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緩慢行駛了幾站，到了方玫居住的小區。

距離上次來方玫家，已經過去一個多月，居民樓里裝了電梯，兩人乘電梯上行。

方唯正坐在客廳里看一檔選秀節目，聽見門鎖響動，她下意識抬頭看過去，宮小白和方玫走了進來。

她神色由看搞笑節目的開心轉化為陰鬱，甚至是嫉恨。

還記得那一晚，沈浩崢毫不留情的侮辱，寒冷刺骨的面容，以及他眼中不加掩飾的厭煩，都讓她這幾天一直泡在嫉恨的毒水裡。

方玫看見她也愣了一下，隨即想到，她原本就不愛學習，這半天的休息時間自然會回家吃喝玩樂。

方唯說，「姐你怎麼回來了？」

「有點事。你玩你的，不用管我。」方玫彎腰從鞋櫃里拿出一雙新拖鞋，放在宮小白腳邊。

兩人進屋就脫下外套，將馬尾綁高，挽了起來，一副大展拳腳的架勢。

方唯一臉疑惑，到底什麼都沒問，坐在客廳里繼續看電視，心卻怎麼也靜不下來，不僅靜不下來，反而越來越翻騰，跟風雨交加的海面一般，波濤洶湧起伏。

方玫跟沒事人似的，難道沈浩崢沒受她那些話的影響？試問哪個有自尊心的男生會甘願當一個替代品？沈浩崢對她的感情深到已經可以不計較這些了嗎？

無數個疑惑在心裡冒頭，一點點蠶食她的耐心。

「騰」的一下，方唯站起來，走進了廚房。

兩個女孩都繫上了圍裙，折起了袖子。宮小白在一邊指導，「蛋黃和蛋白分開放在兩個盆子里，蛋白加入少量的白醋，細砂糖要放多一點，然後高速攪拌，一直攪出乾性發泡的狀態……」

