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月在熔岩亂石之間穿行。

個把月的時間，地底世界已經恢復了平靜。

不過，當日的慘況，還留在地底地界凹凸不平的地面上。

鮮血已經發黑，還好地下溫度甚高，殘肢直接被烤乾，不然發起臭來，定會令人作嘔。

徐月仔細地在亂石之間搜尋。

她在這裡等了個把月，再次起卦，發現卦象已經轉變，從當初的大凶中藏有生機，轉變成今日的潛龍在淵。

吉卦，說明靈玉已經沒事了。而且，可能還另有機遇。

於是，徐月回到地底，追查靈玉的下落。

這些天來，一直沒人來東黃界。徐月猜想，應該有兩個原因。一個是，阮唐等人沒有搬到救兵，二個是，他們上報到無夢真君那裡，無夢真君知道靈玉無事，沒有派人來。

這兩個可能性都存在，究竟是哪一個，徐月不敢妄自猜測。

不管別人如何，她一定要找到靈玉，這是她的職責。

這裡沒有蠻荒古獸的屍體，只有熔岩鼠鑽來鑽去。

徐月停下，拋出幾根竹籌，掐起指訣。

當竹籌停止轉動，她睜開眼。

「西南方……」徐月喃喃念道，將竹籌收起，選定方向，慢慢尋去。

當她鑽進熔岩鼠打出來的地洞時，突然明白過來。

徐月靜下心，代入當日靈玉的情況。

敵人不明，不知道出去會不會受到傷害。而且，那麼多隻蠻荒古獸，就算能脫身，定然會受傷。

身上傷勢不輕，又要找地方藏身，她是靈玉的話，會怎麼選擇？

當然是找個安全的地方藏身。

那麼，哪裡才是安全的地方？混亂的地底世界，熔岩鼠對危機十分敏感，跟著熔岩鼠走，一定不會有錯。

徐月拿定主意，走走停停，如果有不對之處，便自行起卦，推算靈玉的去向。

兩種手段輔助，花費了大半個月的時間，幾乎把熔岩鼠打出來的地洞都走了一遍，徐月終於找到那個隱蔽的火山口。

玄天仙府中，靈玉正在調息，突然感應到什麼，睜開雙眼。

「有人在外面？」她自言自語，疑惑不已。已經藏得這麼深了，居然還會被人找到？

想了想，靈玉拂袖起身，做好萬全的準備。

萬一是敵人，逼不得已，她只能拚死一逃了。

就在這時，神識里傳來非同尋常的感應。

靈玉心中一喜，身影一閃，出現在結界口。

結界緩緩打開，徐月站在外面。

「主母！」看到靈玉，徐月喜不自勝。她找了半個來月，都快絕望了。熔岩鼠打的地洞，七拐八彎，分岔極多，她都要繞暈了。

「徐月，你怎麼找過來了？」靈玉也很驚喜，讓她進來。

重新關閉結界，兩人回到高塔之中。

徐月一慣沒有表情的臉上，帶著難以發覺的關切：「您沒事吧？」

靈玉笑道：「你看，這不是好好的嗎？你是怎麼找過來的？我以為我藏得夠隱蔽了，看來還有不足啊！」

「不是這樣……」徐月把自己怎麼找過來的事情說了一遍。

靈玉看著她的目光隱隱帶了感動：「真是難為你了。」

「守護主母，是屬下的職責。」徐月答道。

看她這樣子，靈玉無奈嘆道：「徐月，你不用把自己擺得這麼低……」

靈玉和徐逆不是那種愛擺架子的人，對身邊的人也很寬容。比如幾個劍侍，基本不干涉他們的修鍊和生活，行動自由，愛好隨意，只要關鍵時刻能夠聽從命令就行。

他們對徐月也是一樣的態度，可惜徐月似乎很習慣把自己定在「屬下」這個位置上，沒有自己的性格，沒有自己的愛好，如果靈玉和徐逆不發話，她甚至不會主動要求外出遊歷，以求為下個階段的晉階做準備。

徐月抬起頭，看著她，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

靈玉醞釀了一下，覺得這件事還是找個合適的時機解決，現在說的話，未必有效果。

「算了，先不提這個。外面沒事吧？」

徐月簡短地把那天的事說了一遍，最後道：「屬下在洞口等了一個多月，沒有任何人過來。」

靈玉點點頭：「看來，我沒白白認個師祖。」

發生這種事，阮唐和荀清不會不上報。他們上報了，卻沒有來查，只有兩個原因。靈玉親眼見到，無夢真君對天隨真人的感情，自己怎麼說也是天隨真人的香火傳人，無夢真君不會對她置之不理。既然如此，只能是無夢真君壓下了這件事，解決了她的後顧之憂。

