著，雖然神色焦灼，卻也不隨便開口了。
越野車內的氣氛又變得極為壓抑，我忍不住摸了摸口袋，空的，這才想起煙和打火機都留給胖子了。
從後視鏡看到我的舉動之後，栓子趕緊從褲兜里掏出一包煙來遞給了我。
我不知道這小子是從什麼時候起有隨身帶煙的習慣的，不過煙酒這兩樣東西都是我教會他的，幸好我不是教育工作者，否則肯定誤人子弟，當然，現如今這社會，被人誤的子弟不在少數。
煙剛點著，還沒來得及抽上兩口，突然手機開始震動了，號碼再熟悉不過，是齊局的。
盯著屏幕發了半天呆，我遲遲沒摁下接聽鍵，直到鈴聲停止。
坐在一旁的小九比我還著急，若不是怕惹怒我，估計就撲上來搶電話了，這小子的那點心思我自然明白，就像溺水之人，即便看到一根稻草，也會當成救命之物，完全不顧那玩意能不能起到作用。
「你怎麼不接？萬一有大小姐她們的消息呢？」小九終歸還是有些急眼了。
「齊局的電話，要是真有笑笑她們的下落，電話打不通之後，他會發信息過來。」我繼續盯著屏幕，等待著。
一分鐘后，電話再次開始震動，屏幕上顯示的是葶薴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