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愛吃?她什麼時候跟他說過,她愛吃麵條?以前會吃,都是因為方便,做起來簡單而已。
紀唯寧覺得,應該是麵條冒出的熱氣熏到了自己的眼帘,要不然,她為什麼會覺得越來越看不清楚那麵條的樣子?像是有一層濛霧蓋著她的眼睛。
「紀醫生。」玉姐喚了一聲,而後說道:「這面要趁熱吃,要不然,一會坨掉就吃不出味道了。」
紀唯寧斂著眼皮,直直點頭:「謝謝玉姐,辛苦了。」
她伸手接過玉姐托盤上的麵條,把它放到梳妝台上,甫一坐下,便拿起筷子挑著吃溲。
只不過,才一入口,她便頓住了咀嚼的動作,沒有抬頭,輕聲問還站在門口的人:「玉姐,這麵條是你做的嗎?」
玉姐雖然不知道她為何如此問,但還是點頭:「對,是少爺交代我做的,說給你當宵夜。」
「味道真好,你放的是什麼配料?」她低低的聲音,呢喃著恧。
「這……」玉姐答不上來,支吾著:「都是一些平常的東西。」
「哦,沒事了,你休息吧,已經很晚了。」
紀唯寧眼眸一眨,原本積聚的霧氣,終是凝成水滴,掉進碗中,而後,第二滴,第三滴……
直到聽見房門被關上的聲音,她才敢嗚咽著出聲。
十二點之前的麵條,她根本想都不用想,便能夠知曉他的深意。
今天從頭到尾,他都陪在她的身邊,沒有接過一個公事電話,沒有離開過她三米之外。對這個極為特殊的日子,他沒多提一個字,可是,卻在大晚上,給她做了這碗麵條。
所以,這是長壽麵么?
不慶祝,不悲傷,更也不忽視,為她過她人生中的第一次生日。甚至怕她抵觸,自己做了麵條,卻偏要說成是玉姐給她做的宵夜。
徐暮川……徐暮川……
而在此時,穿著一身家居服從廚房出來的徐暮川,並不知道,樓上的人兒,已經因為他的一碗麵條,哭的泣不成聲。
玉姐拿著托盤下來,徐暮川問她:「有在吃嗎?」
此刻已是深夜,玉姐怕吵著屋子裡的其他人,腳步放的很輕,聲音也放的很輕:「在吃呢,還問我,這麵條用的是什麼配料。這根本不是我做的,我哪裡答得上來,然後她就哭,一邊哭一邊吃。」
或許是紀唯寧的反應太過怪異,以至玉姐神經叨叨:「少爺,您要不要上去看看?我聽紀醫生哭的可傷心呢。」
徐暮川抬頭,望了眼二樓屬於她的那個房間,而後才道:「不用,讓她安靜呆著,你也別去打擾。」
因為這個生日,他沒有及時把紀中棠入院的事情告訴她。而紀中棠在入院之前,也是因為想要給她過這個生日,買了一大堆的材料,可最終卻還是來不及表達他的父愛,便撒手人寰。
她如今有多抵觸提起生日這個字眼,他能夠想象。他想要讓她感受到他的心意,想要溫暖她的心,唯有如此的方式。
這天晚上,紀唯寧在房間里,把那一份麵條,吃的乾淨。而後,直接躺到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她下樓的時候,想把空碗帶下去,結果,卻是怎麼都找不見。是誰趁著她睡覺的時候進了她的房間,這個問題,根本不用多想。
按照平常的作息來算,紀唯寧下去的時候,徐暮川大多時候都已經離開。他的公務向來忙,並沒有太多的時間給他呆在家裡悠閑度日。
可是今天,他卻還坐在餐桌前,動作優雅的喝著碗里的清粥。看見紀唯寧,他拿起手邊的濕巾拭了拭唇,而後起身,朝著她過來。
當時,她還有兩級梯沒走完,她站在樓梯之上,他站在樓梯之下,可即便是這樣,他依舊可以平視她的眼睛。
「睡的好嗎?」清冽的嗓音,在這樣的早晨里,能夠喚醒她還未散去的惺忪混沌。
紀唯寧點頭。
昨晚的睡眠,是她這段時間裡,最好的。沒有噩夢,沒有父親,有的,只是繚繞在唇齒間殘留的面香味兒。
「你打算什麼時候去B市?」
「都行,可以的話,就這兩天吧。」
