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下去了！」

「這個小孩子，真是太兇狠了！我都擔心，他會在下一刻就鏟傷了我的兒子！」

「年紀不大，但作風倒是真挺強硬的，我甚至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絲職業球員的影子！真不知道他是怎麼練的！」

「職業球員也都沒他兇悍！我跟你說，如果這孩子繼續這樣踢下去，只有兩個結果，要麼半途夭折，早早離開足球場，要麼就是進入到職業隊中，以後世界足壇說不定會多一個新的『屠夫』！」

「反正我是真覺得這個小孩有些……額，與眾不同吧！他的風格和大部分孩子都不一樣，也說不上來，這樣究竟是好是壞！」

看台上有稀稀拉拉的議論聲，雖然馬克在場上的時候，這些人有的在發噓，有的在指責，但馬克離場之後，他們的評價還算是比較中肯，願意把孩子送去足球學校接受全面系統培訓的家長，其實看球的眼光都是不差的，世界足球場上，踢得髒的職業球員還少嗎？別人罵歸罵，但這種類型的球員還不是一樣有著生存的土壤？存在即合理，別的不說，要是自己支持的球隊中有一個類似的球員，他們是不是會感覺到很爽很安心？

窸窸窣窣的議論聲不算小，有的傳入了茱莉婭的耳中，不過她的表情很平靜，事實上，類似的評價她聽得多了，最初來觀看馬克比賽的時候，聽到有人或噓或罵，茱莉婭還緊張兮兮的為兒子辯駁，但後來她就習慣了——這就是馬克踢球的風格。雖然確實挺粗魯的，但也不完全是壞事，至少，從別人的議論聲中，她能感受到，馬克這種簡單粗暴的踢球風格，也不完全是壞事。

「踢得不錯。」

珍妮弗整場比賽都處於驚訝中，她是真沒有想到，查爾斯電話里跟她說的「不可或缺」，原來是這麼個不可或缺的方式。但仔細想想，馬克另闢蹊徑的「發展道路」，貌似也沒什麼問題。拼天賦拼底蘊，錯過了最佳打基礎年齡的馬克顯然沒什麼優勢，雖然人們都喜歡漂亮足球，但臟活累活總要有人干吧，馬克這樣也挺好的。

珍妮弗這樣對茱莉婭說了一句，茱莉婭點點頭，然後扭頭看向了曾恪，她想要知道，曾恪的想法是什麼。

但很遺憾，她並沒有從曾恪的臉上看出任何情緒來，曾恪面色平靜，右手摸著下巴，似乎正在思忖著什麼。

查爾斯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等待著，心中倒是有些忐忑，他並不清楚，曾恪對這樣的馬克是否滿意。

「走了。」

半晌之後，曾恪站起身，朝著珍妮弗揮揮手，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

比賽並沒有結束，但已經沒有看下去的必要了，他想要觀察的球員已經被驅離了球場，而比賽結果也早已註定，他的球隊雖然被罰下去了一人，但之前馬克在場上攪風攪雨，幫助球隊確立了太大的優勢，雖然馬克沒有一次助攻一個進球，但他的「隱形」助益卻是讓球隊場面佔據了一面倒的上風，此時更是領先四個球，就算少打一人，想必對手也很難翻盤了。

「走……走了？不看了？」

查爾斯有些發愣，見自己Boss是真的打算提前離場了，連忙問道，「比賽還沒結束啊，Boss，你……不準備在賽后見見馬克？」

「剛才比賽前就聊過了，沒什麼好談的了。」曾恪咧嘴笑了笑，搖頭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查爾斯，我想告訴你的是，我只是為他提供了一個機會，他能不能把握住機會，或者說，他是否以後真的能有大出息，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人，都只能靠自己。當然，你不用想太多，你們才是教練，是管理者，你們有自己的培訓方式，我不會插手。」

曾恪並沒有表現出滿意或不滿意的態度，但這本身就是一種表態了。

查爾斯輕輕的鬆了一口氣，他明白了曾恪的意思，說道：「我們的宗旨是給予任何有夢想的孩子最好的幫助，這一點，我們會儘力而為。但就像您說的，成功與否不在於別人，而在與自己。人，一切都要靠自己。」

兩個人說話打著啞謎，珍妮弗聽得似懂非懂，而茱莉婭則就是完全抓瞎了，她愣愣的看著曾恪，似乎想從他嘴裡聽到肯定的答案。當然，如果可以的話，她更想曾恪留下來，等會兒和馬克再聊聊呢，她可是知道，馬克對這個朋友究竟是有多麼的看重。

「我們不能在外面呆得太久了，你知道的，茱莉婭，周末有比賽，我的時間很緊張。不用擔心，馬克會明白的，如果他想見我的話，我們可以通過網路見面。」

查爾斯和小球員他們會在斯圖加特呆上一周的時間，因為這一次的比賽並不是只有這一場，曾恪當然不可能在這裡呆上這麼久，而且，賽前就和馬克見過面了，該看的他也瞭然於胸，也就沒必要在這裡多過停留了。

