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3章斡耳朵

可是一說到堂堂正正的決戰，林丹汗就覺得頭皮發麻，這已經超出他們察哈勻的能力極限。

林丹汗與蒙古諸部已經至少有十幾年時間沒打過堂堂正正的硬仗，蒙古人上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堂堂正正大決戰還是發生在嘉靖年間，現在就是蒙古最有能力的將領，也不知道應當攻破海北軍的一個個空心方陣!

畢竟他們的祖先可沒遇到過燧發槍，也沒遇到過西方式的空心方陣，林丹汗想來想去，最後覺得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動員八大斡耳朵，或者說打了這麼久一直按兵不動的察哈爾本部精銳要終於出戰了。

在察哈爾萬戶可以分為直屬於林丹汗的本部察哈爾與相對獨立的八大鄂托克，而且本部察哈爾的實力本來就要強於八大鄂托克，而林丹汗當政之後更是不惜一切代價吞併蒙古各部強化察哈爾本部，以至於察哈爾本部的實力極度膨脹，林丹汗直接將其改編為左右兩翼六個萬戶。

雖然這六個萬戶只是圖存其名，每個萬戶實際擁有的戶數不過是兩三千戶而已，但在塞北已是近於可怕的強大力量，只是林丹汗生性多疑，他甚至對於直屬於自己這個大汗的察哈爾本部六萬戶都放心不下，又將其納入八大斡耳朵的管轄之下。

斡耳朵是成吉思汗時期的舊政，大意是「宮帳」或「宮殿」之意，成吉思汗的諸多后妃組成了四大斡耳朵，後來慢慢演變為軍事單位與行政單位。

只是林丹汗的體系卻跟成吉思汗時期完全不同，由林丹汗八位后妃組成的八大斡耳朵直接管轄察哈爾本部的六萬戶和其它部民。

柳鵬雖然常被山東士林一致批評為「後宮干政太甚」，認為柳鵬的諸位妻室對政務插手實在太多，但並不象林丹汗這麼明目張胆地讓自己的八大皇后直接控制著察哈爾本部的各個萬戶、與部民。

換句話說察哈爾本部各個萬戶真正的主事者不是那些貝勒、台吉，而是林丹汗後宮中如花似玉的八位皇后、皇妃，她們才是各個察哈爾本部萬戶真正的主事者。

而這一次原州之戰，林丹汗始終是抱定保存實力的念頭，雖然每個斡耳朵差不多有一千騎的兵力規模，可以說是林丹汗軍中最重要的力量，但是八大斡耳朵除了一些小小的戰鬥接觸之外，幾乎跟海北軍沒有正式交鋒過。

而現在林丹汗卻是下定決心讓八大斡耳朵與海北軍決一勝負，只是他並沒想到自己首先遇到的阻力居然是來自自己的後宮之中，他的第一皇后娜木鐘聽到這個消息就急切地地抓住了林丹汗的手說道：「大汗，您怎麼能讓我的斡耳朵上陣與那些漢地的野蠻人拼殺啊……」

而那邊的蘇泰皇后也是十分焦灼地說道：「是啊，我統領的可是中軍萬戶，那可是您的中軍萬戶啊，您怎麼能這麼快讓中軍萬戶上陣，萬一有失的話，這該怎麼辦啊!」

說這種話的可不僅僅是娜本鍾與蘇泰這兩位皇后，諸位皇后、后妃的看法都是普遍一致的，那就是林丹汗的八大斡耳朵是他的根本依靠，能把察哈爾的八大鄂托克派去與海北軍交戰已經是極限了，怎麼能把八大斡耳朵派出來。

當然各位皇后各有各的說辭，但根本的原因卻是林丹汗既然讓他們負責掌管各個萬戶與部民，雖然這只是林丹汗架空諸位貝勒、台吉的權誼之計而已，他一心想著大權獨掌，而不是真心放權給各位皇后，但終究還是讓諸位皇后與所領萬戶與部民建立起了親切的關係。

正如柳鵬親眼所見的那樣，蒙古諸部現在都不想打一場堂正正正的硬仗，就連察哈爾本部的八大斡耳朵也不例外。

畢竟這麼一場硬仗打下來，各個萬戶的騎兵到時候必然是死傷累累的結局，在諸位皇后眼中看來損失都由是自己名下的萬戶來承擔，獲勝卻是所有蒙古諸部均分好處。

因此她們都認為林丹汗讓察哈爾的八大鄂托克上陣廝殺已經是仁至義盡了，絕不能讓諸位皇后的八大斡耳朵在海北軍槍炮中付出慘痛的代價。

但是林丹汗卻是難得強硬了一回：「八大斡耳朵是我林丹汗一人的八大斡耳朵，這件事我說了算!我不管死傷多少察哈爾，我只要柳鵬與海北軍向我跪下來投降！」

他沒想到柳鵬與海北鎮竟是有如此可怕的威名，甚至連自己的皇后都跟自己起了衝突，但越是如此，他越不願意與海北鎮進行妥協，他固執地說道：「這一次八大斡耳朵一定要爭口氣，如果連斡耳朵都不敢衝上去，誰敢衝上去與海北賊一爭勝負!」