方玫抬起手肘擦了擦額頭的汗，不停地攪拌，「這樣行嗎？」

「不行啊，唉，你買了電動攪拌器沒？用那個比較方便省事。」宮小白撫著額頭說。

方玫：「好像買了，我去找找。」

「你們在幹嘛？」方玫靠在門框邊，表情明明白白寫著好奇，在看清流理台上的工具后，猜測，「做蛋糕？」

高三生都這麼閑嗎？還有時間做蛋糕？她想象的應該是被資料和卷子堆滿了課桌，將他們埋在中間，喘不過氣來。

方玫彎身在柜子里找攪拌器，胡亂地嗯了一聲。

「誰生日啊？」方唯問。

大費周章的自己親手做一個蛋糕，總不會自己吃，當然是送人。送人蛋糕？想來想去也就可能是別人過生日。

能讓這個不會做飯的姐姐手忙腳亂地學做蛋糕，只可能是……

「沈浩崢？」粉唇里吐出這三個字，都有一股子隱忍的憤怒在裡面。

方玫找出了攪拌器，擰開水龍頭沖洗了前端，拿毛巾擦乾了，放進裝著蛋清的盆子里，摁下開關，攪拌器嗞嗞地飛速轉動起來。她對方唯的問題置若罔聞。

私心裡，她並不想在方唯面前提起有關沈浩崢的任何事。他的好，她一個人知道就行了。

方唯不甘心地跑了過去，好奇地望著已經打成發泡的蛋清，「你這能行嗎？自己做？買一個多方便。」

「你別添亂了，出去吧。」方玫不耐煩地打斷。

方唯撇了下嘴巴，訕訕地離開廚房，連娛樂節目都不想看了，關了電視回到房間。

兩張大床擺在粉色少女系的房間里，中間只用一個白色床頭櫃隔開。原本方玫床邊沒有梳妝台，可因為上次的事，爸媽把她的鞋櫃挪開了，置辦了一個精緻的梳妝台。

不過方玫的梳妝台上也沒有太多她那些瓶瓶罐罐，幾個精巧的陶瓷小擺件和常用的發圈，再有就是書。

她坐在方玫的梳妝台前，望著鏡子里的自己。

五官與方唯七分相似，最相似的就是那雙眼睛，幾乎一模一樣。她抬手碰了碰自個的眼瞼，眸中涌動著屈辱的光亮。

目光不經意間瞥到桌面的一個小本子，她幾乎沒有猶豫地翻開了，這種筆記本，扉頁映著一張小日曆。10月10日這天被紅色的圓珠筆圈出了，旁邊寫了個小小的「沈」字。

明天，是沈浩崢的生日？

她果然猜對了。

廚房裡，方玫戴著厚手套，從烤箱中端出烤好的蛋糕，滿臉的期待。

宮小白笑看著她，廚房窗戶背著陽光，這會兒已經將燈開了，瑩瑩的燈光充斥了一室。她臉上好幾處都蹭到了麵粉，鼻尖還弄了點雞蛋糊，額角和鬢角有些細密的汗珠。手臂上不用說了，除了那條略顯猙獰的傷疤，其他地方都被麵粉塗滿了，可以想象的出，片刻前，女孩是怎樣的兵荒馬亂。

「保佑保佑。」將托盤抽出烤箱的時候，方玫還在念叨。

銀色的托盤上，放著一個圓柱形的六寸小蛋糕，烤得黃黃的，一端出來就能聞到濃濃的蛋香和奶香，看起來很成功。

「這樣可以嗎？！」方玫雙眼亮晶晶的，雙手小心翼翼捧著它，像捧著自己的一顆心，端給宮小白看，臉上是前所未有的激動虔誠，就好像，數學考了滿分。

宮小白拿著牙籤扎了一下，抽出來看，牙籤前端沒沾上東西，這鑒定方法還是家裡阿姨教她的，點點頭，「應該可以。接下來該抹上奶油、水果和裱花，然後就OK了。」

「真的嗎？！」方玫激動地問，不敢置信。

宮小白反身靠在流理台上，明艷的面頰上出了點汗，唇角揚起笑，「還說你動手能力差，這不一次就成功了么。」

方玫嘿嘿笑了兩聲，望了望手裡的蛋糕，忍不住擔心地道，「我還是想嘗一嘗，萬一味道不好怎麼辦？」

可，圓柱形的小蛋糕就是這麼完完整整的一塊，嘗一口，肯定缺了一個口啊，怎麼辦……糾結了一會，她還是掰下一小塊喂進嘴裡。心想大不了再重新做一個，反正她買足了食材。

嘗了一口，她擰了擰眉毛，小臉揪在了一起。

宮小白愣了愣，「不好吃？」

「也不是。」方玫搖搖頭，「糖好像放多了，太甜了，不太適合男生的口味。」

宮小白想著她這一塊蛋糕已經作廢了，便抬手拈了一塊吃進嘴裡，細細地品了品，「呃，可能我比較喜歡吃甜食，覺得味道還好。」

方玫笑笑，不怎麼在意地就著水龍頭洗了把臉，「我重新做一個吧，肯定比這個做得好。」

第二次嘗試，她已經遊刃有餘，不需要每一步都問過宮小白。

宮小白閑著無事，繞著廚房轉悠了一圈，站在流理台前，用多餘的食材做了一個巴掌大小四四方方的小蛋糕。

等方玫的蛋糕裝進模具，送進烤箱，宮小白把自己做的一同放進去。

兩人等待的工夫，就靠在流理台邊緣聊天。

隨著「叮」一聲輕響，方玫的心又像被石子砸了一下，提了起來。

她從烤箱里拿出了蛋糕，看上去比上一個更加彭松，看起來應該挺成功的，她自信心爆棚地拿了工具抹上一層奶油。再把多餘的奶油裝進梅花形的裱花袋裡，點綴了一圈波浪形的花邊。

「接下來該擺水果了吧，啊，對，水果。」她手指抬高，虛空里點了點，轉身去扒開冰箱門，拿出一盒切好的水果，撕開上面保鮮膜，把一片片切成兩半的草莓擺在上面，又擺了一些火龍果和獼猴桃片。

方玫雙手放在蛋糕旁，做了一個blingbling亮閃閃的動作，順便配上誇張的音效，「噹噹噹噹！看一眼本大廚做的蛋糕！」

宮小白剛弄好自己的小蛋糕，她抹了薄薄一層奶油，拈了兩顆草莓併攏放在頂端，小巧好看。一抬眸就看見方玫的搞笑動作，撲哧噴笑了，「不錯，可以給你發個大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