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么噠！看到我要等一等啦！

林芳迷迷糊糊睜開眼,正好看見從破爛的房頂上巴掌大的洞口、射進來一片陽光。

我了個大草！

這是什麼地方？根本不是她熟悉的房間！

雖說租的房子老破小,可從來沒聽說過睡著睡著換地方的！

林芳扭頭看了一圈房子,破房頂，裂縫牆,硬邦邦的大土炕。她是被賣到山旮旯給人做媳婦兒了？

不會吧！

震驚到捂臉的林芳下一刻直接嚇到了,這黑瘦小的雞爪子根本不是她那雙白皙的手！

不等林芳震驚完，突然一個男孩驚喜的聲音冒了出來。

「二丫！你醒了！」

二丫？

丫丫丫？

這什麼鬼地方竟然說的她家鄉話！

一個黑壯的六七歲？七八歲？林芳大姐二姐家孩子還小，她實在分不清這個小孩子多大了。

小男孩躥到床頭，伸手在林芳腦門上摸了摸，隨即露出一口大白牙：「太好了！二丫你不燒了！」

林芳也不知道自己是重生還是穿越了，更不敢隨便開口說話,沉默的看著小男孩。

小男孩突然眼圈紅紅的抽了抽鼻子，「二丫，你能沒事真是太好了。」

林芳不知道說些什麼,繼續沉默。

見二妹呆愣愣的，林田又摸了摸林芳的額頭，「桌上有米湯,你餓了記得吃。吃完了再睡會兒，大哥去摟草了。」

小男孩說完拿起地上的土黃色的草編繩子走了，徒留林芳躺在床上。

「這到底是哪裡啊？」

回答林芳的是一串響亮的肚子咕嚕聲。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林芳從床上爬下來走到桌前,看到碗里飄蕩著疑似鍋底灰的小米湯,吞了吞口水,吃還是不吃,這是一個大問題。

