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玉輕聲一笑，右手抬起，舒緩地結起了手印。

說舒緩，是主殿觀戰弟子們的印象，真正去看，就會發現，根本看不清她結手印的順序。

隨著她的手印，周身青藍色的光芒明滅不定，天書雲篆飛快地在上空旋轉，速度快得看不清。

流星的光芒，帶著毀滅的氣息，飛掠而來，照在靈玉的臉上。

眼看那流星即將落下，天書雲篆飛出，天際迅速凝成一片金光，金光隱隱結成一張碩大的符印。

轟然一聲，流星撞在符印上。

主殿觀戰的弟子，不由自主地伸手擋住眼睛。那光芒太刺目，雙目根本無法直視。

「好生厲害！」洞玄宗的合體修士們，聚集在殿門口，既是為了擋下對弟子們的衝擊，也是為了就近觀戰。能夠觀摩兩位大乘修士動手，怎麼能放過？尤其其中還有他們的祖師爺，如果一夕頓悟，說不定能省卻上萬年之功，更有可能尋到那虛無飄渺的契機，成就大乘，邁上長生之路。

方才這一擊，讓洞玄宗的合體修士們由內心發出感嘆。

「不愧是丹霄帝君，舉重若輕。」

「真君那一擊的手法，真是玄妙。」

「是啊，如果不是丹霄帝君，換成別的大乘，未必能夠擋得下。」

簡不凡的實力，有目共睹。哪怕他現在不在巔峰，也不是尋常大乘能夠比肩的。

洞玄宗的合體修士們自豪之餘，又為他擔憂。因為，丹霄帝君顯然不在尋常大乘之列。

簡不凡一擊不成，神情自若。他本來也沒想過，隨手一擊，就能對靈玉造成影響。不管他多麼天才，都不能否認懷素的實力。簡不凡生平佩服的人不多，懷素可以算是一個。成就大乘的散修不止她一個，但她無疑是其中最強的。都說丹霄帝君囂張霸道，才會百界臣服，在他們這些大乘眼裡，事情哪有那麼簡單？懷素所謂的囂張霸道，不過是實力太過強橫，沒有人敢在丹霄觀面前放肆，久而久之，威名遠播，才成就了丹霄帝君之名。

一切的囂張，都建立在實力上面。就像如今，面對靈玉，他是弱勢的一方。

不過，靈玉若以為，他的實力僅止於此，那就錯了。

一顆一顆星辰，飛快地掠來。

這些星辰沒有像方才那樣，直接相擊，而是在靈玉的周身，環繞不停。

星辰越來越多，玄奧的圖陣逐漸形成。

靈玉掃過一眼，輕聲道：「九星連珠？許久未見了啊！」

還記得上次見到，是在青蓮一戰中。那一戰酣暢淋漓，每個人幾乎手段盡出。不過，靈玉想，簡不凡定然在那一戰中隱藏了實力，不然，也不能將他們一網打盡。

「儘管把你的手段使出來吧！讓我見識一下，洞玄真君到底有著怎樣的實力。」

簡不凡淡笑：「不用著急，你會見到的。」

九星連珠成型，彼此相連，星力互相引動牽制。

主殿內，眾合體不少人目露驚嘆，閃動著異彩。

不愧是真君，這個九星連珠，可比他們玄妙多了。九星之間，每兩星、三星、四星……皆能成陣，僅僅只是九顆星，卻能形成無數的陣圖。如果此刻，將那些星力繪出來，就能看到無數的線條，在其中橫貫穿梭，每一根線條，都能引動悍然一擊，真正的牽一髮而動全身。大處強勢，小處精妙，幾乎將星辰世界做到了極致。

「不愧是真君……」在心中推算過那些星力線條，這些合體修士更佩服了。

其實整個過程只有一瞬間，星圖便組合完畢。簡不凡眼中無情無緒，輕輕一指，九星閃爍，剎那間星力飛快地流竄，如同一張密密麻麻的網，將靈玉完全罩住，使她不得動彈。只要她一個微小的動作，就能牽動起其中的星力，引發九星合力反擊！

