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恪跟著迪特馬爾離開了餐廳大堂，而留下的人則是驚呼連連。

「他真的只是一個中國的窮小子嗎？可是霍普先生跟他好像很熟悉的樣子呢……」

「霍普先生好像很喜歡他呢！如果只是一個普通人，能入大富豪的眼嗎？我可不信！」

「可是……那個傢伙真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呢！他到底是誰？」

「我忽然想為這麼多出色的年輕俊傑嘆氣了，看樣子，他們是沒什麼機會了，希爾娜小姐似乎愛上了那位神秘的中國小子……癩蛤蟆吃天鵝肉的童話，似乎要上演了……」

賓客們的肆意議論，讓格瑞塔有些心煩意亂，她看了一眼神情頹唐的拉多斯，搖搖頭，臉上再度堆滿笑容，招呼起台下的賓客來。

希爾娜則是和她的閨蜜坐在一起，兩人小聲的說著話，而一些同樣出身不凡的女孩們也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對那個陌生卻神秘的中國青年追根問底起來。

……

曾恪在貴賓廳只呆了一會兒，便告辭離開。

那裡的氣氛他有些不適應，迪特馬爾對他是真的沒說的，在房間中的都是德國乃至歐洲頗有身份地位的上流人士，有大富豪，有州議員，有房地產商人……可以說，這些都是能夠影響一地一城的大人物。

迪特馬爾是真的把他當做了子侄後輩，否則也不會給他引薦這樣的「大人物」，其實說起來，曾恪和迪特馬爾之間的關係確實有些複雜，雖然表面上兩人是雇傭關係，一個是球隊大老闆，一個是球隊「員工」，但因為兩人之前陰差陽錯的誤會，彼此又很合脾氣，倒頗有點「忘年交」的意思。在俱樂部里，曾恪有時候愛胡鬧不著調，卻沒有多少人計較，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他的身上貼有「大老闆嫡系」的標籤，儘管球隊的內部事宜都是主教練蘭尼克一手抓，但究其根本，俱樂部還是迪特馬爾的，所以，對於迪特馬爾的「嫡系」，也沒人想要得罪。

曾恪很感謝迪特馬爾的看重，但和商人以及政客們虛與委蛇，真不是他擅長的。迪特馬爾也沒有挽留，他是清楚曾恪性子的人，只是想讓曾恪多和「大人物」們有些交集，至於交集有多深，那就無所謂了。總之，混個臉熟就成了。他也只是介紹一下自己的「後輩」，並不是真的想讓曾恪以後棄球經商或者從政。

「曾。」

迪特馬爾親自將曾恪送出了酒店，在曾恪準備離開的時候，迪特馬爾忽然開口說道，「我很喜歡你的，這一點你知道。所以，別人怎麼看，怎麼說，不要緊，你是一個出色的年輕人，我始終堅信你會取得成功的。好好乾，你會讓所有對你存有疑慮的人閉嘴的。」

曾恪愣了一下，隨即恍然似的點了點頭。迪特馬爾不愧是人老成精的人物，雖然他出現在大廳中的時間有些晚，但有些東西還是能夠察覺得出來，他的這番話就是在告訴曾恪，別人瞧不起你不要緊，只要你自己優秀，那麼總有一天別人會閉嘴的。

當然，還有一層潛含義就是，我很喜歡你，所以別人的意見你不用去管，如果你喜歡希爾娜，那就放手去追，我是不會有意見的。

曾恪曬然一笑，說道：「我記在心裡了，霍普先生。不過你大可放心，你知道的，我始終認定，人和人是一樣的，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這就是我喜歡你的原因之一。誰說普通人就不能成功，往前數幾十年，誰家還不是個破鞋將破瓦匠啊！」迪特馬爾哈哈大笑，又說道，「真不跟希爾娜告別一下？」

「我給她發了個信息。今天是她的生日，這麼多客人在呢，我可不想把她給拐走了，那我可就成罪人了！估計不少人都要在心裡把我給罵死。」

迪特馬爾又是一陣大笑，笑聲很快就停止了，酒店門口，一個白色的人影忽然跑了出來。

「哇哦，看樣子，你不用拐騙，就有人願意跟著你走。哈，接下來的時間是屬於你們年輕人的，我就不管了，我走了，曾，你們聊聊吧。」

迪特馬爾笑盈盈的對跑過來的希爾娜點點頭，優哉游哉的走了，希爾娜則是有些喘氣的跑到曾恪身前。

「你要走了？」

曾恪笑了笑，說道：「是啊，我得回去了，你知道的，明天還有訓練呢，我可不敢在外面呆的太久，不然回家晚了第二天起不來，估計拉爾夫會有把我掐死的衝動！」

希爾娜「噗嗤」一聲笑了，猶若百花綻放，清新亮麗。

「其實我很也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希爾娜忽然說道，「但姑姑執意要為我舉辦宴會，所以……在我生日的這一天，我想和我的朋友們呆在一起，你也是我……我的朋友，所以，我只能邀請你過來。今天的事情很抱歉，我知道……」

