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意腦子裡轟的一聲,突然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很快便被圍觀的人擠到了最外面,她渾身虛軟,一下子跌靠在了大樹上,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心口細碎的疼痛一點點蔓延上來,像被一隻大手給罩住了呼吸管道,窒息的恐慌愈漸清晰。
她壓抑著,卻沒隱忍,然而嘴裡卻沒有哭聲,心臟蜷縮著疼,痛得連呼吸都在抽搐。
手機響起時,她恍惚沒有聽見鈴聲,呆愣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拿出來,也沒看來電顯示便接了起來。
「喂?」
「蕭小姐,我是顧衍,南副總的助理。」
意意眼瞳猛烈的顫動了一下,扶著樹榦站穩了,一發聲,嘶啞得疼,「我知道你,他呢,他有事么?」
「南副總在一醫院,情況……」
這一停頓,意意心口都揪緊了,慌忙追問:「他怎麼樣了?」
「大腿上中了一槍,新傷加上舊傷,情況……不太樂觀。」
意意手上突然脫力,手機從掌心掉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那邊,電話突然被掐斷,顧衍聽著嘟音,轉身看著沙發上抽煙的男人,「掛了?」
「她怎麼說?」
「什麼都還沒說,就掛了。」
男人皺眉,「你嘴欠是不是,嚇著她了。」
冤枉啊……
他本來都離開醫院了,被南景深一通電話給找了回來,還以為有什麼要緊的事,居然只是讓他打一通電話而已。
而且他話里話外把南景深的病情給模糊了,不就是授他的意思說的么,這樣才能讓蕭意意擔心。
這難道不是四爺特意找他打這通電話的原因么……
南景深傾身將煙蒂捻滅在煙灰缸里,抬頭,眉心間隱隱蹙起了褶皺,薄唇微啟,「你在醫院門口等著,她來的時候,把她帶到這裡來。」
「好……」
「回來。」南景深將他喚住,指頭在膝蓋骨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擊著,「把煙拿出去丟了。」
「……」
意意蹲著身,手機已經不能開機了,她急得直哭,片刻後起身,抹掉眼淚去馬路邊攔車。
到一醫院后,她下車便用跑的,正想到詢問台問問南景深在哪間病房,就見著了顧衍。
她張嘴就想問問南景深怎麼樣了,可話到口了,覺得現在問也沒有用,他身上有三處槍傷,哪裡能算的了樂觀。
意意都已經在心裡做好了準備,可推開病房門時,眼淚仍然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房間里有股很刺鼻的血腥味,她往裡走的途中,瞥見垃圾桶里浸著新鮮血液的西褲,被剪下的時候一定很著急,割裂的口子十分的不規整。她找了一天的男人,此時就躺在病床上,外套不知道去了哪裡,身上的白襯衫已經被血給染紅了,時間太久,天氣太熱,早已經干成了硬塊黏在他身上,推高的短袖下能見著胳膊上纏著的繃帶,那是前幾
天遇襲后,傅醫生給親自處理的傷口。
而此時的南景深,他左腿的西褲褲腿被剪下了好長一截,大腿上纏著的白色繃帶滲了血跡,皮膚上更是黏了好些血色,沒有擦,他應該是痛得沒法去擦。
意意捂著嘴,手指塞進牙齒間狠狠的咬著,疼痛卻像毫無所覺一般,她將哭腔生生的壓進嗓子眼裡,眼前層層疊疊的霧氣,快要看不清他。
好一會兒,意意才走到床邊去,她沒敢碰南景深,目光重重的在他腿上的傷口停頓了數秒,而後上移。
他雙眸緊閉著,下顎冒出了短淺的胡茬,將他被就深邃的臉廓修飾得更加深沉,臉色卻是趨近於白。
病態般的白。
意意抹了把眼睛,淚水糊了滿臉,她沒再去擦,雙手的手肘支在床沿撐著自己的身體,小臉兒往他湊近一些,隔近了去看他。
「疼不疼呀……」
「肯定很疼的吧,才說了會盡量避免受傷,這才多久呀……」
「出爾反爾的壞叔叔……」
意意說話的聲音越發的顫抖,細密睫毛上綴著破碎的水珠,她輕輕扇動著,雙眸內盈著水光,看不太分明他的模樣,她努力的再湊近一些。
窗帘將外間透進來的光線擋了一些,南景深的臉被埋在光芒的虛影里,看上去那麼的脆弱。
有什麼東西急沖沖的從喉嚨口裡衝上來,到了嘴邊,是一聲被她壓制下的嗚咽。
空氣里血的味道很沉悶,渾濁。
讓她覺得壓抑且逼仄。
徒然生出害怕來。
她抓著南景深沒有受傷的那隻手,小小的兩隻手緊緊攥著他,又怕把他給弄疼了,又放開一些力道。
「你快點醒過來吧,不要再躺下去了,意意害怕……」
「我真的擔心得快要死掉了,你要是再不醒,我真的就要死掉了知道嗎。」
「南四爺……你快點醒好么,只要你醒了,你想要我,我就給你,毫無保留的給你好么?」
意意自言自語的說了好些話,她實在無法在此時此刻讓自己安靜下來,那樣會讓自己發瘋的。
她把南景深的手貼到臉上,小臉兒蹭著他的手背,小聲的嗚咽著。
突然,男人的手轉了個方向,手心貼著她的臉捧著,修長的指尖在她臉上輕輕的撫著,揩去一滴淚。
「只要我醒來,就把自己給我,是真的?」
南景深說話了……
他薄薄的兩片唇瓣一開一合,唇齒間真的有溫熱的氣息吹拂出來,嗓音是一如既往的醇厚低沉,那雙眼窩深陷的眸子,正靜靜的看著意意。
意意垂著眉目,耳旁忽然安靜得連風聲都靜止了,反而是她咚咚跳動著的心跳聲原來越響,像是要跳出嗓子眼。
她呆愣的望著他,久久回不過神來。
「怎麼不說話,啞了?」南景深瓷實的嗓音透著些些暗啞的沉調,很性感的音色。
意意顫了下眼睫,忽然覺得自己的感官都活了,目光獃獃的看著他,問他:「你醒了?」
「嗯。」
臉頰上,他指腹摩挲過的地方,很舒服。
她咬唇,再問:「你是什麼時候醒的?」「我中了一槍,但是有準備的閃躲,所以傷口不是很深,不至於……讓我昏睡過去。」南景深充滿磁性的嗓音,很是迷人,徐徐的發著聲,音量也控制在不輕不重,很平靜的和她承認了自己的惡作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