看了看茱莉婭，曾恪笑道：「幫我轉告馬克一下，告訴他，他踢得很好，是真的很好，但這還不夠，他如果想成功的話，他還要更加努力。」

這並不是虛言，馬克的風格雖然不是「主流」，但表現不算差了，他一個人給球隊的幫助是顯而易見的。當然，這樣的幫助雖然有些另類。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還遠遠不夠，如果馬克鐵心要走職業足球這條道路的話，他還需要付出更多，讓自己更加強大。

茱莉婭有些失望，但最終點了點頭：「好吧，曾，我會轉告他的。」

「那麼，就這樣，下次見茱莉婭。你得規劃一下自己的時間，可別錯過了俱樂部的工作時間。」

曾恪擺擺手，茱莉婭點了點頭，同樣揮手告別。

查爾斯說道：「我送送你，Boss。」

也不等曾恪拒絕，同樣起身，三人一起朝著大學外走去。

曾恪和珍妮弗並沒有立即離開斯圖加特，因為在大學門口的時候，他們被一個中年男子攔住了。確切的說，對方攔阻的對象是查爾斯，因為是同行，所以曾恪兩人自然也就頓住了腳步。

而讓曾恪意外的是，攔下他們的還是一個老熟人——本森。

沒錯，就是曾恪剛剛來到德國之後，試訓斯圖加特時候的那位助理教練。

曾恪倒是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本森，雖然說斯圖加特大學和斯圖加特隊都處於同一座城市，但這座城市可不小，兩個人碰面的幾率可謂是大海撈針，但偏偏就遇到了，這世界上的事情還真是很奇妙。

曾恪很意外，而顯然，本森也極為的驚訝，望向曾恪的眼睛，也是極為的複雜和懊悔。

本森確實是有懊悔的理由，畢竟當初曾恪可是最先到斯圖加特進行試訓的，但當時他沒看上對方，認為對方不夠強壯，也不夠機靈，一看就沒什麼天賦……說了這麼多，其實本森就是瞧不上曾恪的中國人身份，中國人會踢球嗎？

當時本森的行為給出的答案就是不會，但現在再回頭想想，只能說自己是眼睛瞎了。

聯賽最佳射手，賽季最佳球員，德甲新科冠軍霍芬海姆的主力核心……如今的曾恪可謂是在德國大紅大紫，甚至都到了無人不曉的程度了，如果當時自己將曾恪留下，會不會這樣優秀的球員，就是斯圖加特的一員了，自己也會因為慧眼識人的功績，從而在俱樂部中飛黃騰達……

再看到曾恪，本森的腸子都會悔青了。

「好久不見，本森教練。」

曾恪倒是表現得很淡然，當年的事情過去也就過去了，也算不上什麼深仇大恨，換個角度想，如果不是本森的「拒絕」，自己還不可能去霍芬海姆呢，去不了霍村，那麼還會有現在的自己嗎？或許有，或許沒有，這誰說得定呢？

本森的表情怔了一下，隨即苦笑道：「好久不見，曾。真是沒有想到，我們還能再次相見，而且你……抱歉，我為兩年前的事情感到抱歉，我得承認，我的眼光確實不夠好。」

曾恪搖搖頭，淡笑一聲，沒有說話。

本森又說道：「……我已經不是教練了。」

曾恪訝然，有些疑惑，本森無奈的苦笑解釋：「……俱樂部認為我的能力不大適合勝任教練的工作，所以……我現在是一名球探，依然是在為斯圖加特工作。」

曾恪點頭，有些明白為什麼本森會忽然攔住了查爾斯，想來他是看上了哪名球員，想要和查爾斯聊聊吧。

本森依舊在搖頭，其實有一句話沒他說，之所以他從教練變為了球探，職位的下貶是和曾恪有一定關係的，將一名球員拒之門外其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這很正常，但如果被拒絕的這名球員未來有所成就，那麼俱樂部翻起舊賬來，那就有話可說了——顯然，曾恪如今已經成為一尊馳騁在德甲賽場的「大神」，而本森則被俱樂部以「工作紕漏」的理由，從教練位置上擼了下去——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斯圖加特俱樂部在得知曾恪差一點就成為自己球隊一員的實情之後，沒將本森掃地出門，已經算是很仁慈了。

「你是來找查爾斯先生的吧？行吧，你們聊，我就先走了。」

畢竟和本森不算太熟，也沒什麼話題可聊，打了招呼應付了兩句，曾恪就提出了告辭。跟查爾斯點頭示意之下，曾恪和珍妮弗抬腳離開。

「世界上的事情，還真是不可預料啊！」

看著曾恪兩人離開的背影，本森頗為感慨的嘆息一句。

查爾斯則是呵呵一笑，拍了拍老朋友的肩膀，沒有安慰。他也不知道應該怎樣安慰，誰能知道，短短兩年時間，曾恪就成為了德甲賽場上的明星球員，只能說，本森確實是自己倒霉了。

「還是羨慕你啊，查爾斯，在自己的足球基地，工作輕鬆自由。」本森自嘲了一句，說道，「走吧，夥計，我們去聊點工作上的事情……那個叫克瑞斯的小傢伙不錯，怎麼樣，有沒有興趣讓他到我們的球隊來試試？……還有那個叫馬克的……他的體能不錯，態度也很強硬，雖然他有很多的缺點，但我覺得，或許他也能去斯圖加特試試……」

查爾斯腳步忽然一頓，扭頭看了看遠處已經消失不見的身影，繼續朝前走：「馬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