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喬。」紀唯寧伸手,輕抱著床上的人兒,細聲安撫:「追求愛情是每一個人的權利,你不要這樣說自己。這個孩子,只能當做跟你無緣吧,以後身體養好了,我們再生。」
對於生命,大多數的醫生都會珍視,可是如喬洵懷這個孩子的情況,或許流了,也不是一件壞事。
喬洵在懷孕前後,過的那麼差,孩子就算能在母體內存活,那也難保生下來,他不會有任何缺陷。而如果萬一真的有什麼缺陷,那才是對他一輩子的災難。
「好了,換個話題吧。」喬洵抬手,抹了抹眼角:「跟我說說,你跟徐大總裁現在怎麼樣了?還有,你怎麼越來越瘦了?」
其實沒有淚,喬洵抹眼角的動作,只不過是想要緩解一下眼眶的酸累。對於她來說,關於簫晉墨的任何事情,她都已經能夠平靜相待,何況,她原本就不是一個愛哭的人溲。
「我跟他,挺好的。」紀唯寧笑笑,自動忽略了喬洵的后一個問題。
這段時間,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那麼多,說起來,一個小時也道不完。她不必要在這樣的時候,再跟喬洵說那些已經過去了的事情,免得,給她帶來煩擾。
「我猜也應該是挺好的,畢竟,徐大總裁對你的感情,大家都是有目共睹。要使勁抓住眼前的幸福呢,阿寧,不是每一個人,都會有這麼美好的愛情。恧」
喬洵扯著唇,順勢拉了拉紀唯寧的手,帶著些微的打趣,也是真心為好姐妹覓到良人而開心。
「我知道。」紀唯寧點頭。
都說她和徐暮川的感情美好,可是,在這個過程中,他們走的有多不容易,只有自己能夠體會。可即便是如此,她依然無比慶幸,這輩子,能遇上徐暮川這樣的一個男子。
「早餐怎麼還不來?簫晉墨這是跑哪兒去買了,要那麼長時間?」未免喬洵再問些什麼,紀唯寧索性起身,把話題轉移開來,同時,腳步還向著門口過去,想要出去瞧瞧。
只不過,她沒想到,當她拉開病房門,並且探頭出去的時候,竟是在門外的長椅上,看到屈著兩條長腿,手肘分別撐在膝蓋之上的男人。他旁邊的位置上,放著打包回來的早餐,塑膠的盒子內壁,全被蒸汽附著。
「簫總?你怎麼坐在這裡?」
紀唯寧的聲音,讓簫晉墨抬起了頭,也是因為這樣,她才看清了這個男人的面色。哪怕身上依舊是那麼光鮮亮麗,哪怕他的皮鞋依舊鋥亮的如同鏡子,可是那滿眼的血絲,那一宿未眠所帶出的疲倦,還是出賣了他的情緒。
他的難過,是顯而易見的。只不過,紀唯寧猜不出,他的這份情緒,是針對喬洵多一些,還是針對他們剛剛離去的那個孩子多一些。
簫晉墨起身,提起椅子上的早餐,交到紀唯寧手中:「麻煩你先幫我照看一下她,我有點事,要離開一會。」
紀唯寧捧著熱乎乎的早餐,連同透明的塑膠袋一起,原本想要問簫晉墨,今天還會不會過來。可是,還未待她問出口,他已經跨過她的身邊,大步離去。
她是在轉身推門進去的時候,才發現塑膠袋上印有早餐店的地址,是老三街東區的一家老字號。
紀唯寧來B市的日子不算太長,但因為跟江承郗這半個B市人呆在一起的時間比較多,他會跟她講很多關於這座城市的事情,大到人文地理,小到美食美景。所以,她對老三街的美食,並不陌生,只不過,因為她對路不熟,所以從未去嘗過。
而且,如果剛剛她在樓道里聽的沒錯的話,好像坤叔夫婦也正往這個地方過去,為他們的女兒買好吃的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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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染科病房依然如往日那樣安靜,護士帶著徐暮川進去的時候,楊雪媛還沒有醒來。
徐暮川遣開了護士,獨自站在這個連空氣都帶著滯悶的空間里,看著床上的女子。
