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玉深吸一口氣。

原以為自己沒那麼緊張的，看著紫蓋峰在視野中越來越清晰，卻忍不住有點手抖。

一千年了，只是經由冷冰冰的轉述中，聽說了這些舊友的消息，現在要見到活生生的他們，讓靈玉好像一下子穿越了千年的時空，回到當初。

太白宗這些年的變化，不可謂不大。元嬰修士穩步提升，比當初多了一倍不止。為此，太白宗往外擴建，佔地比以往多了好幾倍，分脈也不止當初那幾峰了。

靈玉踏上紫蓋峰，看到了站得密密麻麻的人群。

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衣著相似，臉上帶著激動。

當靈玉一落下來，他們同聲下拜：「弟子拜見程真人，恭迎程真人回山。」

這些人里，靈玉大部分不認識，不過，他們身上的氣質，卻讓她恍惚回到了當初。

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那幾個。

紀承天，陸盈風，胡芷芳，程孝玉……

站在最前面的是紀承天，他是眾人中年紀最大的一個，到了今天仍舊沒有化神，可以說，基本止步於此了。比起千年前，他的相貌有了稍許變化，或許是當了父親的原因，比往日多了一份沉穩成熟的氣質，看起來已入中年。不過，眉目還是那麼冷峻，顯得魅力過人。從這方面來說，紀長鋒不如他的父親。

陸盈風還是那麼仙氣飄飄，但她身上的仙氣，較之當初更加出塵。時光流逝，那股仙氣有了實實在在的閱歷與心態打底，不再那麼虛浮。

胡芷芳變化更大，她的容貌一如當初，但那少女式的溫婉，已經變成了為人母的慈和。

程孝玉比當初略年長些，看著她的眼神，充滿了驚喜與思念。

靈玉輕輕閉上眼，然後再張開：「久違了。」

……

一行人說說笑笑，進入紫蓋峰洞府。

陸盈風拉著靈玉的手，彷彿回到了少女時期，嘰嘰喳喳的：「程師妹，你也太不夠意思了，這麼多年，都沒信傳回來！滄溟界每次有人出去，我們都托他們打聽你的消息，可一直沒有打聽到。」

靈玉嘆氣：「這事真不怪我，誰叫我倒霉呢！」

之前仙娥已經跟他們搭上線了，陸盈風知道怎麼回事，可還是覺得不滿：「你說你，一去上千年，要不是我們活得久，都不知道能不能見到你……」

說到這裡，陸盈風收了聲。她想起已經故去的蒼華真人，他們祖孫感情不錯，沒能在蒼華真人坐化前回來，靈玉一定覺得很遺憾吧？

尷尬沒有持續多久，他們已經進了大廳。

人太多，那些過來拜見程真人的弟子，大部分都散去了，只有一部分元嬰修士，隨著靈玉進來。

踏入廳中，靈玉看到了對坐的兩個人。

妙竹，端木澄。

妙竹沒有變化，一千年，對化神修士而言，並不算很長。

至於端木澄，他的變化也不大，那股子氣定神閑，和當年一模一樣。

看到他們進來，端木澄站起身，嘴邊漾起笑容：「程師妹，一別多年，你風采依舊啊！」

相比起其他幾位的激動，端木澄淡定得多。已經化神的他，面對靈玉歸來，就像尋常老友相見一般。而其他人，或多或少帶著訣別的意味。

端木澄想再見靈玉，還有很多機會，而其他人，晉階的可能性已經很低很低了。剩下的壽元那麼短，這次見過靈玉，未必會有下次。

「端木師兄。」靈玉回了一個笑容，而後對著妙竹深深拜了下去：「弟子程靈玉，拜見祖師婆婆。」

妙竹隨意揮了揮手，含笑道：「回來就好。」

靈玉沒有起身：「弟子離開千年，宗門之責全都交給了祖師婆婆，實在是……」

「你遇到的事情，仙娥前輩已經傳信來說過了。」妙竹毫不在意，「況且，坐鎮宗門，只是小事。你在外面做的，對太白宗的意義更大。」

接到仙娥傳來的消息，妙竹簡直可以說是驚喜。滄溟界太小，連合體修士都不容易出，就算恢復到傾天之禍發生前的狀態，也就是各大派擁有煉虛修士而已。想要發展得更好，必須要向外走，靈玉能夠在神霄界這樣一個大界建起據點，對太白宗來說太重要了。