警方那邊雖然不會再找她,可是,她還記掛著江承郗,也要過去給父親母親蓋好衣冠冢。
「那就今天吧,你準備一下,我讓秦述定下午的機票。我可能抽不開身陪你過去了,不過我會送你去機場,到了B市,賀端宸會去接你。吃住交給他解決,還有你父母的事,他也會幫忙,不用跟他太客氣。」
徐暮川溫聲交代,給人的感覺,就好像他們會好長時間見不到面一樣。
「那你呢?你很忙嗎?」紀唯寧是遲疑了許久,才終於開口問著。
哪知,徐暮川卻是點頭:「過去吃早餐吧,慢慢來,不用著急。吃完我送你去紀家收拾你父母的東西。」
紀唯寧怔怔的望著他,本想問,要忙多長時間,如果是一天兩天的話,她想,或許她可以等一等。
可是,到底是沒能問出口,在他的注視下,她最後是點頭,去了餐廳。
徐暮川的車子在車禍后已經毀的差不多,因為手傷沒法開車的緣故,一直沒去換新的。這會兒,過了這麼長時間,終於重新換車,卻依舊是黑色的卡宴。
紀唯寧直接無語。這個男人,喜歡一件東西,未免也喜歡的太過執拗,毀了一輛卡宴,買回來的竟然還是卡宴,並且連顏色都還是一樣的……
不過,她也沒多說,只望著他,擰眉道:「你傷的是骨頭,雖然癒合的不錯,但開車的話,應該還是早了些吧?」
徐暮川輕笑:「謝謝關心。司機已經在車上了,我不會拿你的生命開玩笑。」
紀唯寧嘴角微抽,而後率先上了車。
這半天,紀唯寧都在紀家別墅,在紀中棠的房間,也在那個書房,搜集著屬於父親母親的物品。
母親的東西,這二十幾年來,都被父親保存的很好,因此,紀唯寧收拾起來,也並不費勁。也沒拿太多,各自的一套衣物,還有幾個對他們夫妻有著特別意義的東西,同放在一個袋中。
而紀唯寧自己的衣物,則是從徐家帶過來的。她在徐家住之後,徐暮川給她準備了很多秋冬季的新品。
去B市決定的有些倉促,她也沒有時間再回南郊去收拾,所以,就著那些新添的衣物,給自己收拾了幾套。
徐暮川是中午兩點來接的她,直奔機場高速。
自從那天晚上徐暮川失控,此後兩人一直都沒再親密接觸,哪怕就連手指的碰觸,都沒有過。
這會兒過安檢,徐暮川終是攬住了她的腰身,大手撫著她的背脊,抬頭,無比珍視的在她飽滿的額頭之上,印下一吻,沉聲無奈的交代:「照顧好自己,不要讓我擔心。」
紀唯寧任由他抱著,異常乖巧:「我會的。」
「去吧,下了飛機,給我打電話。」即便不舍,徐暮川還是不得不放開。
「好。」紀唯寧點頭,退出自己的身子,提步朝著安檢過去。只不過,走沒兩步,她又轉過頭,微微蹙眉:「徐暮川,你……有什麼事嗎?」
可能是她敏感,她總覺得,徐暮川有些怪怪的。
他故作認真,睨著紀唯寧,嗓音清越的問:「收拾江承郗留下的爛攤子,算不算事?」
「不……不是都收拾好了嗎?」
紀唯寧遲疑,她每天都有在關注新聞,中承集團都已經全面解除危機了,還有什麼爛攤子嗎?
「嗯,還差那麼一點點。」徐暮川淡聲回著,不甚在意的表情,而後催促:「快進去吧,要不然等會來不及。」
對他的話,紀唯寧將信將疑,可真要說出哪裡不對勁,她也說不上來。正好廣播在催著登機,她便也沒再追問,轉身小跑著去過安檢。
徐暮川是看著大廳的顯示屏上,屬於紀唯寧的那趟航班已經起飛,才轉身走出機場的。嶄新的黑色卡宴依然靜候在門口,徐暮川拉開車門,邁著一雙修長的大腿上去,而後,黑色的車身飛快的駛離。
進入高速路段后,徐暮川從袋中摸出自己的手機,給葉婧撥了個電話,幾聲交代,那邊點頭應允。只短短几十秒,便結束通話。
之後,徐暮川靠著後座背椅,閉目沉思。只差一個步驟,他就可以全線收網,到時候,再也沒有任何事,可以阻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