如若不是她露出在外的頭顱和髮絲,外人進來,根本就看不出來,床上竟然躺著一個人。大約是因為病痛的緣故,身體瘦到已不成形,所以,直接被淹沒在那床並不算薄的被褥底下。
用形同枯槁,都好像不足以形容她現在的可怖。
也不知道是因為徐暮川的出現,讓楊雪媛有了感知,亦或者是,窗外漸漸擴散開來的太陽刺花了熟睡中她的雙眼。總之,在徐暮川站在邊上沒多久后,楊雪媛便緩緩的睜開了眼皮。
看到徐暮川,她沒有欣喜若狂,也沒有泫然欲泣,她只是很平靜,很自然的綻放著笑臉,就好像,他們不過是不久前才見過面的故友般。
雖然,她現在的狀態,不管怎麼笑,都拉不回她昔日的容顏,可是,對這樣一個病入膏肓的人來說,此時此刻,還能笑的這麼真實無保留,也是實屬難得。
徐暮川立在距離她床邊半米左右的地面,不遠不近,卻是最佳的範圍。不會讓她覺得,他排斥歧視她的病情,也沒有過分熟稔的靠近。
他們之間的關係,從來就只是同學,同事,搭檔,充其量也只是一個稍微好點的普通朋友,所以,這樣的相處,其實是最好的。
「我以為,剛剛是在做夢呢,這麼多年,你居然都沒怎麼變,還是那麼好看。有沒有人跟你說過,被清晨陽光籠罩著的你,是最最吸引人的?」
楊雪媛笑著,率先開口看向徐暮川,出口的話音太過無力虛弱,但總算,能夠聽清。
徐暮川並不意外她見到他時的反應,她從來就不是一個毛躁的性子,也不是喜怒都掛在臉上的人,她知分寸懂進退,甚至有著連男人都少有的果敢和穩重。
要不然,她也不會在非洲那事之後,就一個人收拾了東西,消失的了無影蹤。
聽著她如同老朋友一般的打趣,徐暮川也是難得的溫聲回應:「記憶中好像沒有。」
「怎麼可能會沒有?大概是你總是冷著一張臉,我想,很多女孩子即便發現了,也不敢湊上去跟你聊這個話題。」
「是嗎?那或許我該回去問問我的未婚妻,看看她是不是因為看到過我站在陽光底下的樣子,然後才喜歡上我的。」
徐暮川淡淡扯笑,本是隨口聊起的話,卻是忽然讓他想起記憶中的某個畫面。
那一次他為了趕到美國去給紀中棠做手術,走進西奈山醫院的時候,正是清晨時分,陽光鋪滿整個醫院的樓道,而她,就是坐在樓道里,怔怔的看著他向著她,一路過去。
自那以後,她才對他的強勢進攻,開始慢慢回應。所以說,她會不會也是因為這樣,才被他吸引?
想到這裡,徐暮川沒有太多情緒波動的面上,開始柔化。
「你說的未婚妻,應該不是前面那個葉婧吧?」
即便徐暮川提起未婚妻這樣的字眼,楊雪媛依舊平靜。就好像,眼前的男人真的只是她的一個朋友,而不是她愛了那麼多年,卻始終沒辦法得到的男人。
可能是因為早就接受了命運的安排,對自己即將逝去的生命,沒有半點哀戚。她只是很平和,很努力的,想要跟他多說些話,多了解一些他如今的狀況。
「不是。」
徐暮川簡短的否認。葉婧和楊雪媛之間的聯繫,他早已瞭然。所以,這會兒,也並不奇怪她為何會知道,葉婧曾經是他的未婚妻。
「那麼,是你未婚妻先追的你嗎?很好奇,她到底是用什麼手段,竟然能把你這樣一個難搞的人追到手。」
「是我先追的她,確切的說,是我趁人之危,從別的男人手裡搶過的她。」
這樣的話,聽在楊雪媛耳中,卻猶如天荒夜譚,驚的她直接瞪起了那雙幾乎脫框的雙眼,當然,也只是驚訝而已。她並沒有其他不良的情緒在眼神里。
她又是笑:「怪不得,你提起她的時候,整張臉都是柔的不像話。可是怎麼辦,你越說,我對她的好奇心就越重了。能不能跟我說說,她是做什麼的,是什麼樣兒的女子,肯定很優秀吧?」
「她是神經外科的主刀醫生,很優秀,但比起你來,可能還差那麼一截。長的也不錯,但性子好像一般,愛鑽牛角尖,有時候,也會自作聰明做一些讓我生氣的事。就在剛剛,她還想拱手把我這個男朋友借出去。」徐暮川淡聲直言,薄唇掀起淺淺的笑弧,實實在在的滿足著楊雪媛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