曾恪打斷了她的話，仍舊笑呵呵，還做了一個騎士禮：「能夠受邀前來參加公主的宴會，這是我的榮幸。」

「這也是我的榮幸，我的騎士！」希爾娜又笑了，忽然上前一步，輕輕抱住了曾恪，「謝謝你，曾，謝謝你來參加我的生日宴會。你送我的禮物我很喜歡，能夠在今天看見你，是我最開心的事情。」

「格瑞塔姑姑的話，你不用在意，其實她是一個很好的人，只是有時候……你要知道，她想的，未必是我所想的……」

「我明白的，她是她，你是你，你是一個很好很善良的女孩。」曾恪輕輕抱了一下希爾娜，繼續微笑，「再次祝福，生日快樂，希爾娜。」

鬆開懷抱，曾恪揮揮手，曾恪頭也不回的走了。

看著熟悉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轉角的街頭，希爾娜臉上的笑容卻逐漸變得苦澀。她清楚曾恪是一個自尊心很強也很驕傲的人，今天的宴會，他遭受了太多的非議和白眼，或許他的臉上在笑，但他的心裡，卻不一定開心。

他的開心，只是為了希爾娜能夠開心。

僅此而已。

希爾娜心裡莫名的堵得慌，也覺得有些空蕩蕩的，回頭看了看不遠處依舊很熱鬧的宴會大廳，卻是覺得一切索然無味。

「別人喜歡的，我未必喜歡。」

「我喜歡的，那就要勇敢追尋。我，是不是真的喜歡曾呢……」

希爾娜獃獃的站立原地，心緒卻不知道飄向了哪裡。

……

曾恪並沒有走遠，拐過街角之後，就站在原地，等待著過路的計程車。

他沒有自己的專屬轎車，他只能在街邊等候，然後花費幾十歐元返回霍村。

一牆之隔，那邊是金碧輝煌，豪車不斷，而另外一邊，則是孤單的等候，以及在他看來，幾十歐元就算是「巨款」的車資。

「人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但或許，世界卻是不盡相同。」

曾恪這樣輕嘆著。

雖然今天他一直在笑，但不可否認的是，閑言碎語還是影響了他的心情，不過他很快就將這樣頹然的情緒拋諸腦後，管別人過怎樣的生活，他只需要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足夠了，自己開心，最重要。

「人確實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但每個人的經歷和生活都不一樣。」

身後有淡淡的聲音響起，曾恪回頭看，表情略有些驚訝。

有著成熟美婦風采的格瑞塔從她的身後走了過來，「看得出來，希爾娜似乎很喜歡你，我的兄長似乎也很看好你，不過……有些事情，我希望你能夠明白，人和人之間，是真的有不同的。就好像此時你只能站在這裡等計程車，而我們這樣的人，家裡的車庫停滿了價值不菲的名車。」

曾恪臉上再度出現笑容：「我以為格瑞塔女士是來送我的呢。」

「你可以這樣認為。」格瑞塔好看的眸子眨了眨，笑著道，「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曾恪笑笑點頭，不說話。

「那麼很好，祝你一路順風。」

曾恪依舊笑笑點頭。

「車來了，格瑞塔女士，我得走了，謝謝你的招待。再見。」

一輛計程車停靠在路邊，曾恪打開車門坐了上去，擺擺手告辭，忽然又將腦袋伸了出來，「其實我有一個問題，格瑞塔女士。」

「什麼問題？你說。」格瑞塔看著他。

「雖然你的語氣神態，甚至是笑容，都表現出了良好的修養和禮節，但我知道，其實你是看不起……唔，如同我這樣的窮人的。」曾恪指了指自己，又擺手示意對方不要說話，「其實我也覺得自己實在沒什麼有讓您這樣高貴的人高看一眼的，但我想說的是，如果有一天，我將很多錢，多到你不敢想象的錢放在你的面前，你是否會低下你高貴的頭顱？」

曾恪臉上的笑容依舊，說出的話卻令格瑞塔眉頭直跳，但她同樣回以了笑容。

「如果有一天你能做到你所說的那樣的話，或許會吧。」

「那我知道了。那麼好吧，再見，格瑞塔女士。」曾恪再度揮揮手，腦袋縮回了計程車中，汽車發動，緩緩前行，但曾恪的聲音卻是從裡面飄了出來，「其實這是一個很沒有意義的問題，因為，不管我有錢沒錢，有些事情，並不是你能夠做主的，你說是嗎，格瑞塔女士？」

計程車漸漸消失在了道路的盡頭，格瑞塔臉上的笑容卻依舊綻放，她早已經習慣在人前永遠是這副溫和友好的笑容，但就跟曾恪所說的那樣，她，是不是只會笑，已經忘記了另外的表情？

她是否，真的是向現實和金錢低頭的俗人？

「這個世界，所有人，不都是俗人嗎？」

格瑞塔忽然嘀咕搖頭，「倒是一個有意思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