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的第一場正式職業比賽，曾恪卻沒有想象中的激動，或許是因為他坐在替補席上，身份只是一名臨時的「看客」。

比賽過程顯得有些波瀾不驚，對於門興格拉德巴赫來說，這場比賽的結果並不是很重要，勝負與否，都無法對他們的升級大計有什麼影響。而對於霍芬海姆來說，就跟「生死戰」沒什麼區別了，上一輪主場戰平慕尼黑1860，本就不大的升級希望再度「瘦身」一圈，如果這場比賽再無法拿下三分，鄉村球隊就可以提前宣告賽季沖級失敗了。

所以，蘭尼克對於客場取勝的執念是很強的，在他的布置和指示下，霍芬海姆從第一分鐘開始，就顯得極為拚命，不拚命不行，拼，有可能贏下比賽，保留升級希望，不拼，那是妥妥的被踢出局。

前十多分鐘，霍芬海姆的進攻打得是兇猛狂躁，幾乎是傾巢而出，欲要一斧子就砍死對手。

足球比賽講究的是循序漸進，猛衝猛打或許某一個階段能夠佔據上風，但不是長久之計，掌控節奏，把握機會，這才是應有之理。

作為德國學院派的名帥，蘭尼克自然是一個胸有溝壑之人，如果他是一個只會玩直來直往，肚裡沒點乾貨的庸碌之人，也坐不到霍村掌舵人的位置，也不可能將這支鄉村球隊帶到乙級聯賽的地步。

但可惜的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蘭尼克再有計謀和韜略，手中無可用之兵，那也只能兵行險招了——在球隊鋒線強度不夠的情況下，他的打算就是在中場堆積進攻球員，以兇猛霸道的姿態，將中場控制權拿下，而後以更猛烈的姿態圍攻對手球門。他不要求球隊九十分鐘都保持這種高強度的攻勢，他只需要一個進球，只要有進球，那麼接下來的時間，球隊就是全部龜縮半場進行死守都沒問題。

升級「生死戰」，拿到三分才是最重要的，至於踢得好不好看，還要不要臉面，MD，都快餓死了，還要臉做什麼！

這種策略，使得開場十五分鐘時間，足球幾乎就在主隊的半場飛來飛去，從場面上看，霍芬海姆無疑是佔據了上風的，別的不說，至少攻勢很盛，頗有點將對手打懵了的架勢。

但實際上，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現在的霍芬海姆最大的問題還是出在鋒線上，伊比舍維奇有身高有身體，能爭頂做球也能自己射門，但問題是，鋒線上就他一個人，活躍了幾分鐘，就被對手限制住了——沒辦法，就他這一個目標，門興後衛也不是擺設，將防守精力傾斜在他的身上，伊比舍維奇就算能力不錯，鬥志旺盛，但也架不住對手的合圍。

有句俗話叫做只開花不結果，但霍芬海姆卻夠不上這句話，別說結果了，連花都沒開，在門興的堅固防線前，進攻倒是打得足夠熱鬧，但射門的機會都寥寥無幾。

隨著比賽的進行，霍芬海姆的體能下降，無法再保持高強度的壓迫式進攻，主隊逐漸適應節奏之後，劣勢被他們一點一點的扳回來。

比賽場上開始有來有往，主隊門興反過來開始佔據上風。

球隊猛攻猛打的時候，曾恪表現得古井無波，而在逐漸落入下風之後，曾恪倒是來勁了，他在替補席上大喊大叫，一邊給場上的隊友鼓勁，一邊沖著伊比吐槽。

「大個子，你得給力啊！」

「大個子，快跑起來！快點把球爭下來！又被別人搶先破壞了，大個子，你真是笨死了！就算是豬都比你有本事！」

「大個子，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下來，換我上！」

雖說打是親罵是愛，這種嘲諷式的言語也能算得上是一種另類的「激勵」，但曾恪這種直白到近乎赤果的表達方式，還是令周圍的隊友和教練們滿頭是汗。

這小子太賤了，太無恥了，有你這樣說自己隊友兼好友的么？就算你很想上場，但這樣表達，真的好么？

「閉嘴！老老實實的看比賽！」

蘭尼克也有些受不了了，惡狠狠的用眼神警告了一句，曾恪連忙停下手舞足蹈的動作，坐回替補席，蘭尼克一轉身，雖然沒起身，但嘴裡又嘟嘟噥噥開了。

「大個子不行啊！」

「拉爾夫先生，這裡，對，就是我，這個時候，球隊就需要我這種天生射手了！」

蘭尼克再度回頭：「……」

蘭尼克自然清楚球隊目前的癥結在那裡，雖然門興格拉德巴赫是乙級聯賽的領頭羊，實力不俗，但就這場比賽而言，更有鬥志和求勝慾望的霍芬海姆卻未必沒有一戰之力，尤其是在中后場的糾纏和對抗，他的球隊絲毫不落下風。

但光有防守和組織還不夠，鋒線上沒有吃餅的人，進不了球，最多也就保持一個不勝不敗的結果。但這樣的結果，對想要保住升級希望的霍芬海姆，有用嗎？沒用！

伊比舍維奇一個人頂在最前面，獨木難支，這個時候，球隊如果能有其他的前鋒為伊比分擔壓力，同時增加進攻點，那麼局勢將完全不一樣。

可問題是，霍芬海姆的現有陣容中，是真沒有拿得出手的前鋒了啊！

從預備隊提升上來的黑斯？或者是曾恪？

蘭尼克不是沒有想過，可這兩個球員，前者很年輕，沒有職業聯賽的經歷，說是小屁孩都不為過，心態怎麼樣實在難說。至於曾恪，雖然同樣年輕，但似乎神經粗大，蘭尼克倒是不擔心曾恪上場會有心態不穩之類的問題，可話又說回來，一個加進球隊一周時間不到的菜鳥，換做任何一個人，估計都不可能對他有信心。