靈玉輕笑一聲，手臂輕舒，淡金色的光芒，飛快地向她手中聚集。這些天書雲篆，迅速拆散，化成一個個最本質的符文。

同時，九星悍然發動！

剎那間，整個極光界彷彿都被翻覆，星辰世界里，所有的星辰，都在飛快地環繞旋轉。

九星連珠，連動的絕非僅僅九星而已，而是整個星辰世界的力量，都集中到了九星上面。

主殿的合體們驚嘆之餘，又隱隱期待。理智上，他們知道丹霄帝君沒那麼好對付，應該不可能一擊就廢。情感上，他們卻希望真君九星連珠的這一擊，能夠讓丹霄帝君吃個大虧！

九星大爆的光芒，讓他們不由自主地伸手擋在眼睛前面。這些合體修士沒有看到，九星大爆之時，靈玉手中那些符文，以難以想象的速度飛快地凝結。

一根根星力引線，向她伸展過來的時候，被符文飛快地截斷。星力繁複至極，成千上萬，符文卻好像長了眼睛似的，一根一根地截斷，未等它們裹到靈玉身上，便被吞噬化解。

轟然之聲響起，整個星辰世界震蕩。

那團青藍之光包裹著的獨立世界，在震蕩波中越發醒目。

青藍光芒時明時滅，好像風中殘燭，下一刻就會被星力大爆的波動給吞沒，隨即卻又穩穩地出現。並且，光芒越來越穩，越來越亮。

九星大爆的光芒散去，那些合體修士終於能夠睜開眼，看看這悍然一擊的結果。

卻見靈玉仍舊站在原地，青藍光芒在她周身形成防護，好像一點也沒受到影響。

若不是周圍的星辰，因為這場大爆而力量失衡，正在飛快地運轉，以達到新的平衡，這些合體還會以為，剛才的九星連珠，根本就是他們的幻覺。

「怎麼會這樣？」其中一人失聲喊道。

他很快被人狠狠瞪了一眼：「什麼叫怎麼會這樣？」洞玄宗如今的掌門冷聲訓斥，「大乘之間的交手，你能預料結局？看不懂就別亂喊！」

他們這些合體修士都明白，大乘一戰，難定勝負，底下的弟子卻未必能看懂，胡亂說話亂了軍心怎麼辦？

這人自知失言，忙收了聲。卻又忍耐不住，小聲道：「真君這一擊何等威力，怎麼好像沒有半點用處？」

「誰說沒有半點用處？」掌門緩和了語氣，答道，「為了應對九星一擊，丹霄帝君消耗極大。只不過，大乘之力高深，我們看不出來而已。」

此人遺憾：「還以為真君的九星一擊，能夠讓她喝一壺呢！」

掌門淡淡道：「別小看丹霄帝君，她出身低微，能有今天的地位，是自己一步步爬上來的。若論資格，可比真君還老。」

是啊，在丹霄帝君面前，自家真君也是小輩呢！這位丹霄帝君崛起的過程，不知道經歷過多少苦戰，怎麼會好對付？何況，自家真君剛剛出關，實力未能恢復至巔峰。

「僅僅只是這樣，可不夠啊！」靈玉面帶微笑，「你不是喜歡挑戰嗎？現在機會就在你面前，如果你勝了此戰，以後丹霄觀在洞玄宗面前稱臣。如何？這麼說有沒有動力？」

簡不凡心中一動，細細思索起這個可能。突然，他想到了什麼，失笑道：「懷素啊懷素，差點讓你繞進去了。這一戰是你攻我守，你引我攻你作甚？」

靈玉挑了挑眉：「喲，看出來了呀？看來你還沒完全糊塗啊！」

簡不凡含笑袖手：「讓你失望了。」

「唉，真是沒辦法。」靈玉假模假樣地嘆息。表面看來，簡不凡愛耍陰謀詭計，其實，他內心極為好勝。像他這樣一個什麼都能做到最好的人，怎麼可能會不好勝？只不過會遮掩而已。幾番挑釁，靈玉就是希望讓簡不凡主動出手。攻勢凌厲的一方，消耗更多，而簡不凡目前沒有完全恢復，積累不及她。而且，她的功法，更適合守。

「既然被你看穿了，我也只能出手了。」最後一個字，話音還沒落下，青藍光芒大盛，剎那之間，氣勢凌人。符文在靈玉周身環繞飛舞，淡金色的符光，落在她平靜的臉上，將她映得如同天人。

