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夏母說想吃麵包,於是夏初雪小憩了一個小時就出門了。
按照夏母先前描述的路線,夏初雪走進了一條錯綜複雜又處處驚奇的小巷,空氣中散發著濃濃的奶香,不知是兩旁販賣各式乳酪的攤子,還是旁邊這家西點麵包店傳出的烤麵包氣味,當然,也有可能是對街街角那家義大利麵館正在熬煮的奶油白醬。就這麼逛了半個小時,本來不餓的她,卻覺得飢腸轆轆。
夏初雪今天穿著一件Burberry的米色長風衣,搭配靜謐藍鉛筆裙和銀色尖頭高跟鞋滿是優雅氣質。她擁有一頭濃密的黑髮,沒有佩戴任何首飾,整個人看上去可謂簡約到了極點,但是在人群中仍然亮眼。
不管是吃穿用度,陸離給她的都是最好的,低調而又奢華。
天氣變化的很快,夏初雪出門前天氣陰沉,心想著不會下雨,誰曾想到不到一個小時,竟開始下起雨了。
她先是去麵包店買了幾個乳酪麵包,然後才出來站在門口等著雨停。大街上,只見往來人群里,隨處可見撐著傘匆匆走過的路人,宛如一片多彩的海洋。
「初雪。」
身後似是有人在叫她,隱隱熟悉,夏初雪循聲望去,然後皺了皺眉,眼眸深沉,她在不遠處看到了紀寒墨。
他撐著一把黑傘,穿著一件米色毛衣,黑色長褲,安靜的站在一家咖啡館門前。雨水打在街面上,飄起了淡淡的霧氣,縈繞在他周圍,而他彷彿身處於一個氤氳的世界。
紀寒墨快步朝她跑來,身上都快淋濕了,他下意識把傘送過來,竟是全都罩在了她的身上,反倒讓自己瞬間置身雨中。男人溫聲說道:「好巧。」
夏初雪抬頭看著他英俊的五官輪廓,溫暖的眉眼,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偏偏不願意裝糊塗,「不巧。你是故意跟蹤我的吧?」
她抿唇看他,卻跌進他那雙深深的眼眸里,那裡有著最纏綿的情意。
他淡淡地笑了,不置可否。
雨水打在他的身上,夏初雪才恍然清醒,絲毫沒有遲疑,執拗的將傘推回到他的頭頂,「別管我,我已經淋濕了。」
紀寒墨愣了一下,雙眸異常柔軟,他把傘推給夏初雪,語氣溫潤,「怎麼能不管呢?」
有一次下雨,家裡的司機請假了,夏初雪冒雨回家,當晚她就感冒了。第二天上學戴著一個口罩,坐的遠遠的,鼻音重重的對他說:「你快離我遠一點,免得我把感冒傳染給你。」
那個場景,他至今記得。
隔著雨霧,夏初雪的眼眸清澈透亮,只是眼底不再有他。紀寒墨心口一緊,疼的厲害,漫天的雨幕,彷彿一望無際的黑暗,鋪天蓋地的席捲了他。
低眸是她被雨水打濕的發,白皙的皮膚,柔軟的眉眼,不管是什麼時候,她總是能莫名牽動他的思緒。
對她,只是看著,心裡已是無盡的疼惜。
「走吧,我送你回家,」紀寒墨主動牽起她的手,動作自然的一如當年。
夏初雪長長的睫毛上懸挂著細小的雨珠,低頭看著他的手,他掌心的溫度已經無法讓她感覺到溫暖,反而覺得異常冰涼。
天空更加黯沉,烏雲密布。雨,依舊淅淅瀝瀝的下著。
夏初雪眸光幽深的看著紀寒墨,很直接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昔日的戀人就這麼站在雨里,竟多了一抹哀愁,少了些許浪漫。
他沉靜的看著她,剛才的舉動是下意識的,卻沒想到引起了她這麼強烈的反感,於是換了個話題,「你這次過來是探望你媽媽的?」
夏初雪面無表情的「嗯」了一聲,算是應了。她想離開,卻發現腳麻了,因而整個人看上去有些急躁。
紀寒墨卻假裝沒有察覺,繼續問:「我前天晚上跟你打電話了?」
很明顯,他指的是酒醉的那一晚。
夏初雪遲疑了一下,然後又「嗯」了一聲。
縈繞在兩人周圍的,除了雨聲,唯有嘈雜的人聲。
紀寒墨出神的望著夏初雪,輕聲道:「我喝醉了,忘了自己說了些什麼。」
「不重要。」夏初雪握著麵包袋的手指有些緊,眉眼未動,表情漠然。
他苦笑,表情卻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初雪,我還愛你,一直都愛,包括分開的那五年。」
夏初雪愣然,抬頭對上那雙溫潤平和的眼眸,只覺胸口悶悶的,莫名難受。曾經她每天每夜想著眼前的這個人,如今卻只想遠遠離開他。紀寒墨的再次出現,再對她說愛,其實已經沒有意義了。
雨越下越大,水珠幾乎連成線,狠狠的砸在地上,也砸在了他的心頭。水光照在紀寒墨的臉上,越發襯得他眉目清雋逼人,只是臉上卻沒有任何錶情,他眸光沉沉的看著夏初雪,然後嘆了一口氣,「傘給你,早點回家。」
夏初雪神情恍惚的握著他塞過來的傘,看著他高大的身影漸漸的消失在雨幕里,記憶湧上來,那些兩人曾經相處的畫面,如同舊電影,在她腦海里緩緩播放著,一時間,心狠狠的抽痛。
紀寒墨走了,而夏初雪獨自一人站在漫天雨幕里,一如當年。
雨傘和麵包一起從她手中滑落,她獃獃的站在那裡,衣服濕了,頭髮也被風吹亂了,後知後覺的蹲下身體去撿雨傘,卻發現,蹲在地上的那一剎那,忍不住濕了眼眶。
夏初雪很清楚的知道,此時她的眼淚不是為了紀寒墨而流,而是為了她自己,為了那個曾經愛的患得患失的自己。
又買了一份麵包,夏初雪才坐車回別墅,而紀寒墨遞給她的那把雨傘,則被她扔在了大街上。
不是她殘忍,也不是她絕情,而是不想陸離傷心。
「回來了!趕緊上樓去洗個熱水澡,早知道會下雨就不讓你出門了!」夏初雪渾身都濕透了,這讓夏母很是擔心,不斷的絮叨著。
「媽,我沒事,別擔心。」夏初雪臉色蒼白,嘴唇凍得青紫,為了寬慰夏母,嘴角很牽強的掛著一抹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