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蕎猜到郝斌的打算，心跳跟著加快，低聲說：「在車上大致看過。」

郝斌問：「你認識那個外企負責人？」

「不認識。」

「那你上吧，不用擔心搞砸，恆豐的實力擺在那裡，再不濟你照著PPT讀下去。」

郝斌話雖這麼說，心裡卻有自己的盤算旎。

那個外企負責人顯然很喜歡蘇蕎，桌上沒放人名牌，他居然也能打聽到蘇蕎的名字，再看看其他公司的設計師，他的心瞬間寬了寬，因為哪怕蘇蕎只是木木的杵在台上，那也是一枚賞心悅目的花瓶，上面貼著恆豐的標籤。

再說，他看了眼陸靖深，再糟糕也會有人兜著不是么鞅？

蘇蕎沒有在這種競標會發言的經驗，但也意識到不能怯場，她的一個遲疑，很可能會讓恆豐和這個項目失之交臂。

搞砸就搞砸吧。

她拿著文件夾跟手提站起身。

蘇蕎給自己暗暗打氣，在一眾注視下，她邁上演講台。

「萬禾世界貿易中心」選址在海城近兩年新起的國際商務中心，總佔地面積12萬平方米，是集大型奢侈品商業、精品酒店、甲級寫字樓和高級公寓於一體的高端城市綜合體項目，項目由鼎盛控股集團和境外一家投資公司合作建設。

這些是蘇蕎之前在文件上看到的資料。

剛才上台做方案彙報的大多數是男設計師，也有一兩位資歷深厚的女設計師，但她上去后，氣場跟前頭幾位大相徑庭，蘇蕎感覺到那些設計師已經在下面交頭接耳，同行之間都是相互熟知的，他們卻不知道恆豐還有這樣一位女設計師，看著年紀不大，工作經驗絕對不足5年，想起剛才外國佬那聲蘇小姐，忽然明白了什麼，集體大罵恆豐沒節操。

整個會議室內，兩邊的百葉窗盡數拉上，只有投影屏幕上透出亮光來。

蘇蕎纖瘦的身影倒映在屏幕一角，她屏著呼吸打開PPT，盡量不讓自己去在意那些或打量或鄙夷的目光，演講台上裝著擴音器，所以她拿起激光筆退到邊上，將整個屏幕展現在與會人員面前。

「我們設計院的主講設計師顧遠東因為身體緣故暫時離開，所以只能由我來完成這次彙報工作。」

裊裊清音回蕩在會議室里，有那麼一瞬，蘇蕎覺得聲帶有些不受自己控制。

在學校的時候，她的導師也搞過一些探討會，跟競標會有類似之處，卻又遠比競標會輕鬆，因為不涉及任何利益層面的問題，同學之間可以暢所欲言，哪怕說錯也只是惹來鬨堂一笑，而不像現在字字斟酌，生怕出一丁點紕漏。

但隨即，她就慢慢冷靜下來。

術業有專攻，除去各對手公司的設計師，在場的大多數是鼎盛高層，這些高層里，其實沒幾個真聽得懂。

有些皺著眉頭表情嚴謹，不過是為配合競標會的氛圍。

她只有先相信自己絕對做得好，才能唬住在場的大部分外漢。

蘇蕎的視線下意識看向會議桌的那端，那人坐在大班椅上，半個身子隱在晦暗的光線里，看不清他臉上此刻的表情，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也和其他人一樣正看著投影屏幕。

深吸了口氣，蘇蕎開始專心發言，她快速掠過開頭部分的幻燈片，一邊解釋：「關於這個項目的介紹，之前各位設計師已經有所提及，為了節約時間，我在這裡不再做重複陳述……」

說這話時，她的心跳略快，怕有人中途提出異議。

關於萬禾世貿中心的相關資料，蘇蕎了解得不透徹，經不起詳細的推敲。

所幸，全程沒人打斷她。

當世貿大廈的三維立體模型出現在投影屏幕上，蘇蕎極快的掃視一遍，發現模型設計雖然不錯，但和別家公司相比，沒有突出優勢，所以她出口的話就成了：「這是按傳統設計理念做出的模型，很多公司為了規避風險，很大程度上會選擇最保守的風格，但是……」