八大斡耳朵可是說是林丹汗手上最重要的一手牌，當林丹汗把這支最核心的馬隊投入戰鬥以後，整個戰局就有了根本性的改觀。

畢竟林丹汗投入了八大斡耳朵之後，同屬於察哈爾的八大鄂托克自然也跟著八大斡耳朵一起拚死作戰，至於察哈爾之外的喀爾喀、土默特等部更是沒有了任何避戰的理由。

大家都在怯戰的時候，海北軍的布置自然是無懈可擊，可是數以萬計的騎兵帶著驚天動地的塵聲與呼嘯飛馳而來，海北軍的防線總會出現這樣或是那樣的缺陷。

而且大家很快就發現不管怎麼樣，蒙古人就是馬背上最好的騎士，他們的騎術與箭術簡直就象是變魔術，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雖然海北軍的騎兵建設已經有了十多年的歷史，但是跟林丹汗的察哈爾本部相比，還是有著相當的差距。

事實上，海北軍的騎兵正是首當其衝，他們的對面衝來了數十、數百甚至上千名騎兵，他們雖然拚死衝殺，但還是有很多騎兵在對撞落下馬來，隨著損失越來越大，海北軍的騎兵不得不主動向後撤退，退到步兵防線上配合步兵組織起了新的防線。

而獲得了前哨戰勝利的蒙古馬隊變得更加瘋狂起來，事實上這次衝突的勝利也讓林丹汗變得更有信心，他與他的汗旗親自出現在了戰場上了：「那就是林丹汗！」

「沒錯，就是林丹汗！」

「是林丹汗啊！」

雖然包括吳克善在內的許多蒙古人都看不起林丹汗，甚至將林丹汗變成了蒙古衰敗的根源，但他終究是蒙古諸部真正意義的大汗，他與他的汗旗一出現在戰場，八大斡耳朵就如同打了雞血一般，呼嘯著就成群結隊地殺了過來，時不時就是鮮血噴涌的場景。

金求德現在十分狼狽，他也沒想到林丹汗居然敢親自統領八大斡耳朵衝擊海北軍的陣地，結果就是他所處的這道防線一下子變得脆弱無比，到處都是蒙古人射來的弓箭，既有騎弓射來的也有騎兵下馬步射的強箭，而防線的海北軍與朝鮮義勇一下子就死傷不少了。

「什麼時候這些蒙古韃子也跟我們海北軍打硬伏了，真不可思議！」

金求德身邊的一個海北軍軍官剛剛說出這句話就中了一箭，整個人痛呼一聲就栽倒在地，整個人發出一陣陣呻吟聲，海北軍的抵抗也因此變得軟弱起來，這讓金求德嚇了一跳。

海北軍不會就這麼失敗了吧！

金求德一眼看去，自己身邊到處都是屍體與傷員！

現在海北軍的損傷應當已經超過了前幾天的總和，雖然這些蒙古騎兵總體是在各自為戰，但至少也是成群結隊地各自為戰。

他們把自己的騎術與馬術都發揚出來了，企圖用一身好本領衝破海北軍布下的一個個步兵方陣，有些時候甚至有不少蒙古騎兵直接披著重甲就直接撞向了海北軍的空心方陣。

雖然空心方陣是對付騎兵衝擊的絕好辦法，但是部隊素質總有高上之分，而且衝上來的蒙古騎兵數量實在太多了，因此現在有好幾個空心方陣已經被蜂擁而來的蒙古騎兵衝破了，組成方陣的步兵被迫向後逃跑並企圖重整防線，這些蒙古騎兵甚至奪到了一兩門火炮。

這簡直是災害一樣的場景，金求德一下子就嚇軟了腿！

他害怕不是這些蒙古騎兵，而是害怕海北軍如果失敗的話，他金求德在朝鮮就無法立足了！

畢竟他現在已經是朝鮮國內親海北派的頭號人物，他把全部身家都押在海北鎮這邊，萬一海北軍失敗的話，不但他要死無葬身之地，甚至會讓他的整個家族都跟著打入賤籍。

一想到光海君倒台之後北人黨的下場，金求德就越發害怕起來，他想大吼一聲，卻發現在戰場上自己根本吼不出來聲音來，眼前只有無窮無盡的蒙古騎兵！

這就是蒙古騎兵的可怕威力啊！

而對於柳鵬身邊的吳克善等人來說，這也是他們人生中見過最恐怖的場景之一，只是他們的看法卻同文人金求德有很大的差異，他們不僅僅看到海北軍的巨大傷亡，也看到了海北軍防線的可怕之處，而且現在海北軍的騎兵又回到了戰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