「再看看吧！」

蘭尼克決定再等等，比賽目前雖然陷入到了僵局之中，但霍芬海姆也還是有著進攻的機會，如果運氣好他們能夠「偷」一個，那麼一切難題就迎刃而解了。

蘭尼克的僥倖心理在上半場快要結束的時候，遭受到了嘴沉重的打擊，霍芬海姆沒能在對峙之中取得進球也就罷了，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主隊利用一次反擊，撕裂了霍芬海姆的防線，邊路的一個地滾傳球到了禁區內，門將哈斯果斷出擊，但門興老將諾伊維爾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衝刺之中搶先用腳尖捅到了足球，足球落入了網中。

比分發生了變化，1:0！

主隊領先！

普魯士公園球場陷入到了沸騰的歡呼之中，儘管這場比賽的結果對他們的晉級大業沒有太大的影響，但能夠進球，甚至是能夠勝利，總歸是值得興奮的。

門興球員在場上肆意的狂歡慶祝，相對的，霍芬海姆球員的臉上就寫滿了失望。

努力沒有收穫就足夠打擊人了，結果對手還先進球，這就更加傷士氣了。

所有霍村將士都預感到，賽季的升級目標，是距離他們越來越遠了。

上半場比賽結束，比分定格在1:0。

普魯士公園依舊是一片興奮火熱的喧囂氛圍，而這樣的歡呼，卻不屬於霍芬海姆，客隊球員都有點垂頭喪氣的意味，低著腦袋快速的走入了通道中。

「你們留下，就在場上熱身。」

蘭尼克的表情也帶著隱晦的失落，卻還是振作著精神，囑咐替補球員們留在球場上做熱身活動，轉身快步回了更衣室。

趁著中場休息的功夫，他得對球隊重新進行布置，雖然局面不利，但慶幸比賽還沒有結束，這也不是最後的比分，為了那一絲一毫的希望，他必須更加努力，不能放棄。

貴賓包廂中，柯尼西斯滿臉的笑容，他端起了手中的紅酒，向著迪特馬爾舉杯示意：「不得不說，霍芬海姆踢得很努力，但顯然，我的小夥子們表現更好。這值得痛飲一杯！」

潛台詞就是，努力是一回事，但能否成功又是另外一回事。努力，不代表成功，實力上的差距，可是無法忽略的！

迪特馬爾不想看對方那張厭煩的嘴臉，對柯尼西斯舉杯的動作視而不見，俯身低腰，逗弄著五隻小狗崽，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柯尼西斯能夠聽到：「小傢伙們，那個老頭的褲子髒了，要不，你們去給他洗洗？」

看著五隻「咿咿嗚嗚」，興奮的要爬過來的小狗崽，柯尼西斯：「……」

「哈，別開這樣的玩笑了，迪特馬爾，你的狗狗們真可愛，但……還是不要讓它們過來了……我過敏……對，我對狗狗過敏！」

柯尼西斯這樣說著，忽然指著下面的球場，轉移了話題：「你的球員們正在熱身呢，看起來他們的精氣神很足啊，瞧瞧，跑步，壓腿……竟然還有人在玩後空翻？迪特馬爾，這是新的熱身方式嗎？咦，竟然是一個……亞洲人？」

柯尼西斯微微有些驚訝，在歐洲足壇，亞洲人可真的不多見，雖然「消除種族歧視」的口號喊了幾十年，但不可否認的是，在某些運動領域，黃種人真的沒什麼優勢。

所以乍看之下，柯尼西斯覺得有些驚奇，不過很快他就自我腦補想通了，笑著道：「迪特馬爾，我算是知道為什麼你的生意能夠做得這麼大了，哈，這份眼光就不是常人所能企及的。他應該是一個中國人吧？你是想開拓廣闊的中國，乃至亞洲市場嗎？」

「開闊中國，亞洲市場？」

迪特馬爾愣了一下，看了看下面在做著後空翻的曾恪，搖頭笑了：「這是一個很好的提議，不過很抱歉，柯尼西斯，暫時我並沒有這個想法，我想說的是，他是一個很好的球員，真正的球員，相信我，如果他有出場機會的話，一定會叫你大吃一驚！」

「大吃一驚？」

對於迪特馬爾並不是為了開拓亞洲市場而引進中國球員的說法，柯尼西斯壓根就不信，德國足壇也不是沒有球隊引進中國球員，但事實證明，中國球員在德甲根本就沒有立足的實力，他們的存在，更多的只是擴大俱樂部在亞洲在中國的名氣和知名度。

「那麼好吧，我真的很期待他的出場，如果他能夠出場的話，希望他的表現，能夠讓我……大吃一驚！」

「大吃一驚」四個字被拖出了長長的尾音，嘲諷意味不言而喻。

迪特馬爾瞄了他一眼，低頭看著手中的小寶貝們：「小傢伙們，有人口渴了，你們去幫他解解渴！」

柯尼西斯果斷閉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