不過一眨眼的時間，靈玉身上氣勢頓變，殺意幾乎透體而出，與方才那個抵擋簡不凡攻勢的靈玉判若兩人。

殺意有如實質，使得她身上隱泛血光。血光透體，有如森羅。

天人與森羅，完全相反的氣質，在她身上完美地轉換，甚至完美地融合。

主殿的合體修士便看到，那些聖潔明亮的符光，在剎那間化成森然劍意，紫氣升騰而起。原本無形的劍意具現，形成一柄透明的巨劍，轟然落下。

而在巨劍落下的同時，青藍光芒飛快地擴大，吞噬起那些還沒穩住的星辰。

「這……」

合體修士集體失聲。他們已經無法評價這一擊。儘管早就聽過丹霄帝君的名號，卻是直到此刻，才深深意識到這個名號代表著什麼。

等等！

「那不是紫郢天君的劍意嗎？」有人突然問出來。

其他人默默看了他一眼，卻沒有回答。

真是蠢，之前聽真君說了那些話，還沒有反應過來？

不過，還真沒想到，丹霄帝君明明不是劍修，卻能將劍術修到這個程度。大乘就是大乘，無論他們怎麼想象，都比不上他們真正的實力。

「簡老鬼，想活著，可千萬別客氣！」

面對排山倒海壓來的劍意，簡不凡飛快結印。平日淡定自若的公子風範，此刻不得不收起來，露出凝重之色。

知道靈玉修了劍術的時候，他其實有些不屑。到了大乘，與天道融合，什麼法寶、秘術，都不及自身。

修鍊是個返璞歸真的過程，最初的鍊氣，到後來的築基、結丹，修為越高，所能使用的法寶越好。而煉虛以後，又逐漸回歸，煉虛五行解離，合體虛實相合，到最後大乘歸一。從簡單到複雜，最後又回歸到簡單。

他們已經通曉天地玄妙，回歸到本質，法寶、秘術，失之繁複，都不及自身的天道。

所以，大乘相鬥，往往只會動用少數幾種法寶輔助，真正決勝的，還是他們自身對天道的理解。

比如靈玉，在元嬰之前，什麼法寶都用，化神之後，逐漸回歸簡單，而現在大乘了，除了仙書，其他法寶都不用了。

因為那些再用，都不及本質。

簡不凡沒有想到，靈玉除了自身，還將劍術修到這個程度。這已經不比一般的大乘劍修低多少了，甚至可以說，已經有了紫郢劍意的痕迹。

紫郢在劍道上浸.淫.上百萬年，就算同為大乘，他那兩個弟子，也完全不能跟他相比。而靈玉，若論起來，教她的不過是徐逆，居然有這等劍術……

簡不凡不得不承認，他並不是世間惟一的天才。如果當初的懷素，擁有他的資源，未必輸給他多少。

就算懷素沒有那些資源，她還是一步步爬到了人界巔峰。她的盛名，實至名歸。

星辰世界全力動轉起來。事到如今，簡不凡不敢再有半點僥倖心理。只要他稍微放鬆，相信靈玉一定會給他深刻的教訓！

真是的……要不是那個真靈作怪，他何至於落到這樣的地步？

想到范閑書，簡不凡就鬱悶。自己的真靈，轉個世，居然跟自己作對，天底下還有更冤的事嗎？如果不是范閑書非要與他作對，他今日怎麼會在靈玉的威逼下，落於下風？如果他達到全盛，實力並不輸給靈玉。可是，就因為自身真靈的不聽話，他白白浪費了這麼多年，現在融合了，也不能達到全盛。

更可惡的是，居然還讓靈玉在真靈里埋伏下那樣的禁制，使得他現在束手束腳。不能太過強硬，免得靈玉一狠心，引動禁制，到時候，自己不知道要花多少年才能修復。也不能表現得太弱，否則，被靈玉死死咬上，他的計劃想實施就太難了。

事到如今，他想掙脫出這個局面，要劍走偏鋒才行……

思索間，劍勢落了下來。簡不凡結印更快了，兩隻手化成了殘影，根本看不清楚，一瞬間，腦子裡便將星辰運轉，星力分佈算計清楚。

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放鬆。

星圖組成完畢，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