這番話落下，會議室內的氣氛有了細微變化。

她沒有去看任何人，怕被分散心神，自顧自的說：「每座城市都該有自己的標誌性建築，美國的米高梅綜合體，德國賓士中心，香港西九龍的高鐵綜合體，還有北京CCTV新總部大樓，這些都是現代較成功的建築設計，海城位於長三角地區，經濟方面近年來已經進入大眾高額消費階段，對於萬禾世貿大廈這個項目，最主要考慮的不是如何低風險高效益，而是如何在海城矗立起一座具有象徵意義的建築，也許短期的經濟效益不理想，這跟高速公路建設是一個道理，以鼎盛和GL兩家公司的財力和物力，所追求的應該是長遠的發展。」

蘇蕎剛講完『發展』兩個字，清脆的掌聲啪啪響起，緊接著是更多附和的鼓掌。

那個外國佬已經起身，由衷的稱讚：「very

goo!」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蘇蕎耳邊彷彿還有如雷的掌聲餘音，她看著手提屏幕上的PPT，已經記不全自己

剛才說的話，純粹是即興的，台上另一個設計師在講ppt，蘇蕎聽不進去，悄悄離開了會議室。

……

蘇蕎低頭，往臉上撲了冷水，凌亂的心神才漸漸歸位。

想著那些掌聲，還有外國佬的那句非常好，她心裡不是沒有激動，就像千里馬遇到了伯樂。

做這一行，最難得的，就是有一個懂得欣賞自己的老闆。

從洗手間出來，蘇蕎不想回會議室，剛好口渴，見茶水間無人，進去倒了杯咖啡。

溫的奶香咖啡咽入喉嚨，才覺得整個人緩過勁來。

她身體靠著吧台，單手握著杯子把柄，櫻[熱,門.小-説.網]桃紅的指甲映著深褐色的瓷杯，新買的高跟鞋硌腳，她彎下腰去脫了一隻鞋用腳尖虛踩，巧克力色的柔順直發從肩頭滑過，側臉輪廓在燈光下越發柔和。

外面有打電話的聲音傳來，男人嗓音低沉，蘇蕎連忙把鞋寫好，身體本能的往角落側了側。

……

陸靖深握著手機經過茶水間，餘光卻注意到裡面閃過的倩影。

「具體情況，到了香港那邊再說。」

掛了電話，他把手機收進褲袋，兩手插袋在口站了會兒，轉身走進茶水間。

蘇蕎沒料到陸靖深會進來，看到他挺拔的身型，很自然地記起那晚在學生宿舍的事，她的耳根有些發，乾脆不去注意他，走到水槽前把杯子里的咖啡倒掉，身後卻傳來他很隨意的聲音：「什麼時候進的恆豐？」

回過頭，看到他正站在咖啡機，拿著杯子倒咖啡。

有員工過來倒水，發現大老闆在，還沒到口就已轉身離開。

陸靖深抿了口咖啡，凸起的喉結滑動了下，他單手抄袋背倚吧台，氣定神閑地打量著蘇蕎：「怎麼，現在翅膀長硬了，連老闆的話都可以直接無視？」

蘇蕎不傻，聽出他在暗諷自己會議上的『小人得志』。

「昨天正式開始在恆豐上班。」她輕聲回答，眼睛沒往他身上去。

「昨天才剛上班，今天就讓你參加競標會，朱德泉收了你什麼好處？」

蘇蕎擰眉，不喜歡他的說話方式。

陸靖深見她不搭話，深邃視線還停留在她的身上，像是不經意地掃過她白皙圓滑的肩膀，他又喝了口咖啡，會議還沒結束，蘇蕎看出他沒有要走的意思，先提出離開：「如果陸總沒其它交代，我先回會議室。」

「這麼急著回去在GL負責人表現自己？」他不緊不慢的道。

蘇蕎停下腳步，迴轉過身解釋：「我沒這麼想過。」

「你有沒有想過不重要，關鍵是其他設計師都這麼想，包括郝斌。」

「什麼意思？」

陸靖深看她一眼，轉身往咖啡里加了一塊放糖。

蘇蕎察覺到自己可能惹出了麻煩，卻不確定是不是她想的那樣，心裡焦急，走到陸靖深身邊，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我沒想要出風頭，剛才也是被趕鴨子上架，後來我發現設計方案存在不足，所以才會——」

陸靖深打斷她：「這個項目早在一個月前就開始向各家設計公司邀標，恆豐至少在半個月前就已經著手在準備，你能發現的問題，恆豐其他設計師難道沒有發現？」——

題外話——老陸是個好老師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