化神修士在歷練的過程中，損耗不小，可他們又必須出去歷練。太白宗在神霄界多這麼個據點，能夠極大地幫助在外遊歷的化神修士，降低這種損耗，門派也就能早日出現煉虛修士。

考慮這件事的時候，妙竹沒有把靈玉算在內。她比其他人知道得多，猜到八個天命之人身上另有秘密，恐怕後面的命運，自己很難掌控。

靈玉被讓到原來端木澄的位置，眾人分別坐下。

仙娥的傳信，已經簡短地將他們的經歷說了一遍，現在靈玉回來，他們終於可以詳細地問一問了。

另外，靈玉也問了問如今滄溟界的局勢。

提到這事，妙竹的眉頭微微皺了皺，緩緩答道：「這千年來，滄溟界沒什麼大事。不過，自從天途開啟，各處來往更緊密了。東溟西溟有了傳送陣，陵蒼、大夢澤、星羅海，也不再分開發展……」

天途開啟后，太白宗、紫霄劍派、觀慧寺，因為出了天命之人，自然而然變得更加強盛。如今的滄溟界，以此三派為首，昔日的真華仙門、極意宗，都退到了二線。另外，除了當初那些大派外，又崛起了一批新的宗門。不過，千年時間還太短，這些新宗門還不足以影響局勢。

靈玉觀察到妙竹有點微妙的神色，便問：「那外界修士呢？」

妙竹看了她一眼，輕笑道：「你發現了？」

靈玉點點頭：「守在結界入口的人不少吧？」

她一進來，那四個元嬰如臨大敵。還有，紀長鋒來得那麼快，顯然就在左近。像他這樣鎮守在溟淵附近的修士，一定不少。

「滄溟內部，沒什麼大的難處。」妙竹緩聲道，「各家宗門，誰長誰消，都是常事。不過，外界確實引來了一些麻煩。」

「哦？」

在妙竹的慢聲細語里，靈玉了解了滄溟界如今的窘境。

當年大乘那一戰，雖然引人矚目，但沒有多少人在意臨近的滄溟界。滄溟界不過是個中小型的大千世界，又沒有好的出產，因為傾天之禍被鎖了通道，沒有人願意花費大力氣去開啟這樣一個世界。

可是，當滄溟界自行開啟天途，那又不一樣了。

滄溟界臨近當年的戰場，肯定會遺下一些東西，這些東西如果能夠尋到，有極大的好處。尤其，滄溟界出來的修士，大多身懷奇珍之材，很快被人盯上了。

滄溟界被鎖的時候，合體大乘不值得出手，化神煉虛沒本事出手，所以才能安安生生過了上萬年。而當滄溟界那把鎖不存在之時，就有不少人想來撿便宜了。

靈玉皺眉道：「溟淵上空的東西，我們沒有打掃完嗎？」

溟淵上空的戰場遺迹，初時因為太過危險，那些化神修士沒有去掃蕩。後來，靈玉他們開啟天途，第一批打掃了戰場，所以他們八個人是收穫最豐的。

天途開啟后，陣法將空間穩固住，其他化神也開始掃蕩。按理說，溟淵上空的戰場，東西應該被搜得差不多了。

「總是有遺漏的。」妙竹道，「再說，就算有主了，也可以搶不是？」

靈玉眯起眼：「搶？」

妙竹嘆道：「我們滄溟界現在連個煉虛修士都沒有，化神修士不是像我們這樣沒什麼前途的老不死，就是剛剛晉階不久的新人，不正是欺壓的好對象嗎？」

「已經發生過這種事了？」

「應該說是強買吧。」端木澄淡淡道，「之前極意宗被人找上門強買過。」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幾十年前。」端木澄嘆道，「如果不是虛空颶風的原因，我們可能很早就要面對這個危機了。」

「對方什麼修為？」靈玉輕輕敲了敲桌面，眯起的眼中閃過殺機。

「目前只是囿於化神期。」妙竹說。

滄溟界畢竟是小界，會來這裡的煉虛修士幾乎沒有。而得知這個消息的化神修士，肯定不會外傳。

靈玉輕笑道：「只是化神期而已，就敢做這種事？」

端木澄苦笑：「按理說，我們滄溟界現在的化神修士也不少。奈何那些人經驗老道，一擊即走。而且，把所有人聯合在一起並不容易。」

靈玉問：「那些人來了幾回？」

「兩次。」端木澄答道，「一次來了西溟，敲詐了極意宗，另一次去了東溟，敲詐了一個妖族部族。」

「所以你們聯合在一起，監視結界？」

妙竹道：「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辦法？至少我們有個準備，趕得及就回擊，趕不及也能擺明我們的態度。」

滄溟界高階修士太少，他們不得不聯合在一起。現在是極意宗和妖族倒霉，誰知道會不會輪到自己倒霉一次？

「下次會什麼時候來？」

「這可說不好。」妙竹攤手，「也許幾年，也許幾十年，誰說得准呢？」

靈玉點點頭：「我會在太白宗留一兩年時間，如果這段時間他們過來，那就算他們倒霉。如果他們不過來，我臨走前也會留下陣法，方便你們設下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