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木風正在認真澆溉葯花，突然聽得身後響起了一道熟悉的冷清聲音：「當初你為何要救我？」

白木風轉過頭來，果然就看到冷清霜不知何時站到了他的身後，臉上有著極難見到的疑惑神情。

那一眼，白木風不禁看得有些痴了。

那時的冷清霜，一身白衣不染塵埃，星星點點的陽光在她身上落下一點一點柔和的光暈，打破了她向來的冷若冰霜，她的神情固然冷清卻再也沒有了之前的疏離，看起來就如同初降煙火人間的仙子一般。

這個仙子，第一次想去了解她降臨世間的這個人間。

第一次，想去了解她面前的白木風。

白木風不是沒有見過美麗的女子，卻是第一次見到這般絕色的女子。

冷清霜想要對白木風多些了解這件事情，讓他有些驚喜，那感覺就好像九天仙子想要認識一個凡夫俗子一般。

其實，在第一眼見到冷清霜的時候，白木風就為她的容顏而驚艷。

如今再看，她的美讓他眩暈得有些迷失。

良久后，白木風才從冷清霜的美中緩過了心神，連忙將自己臉上的痴迷收了回來，不願被冷清霜發現一絲一毫。

表面上，白木風微微笑著：「冷姑娘，你覺得呢？」

冷清霜皺起眉頭，她不確定。

她覺得白木風只是為了救人而救她，只是她無法相信這一點。

或許是看慣了世間冷暖涼薄，她習慣用目的性的眼光去看任何人。

「敢問你尊姓大名？」

算起來和白木風已經認識了數月時間，這還是冷清霜第一次開口問他的姓名。

冷清霜想對白木風的了解多一些，而不光是只知道他是一個醫術高超的醫者。

白木風笑著回道：「白木風。」

「白木風。」冷清霜在心中將這個名字輕輕地重複了一遍。

果然是人如其名，白木風給她的感覺就如同置身在清幽林木中那一縷徐徐而來的清風。

「白神醫，我可以和你學藥理嗎？」冷清霜又問道。

「我不收徒弟了，不過教授你點藥理知識卻是可以的。只是，若是你想學點藥理知識以便於你能更好地用武傷人時，那就請恕我愛莫能助。我的醫術只會用來救人，不會用來傷人。」白木風明明笑著，可是言語間的堅定卻不容人動搖：「冷姑娘你若是想好了，我便會教你。」

冷清霜頓時愣住，或許是因為知道白木風有一顆醫者仁心，她沒有想到他會拒絕自己。

不過聽到白木風這番話，她便明白了他的心思。

那一瞬，冷清霜有些厭惡自己，她覺得自己褻瀆了神聖的醫者，因為她的確是想多學些藥理知識來輔助復國大業，甚至想著學些制毒之法來對付寧夙家。

在此之前，冷清霜覺得復國大業一直很高大，是她的畢生心愿，這是第一次她持相反態度。

是的，在她看來複國大業很正義，但是看在白木風眼裡只是一場你死我活的廝殺。

不自禁的，冷清霜想起了她第一次執行行動時，蒙勇一眾人殺害的那些老幼婦孺，他們何其無辜。

想起這些，冷清霜再看自己的雙手，就覺得這雙潔白無瑕的雙手上沾滿了鮮紅的鮮血，臟污到了極點。

她事事以復國大業為先，復的是宇文家的天下，可是卻是以許多人的生命為代價的。

寧夙家的人是該死，可是那些無辜的人，那些皇宮侍衛，蒙家寨上那些為宇文家的復國而付出生命的人呢？

想到這些，冷清霜就想逃離。

她不是第一次想到這些，每一次她都會自我安慰，安慰自己為了復國大業一切犧牲都是值得的。

可是這一次，這些自我安慰的話卻再也沒有了效果，她心裡滿滿的都是罪惡感。

前朝今朝，孰對孰錯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很多人的生命都是因她而死的。

冷清霜有些慌亂地轉頭跑開，她很想之前的那些事情從來都沒有發生過，可是事實上這些事情一直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看著冷清霜慌忙離開，白木風的嘴角卻是浮現出了一絲笑容。

在救下冷清霜的一刻，白木風就知道她的身上應當背負著仇恨，他不知道那些仇恨是什麼，但是卻很希望冷清霜能夠放開。

冤冤相報，永遠沒有了斷的時候。

仇恨是什麼感覺，白木風不知道，因為他從來沒有恨過一個人。

放下仇恨，或許不甘，又或許會開始一個新的生活。

生命是美好的，不應當在那種永無盡頭的冰冷中結束。

人生短短數十載，何不只為自己而活一次呢。

這種想法，或許有人覺得自私，這卻是他白木風心中的認定。

「冷姑娘，希望你早日從仇恨中走出來。」望著冷清霜匆匆離去的背影，白木風在心中默默地道。

記著仇恨，冷清霜只會面對一次次的傷痕纍纍。

忘記仇恨，或許冷清霜才會有一個全新的開始。

白木風不希望冷清霜一直被束縛在仇恨中，明明是活生生的一個人，若是被仇恨束縛住，那樣和一件復仇工具又有什麼差別呢？

冷清霜一直跑一直跑，腦海中的那些被她刻意掩藏起來的記憶卻越來越清晰。

冷清霜想起了羽康病危離世時對他說的話，想起了蒙翼的死，想起了蒙家寨的眾人在行動中的慘死情形，想起了在臨近雲河山時的最近一次刺殺行動的慘烈……

這些記憶，一種讓她想要堅持完成復國大業，一種卻讓她很想放棄這一切。

這些記憶，就這樣糾纏在冷清霜的腦海中，讓她痛苦地難以抉擇。

如果不繼續復國大業，她沒有辦法面對羽康，羽康將復國大業的重擔交給她，她答應他要將這心愿一代代傳承下去，直到實現的那一天。

若是放棄，她便是辜負了羽康對她的期望。

可是如果要將復國大業繼續下去，她要面對的是更多人的犧牲，更多無辜人的死亡。

若是堅持，她的內心時時刻刻都遭受著拷問。

到底該如何選擇呢？

冷清霜從未覺得一個選擇會這樣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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