「哎呀！二丫你醒了？」

在林芳猶豫的時候，門口進來一個穿著灰黑色土布衣服的小女孩。因為背著光，林芳看不清她的臉。

「二丫，這米湯你不喝？我喝了啊！」小女孩說完端起碗咕嘟咕嘟像喝水一樣吧小米湯喝的一粒米不剩。

這時，林芳也能看清小女孩臉了。

大眼睛、小鼻頭、紅嘴唇，巴掌長的頭髮沒有紮起來。是個漂亮的小女孩。

林薇見林芳一句話不說，無趣的撇撇嘴，又從屋子裡跑了出去。

林芳：這又是誰啊？

林芳揉著肚子往外走，低頭越過門檻的時候看到褲腳上扎著的白布忍不住心裡一驚，按著她老家的習俗，家裡有近親去世才會扎白布。

林芳接著往外走，院子很長很大，零零落落種了幾棵槐樹和梧桐樹，還有一顆掛了小青棗的棗樹。除了身後兩間相連的土胚房，院子左邊還搭了兩間簡陋的棚子。

林芳直接朝大門外走去，說是門也不盡然，只是幾根手臂粗的槐樹紮成的籬笆，還沒一米高。

「二丫醒了？快過來，你星子哥摘了菱角回來。」

對門同樣是籬笆門土胚房，裡面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見林芳出門笑著招呼她過去。

林芳盯著對方院子里的一棵大樹直直的走了過去。

這棵樹，她認得。

她家對門鄰居家的樹。

林芳記得小時候對門住著一對無兒無女的老夫妻，老夫妻離世後房子被隔壁買了去，院牆推掉變成了一家。然後這個鄰居家開始陸續有人死亡。林芳小學的時候全家死光了。

有人說是報應，也有人說這座大宅子是陰宅，不吉利。後者的說法來源於大宅子里有一棵枝繁葉茂的百年老槐樹。

林芳初中的時候縣裡把上百年的老樹保護起來，樹上掛銘牌，圍上幾層紅布。

這棵樹作為周邊唯一一棵百年老樹出了名。

村裡的老人過年過節也要過來拜拜保平安。

林芳從小到大見到這棵樹不下萬次，絕對不會認錯。

「二丫，怎麼了，快過來吃！」紅星娘見林芳獃獃的，抓起幾個菱角塞她手裡。

真是個可憐的丫頭，沒了爺爺爹娘，一家子小孩子也不知道怎麼活。

哎，能幫一把是一把吧！

「謝謝大娘。」林芳下意識的道謝。

紅星娘古怪的看了林芳一眼，伸手在林芳眼前晃了晃，「這是燒傻了？咋叫大娘，我是你大富嫂子啊！」

林芳懵逼。

這人明顯四十多了，她下意識的以為是長輩，沒想到竟然是同輩。

「我，我忘了。」

「哎呀，你這倒霉孩子，咋這麼倒霉呢！」

見林芳依舊獃獃的，紅星娘忍不住碎碎念：「你爺爺爹娘才走了幾天啊！大田子要養活你們仨，你還傻了，以後這可怎麼活啊！」

大田子？

林芳爺爺叫林田，小輩兒喊他大田叔，大田爺爺。

「林田？」

紅星娘大喜：「你還認得你哥啊！」

「我家裡人去窯坑拉土蓋房子被埋了？」

「你都記得？沒傻就好，沒傻就好。」

林芳是真傻了。

她爺爺說過，太爺爺太奶奶是家裡準備蓋房子去窯坑裡拉土的時候被埋了。他八歲就成了孤兒，拉扯弟弟妹妹長大。最後也不過剩下他一個人。

林芳記得聽爺爺說過，爺爺原本有兩個妹妹，大妹妹變成仇人老死不相往來，二妹妹鬧飢荒的時候活生生餓死了，死的時候肚子鼓鼓的，一晃一晃還能聽到水響。還有一個最小的弟弟，實在養不活送人了。後來生活好了，找了幾十年也沒找到。

別人喊她二丫？

她這是變成餓死的二姑奶奶了！！！

沒個大人管著，小孩也是可憐。

***

八月初

村長頻頻去縣城開會。

八月末

家家戶戶被通知去村委大禮堂開會。

村長程衛國站在兩張桌子拼成的檯子上，慷慨激昂：「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趕英超美不是夢！鄉親們！為全面支持大鍊鋼，三年超英，五年趕美，快速向社會主義過渡，我們有必要生產線上來一個大的躍進！主席同志提出我們應該進行一次全民大鍊鋼！」

村民們忍不住低聲議論，前幾年為了支持大鍊鋼，他們這裡唯一一片幾百年的老林子都快被砍光了。他們這裡又沒有鐵礦，還能怎麼支持？

「全面大鍊鋼！男女老少齊上陣！建高爐，煉好鋼！

為了全面保證全民大鍊鋼，黨組織決定成立為人民的『人民公社！』從今天起土地收歸集體！吃飯在集體！看病在集體！家畜歸集體！吃一樣的飯，干一樣的活！早日實現共產主義！」

村民們還在議論什麼是『人民公社』，程衛國已經開始帶人收歸集體財產。

鐵鍋、鐵門、鐵床，甚至是鐵絲，鐵釘，凡是鐵器全收走。糧食收走，家畜帶走。

***

林田望著沒了鐵鍋的灶眼，傻了眼：「沒了糧食，沒了鍋，咱們怎麼吃飯啊？」

林芳一點不著急，「村長不是說成立人民公社，以後咱們就在大禮堂和所有人一起吃大鍋飯了。」

林水聽到吃飯肚子咕嚕咕嚕開始叫，見哥哥姐姐看他，害羞的直揉肚子。

林薇掃了林芳一眼，「我看大鍋飯挺好，再怎麼難吃也比豬食好吃！」

林田和林芳沒理她，林水眨眨眼睛，「大姐，咱家豬被抓走了。」

「懶得理你！」林薇扭頭跑了。

天快黑的時候，村民們奔走相告終於要去大禮堂開飯了。

帶上碗筷，三兄妹直奔大禮堂。半路碰見回來拿碗筷的林薇，林田把專門給她帶的碗筷給了她。

大禮堂前亂鬨哄，村長程衛國不停敲鑼吼著讓安靜，排好隊吃飯。

林芳正好看見林紅星一家，拖著哥哥弟弟跟他們一起，林薇則跑去跟她玩兒的好的一個女孩那裡。

夏收不久，今天是大鍋飯的第一天，飯菜挺不錯。

玉米面、豆面和白面做的三合面饅頭，成年人兩個，小孩一個；一人幾塊雞蛋，大半碗燒茄子，外加一碗玉米糊糊。兩歲下的小娃娃還能領一份雞蛋湯。

林芳默默吃著屬於她的東西，吃了七分飽，把剩下的小半塊饅頭和小半碗的玉米糊糊推到林田面前。

「哥，你吃。我吃飽了。」

林田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看著領的東西挺多，可沒什麼油水的東西根本不頂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