照現在看來，她可以直接收拾東西回神霄界了。不過，身受重傷，回到敵我難分的無夢山，並不是個好選擇。靈玉仔細考慮了一番，還是決定留下來，等傷勢好轉再說。

反正，有玄天仙府在，東黃界環境再惡劣，也影響不到她。

「徐月，你來得正好。我現在身受重傷，花皮他們也是，騰不出空來，你幫我整理一下洞府。」

徐月之前並不知道靈玉有這麼一座仙府，此時不免好奇：「主母，這洞府……」

她收住話，這事應該算是隱私吧？自己是不是不應該問？

靈玉答道：「是我那個師父天隨真人所贈，只是我修為太低，還沒有恢復到全盛。」

徐月點點頭。

靈玉一揮袖，兩人從高塔中消失，出現在一個山坳。

「我一直騰不出空來處理，只好把蠻荒古獸堆在這。」

徐月看到眼前的情景，大吃一驚：「主母，這些蠻荒古獸，都讓你殺了？」

之前，徐月只知道靈玉安全脫身了，卻不知道靈玉將危機解決得這麼徹底。那些蠻荒古獸，他們小隊那麼多人，都只有逃命的份，靈玉居然一個人就解決了？這實力也太驚人了！

徐月許多年沒有跟隨靈玉出門，不知道她的實力已經進步到如此可怕的地步。

靈玉笑道：「要不是有這座玄天仙府，恐怕這次我是在劫難逃。」

十幾隻蠻荒古獸，堆在這裡，肉山連肉山，十分壯觀。

之前沒法處理，靈玉設了個陣法，免得屍體腐壞。

「你將這裡蠻荒古獸處理一下，然後幫我修補仙府的禁制。至於陰陽五行，和扭曲的空間規則，只能等我傷勢稍好一些，再慢慢修復了。」

「是。」

靈玉想了想，將一枚令牌拋給徐月：「這裡靈氣不錯，還算適合修鍊。做完這些事，你就在這裡專心修鍊吧。對了，塔下面有藏寶室，裡面有許多材料和典籍，需要什麼，自己去拿。」

「知道了。」

有徐月在，靈玉終於可以心無旁騖地回去養傷了。

那十幾隻蠻荒古獸，徐月花了好幾天，才分割完畢，這還不算事後處理。比如，蠻荒古獸的皮要硝制，骨頭和爪子要打磨，眼睛等要用特殊方法保存。

解決完蠻荒古獸，大概修補一下禁制，徐月開始理順被擾亂的五行。

看了現場，徐月在心裡暗暗驚嘆。看玄天仙府被破壞的程度，她大概能夠想象那場戰鬥有多激烈兇險，靈玉不重傷才怪。

被破壞的地方太多，徐月只能初步打理一下。至於重建規則，她插不上手。

在高塔下層安頓下來，徐月用靈玉給的令牌進藏寶室。

第一次進藏寶室，徐月眼花繚亂，驚得目瞪口呆。

她知道靈玉身家不少，但這一筆財富，不在她的預想中。

在三台界，徐月曾經進過天道盟的庫房。看著這個藏寶室，她想，恐怕比整個天道盟的庫房還要龐大吧？有這筆財富，不止靈玉一人得利，他們這些下屬，以及將來可能到來的太白宗的人，都會獲利不小。如此一來，他們在神霄界建起初心居，就有了底氣。

徐月大致看了一遍那些寶物，最後到了書櫃那裡。

這些書籍包羅萬象，讓徐月驚嘆不已。當她還是天機子的時候，也曾經博覽群書，此時埋首書堆，如魚得水。

時間一年一年過去。

經過十幾年的閉關，靈玉的傷勢終於初步復原，出來走動。

每日除了修鍊，修補玄天仙府，便是與徐月探討那些典籍。長期下來，倒是比以往更親近些，徐月的態度，也不那麼公事公辦了。

「主母，你現在傷勢已經好轉，我們要不要先回去？」

靈玉放下手中的書：「怎麼，你想回去了？」

「沒有。」徐月覺得現在的日子挺好的，她本來愛靜，就算坐在那一動不動地看雲，都能看上十天半個月，只是，這次出來，原本沒準備留這麼久的。「婆婆沒有我們的消息，會擔心的吧？」

靈玉笑道：「放心吧，無夢山那邊會有消息的，婆婆知道我們平安。」

她時不時失蹤，都成常態了。上次在藏虛界失去蹤跡，過了兩百多年才回，後來徐逆跟著失蹤，兩百多年沒有消息。仙娥要是沒有強壯的心臟，給他們做管家，還不擔心死？

「而且，我覺得這次收穫很大，有意在這裡閉關。」靈玉想了想，「也許，我可以借著這次機會，直接衝擊圓滿。」

徐月吃了一驚：「主母，那要閉關多久？」

「不久。」靈玉笑道，「百餘年吧。」

這次是她的危機，也是她的機遇。事後靈玉整理了收穫，經過那一戰，她在易理之道上，好像捅破了一層紙，隱隱覺得自己在境界上要突破了。

徐月點點頭：「屬下懂了。」

徐月覺得，自己不應該太吃驚，自家兩位主人，突破境界從來沒有遵循過常理，百餘年衝到化神圓滿，沒什麼可吃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