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玉現在這個樣子，若是認識的人見了，肯定會以為自己認錯了。

而不認識的人，八成只會一晃而過，毫不在意。

秀姑的衣裙用的都是廉價的布料，樣式簡潔，手藝尋常。這身衣衫半新不舊，走在路上，就是最常見的貧窮人家的姑娘。

靈玉刻意改變了自己的舉止，乍看之下，還真像那麼回事。

於謂之險些以為自己看錯了，這個相貌平平、穿著簡樸的姑娘，會是程靈玉？

再仔細一看，可不正是靈玉那張臉？哦，不對，離相貌平平還是有點差距的，明明是一樣的臉，也不知道她動了什麼手腳，看起來就是黯淡無光。

「你……」於謂之簡直說不出話來了，易容術都沒這麼神奇！隨即，他興奮地低聲問，「怎麼做到的？」

「想知道？」程靈玉露齒一笑，「不告訴你！」

「……」

得償所願把於謂之氣到了，程靈玉沖他一笑：「有什麼需要嗎？於公子，晚上我要出門逛逛！」

於謂之扭曲了一會兒，甩給她一句話：「不需要！」

然後氣呼呼地去吃飯了。

老漢頗驚奇地看了靈玉數眼，然後道：「吃飯的話，客官到後面廚房自己端飯吧。我們店裡人手少，各位只能自己動手了。」

靈玉點點頭：「多謝。」走了半步又轉回來，「老丈，我這樣可以出門吧？」

「……可以。」

靈玉一笑：「那麻煩老丈賣張地圖。」

「一百靈錢。」老漢倒是不客氣。

靈玉拋去一枚靈石。

老漢毫不含糊，從櫃檯里摸出張沉舊的地圖。

靈玉把地圖收進袖子，施施然到後面端飯去了。

說是平常飯食，還真是平常。

靈玉看著秀姑盛出來的一碗碗飯，還有旁邊已經碼好的一疊疊蒸菜，幾乎沒什麼油水。米飯微黃，一看就不是什麼新鮮的米。蒸菜樣式很少，只有寥寥一點肉末，多數是青菜豆腐。

可是，靈玉聞到了濃郁的炒排骨香味，便問秀姑：「姑娘，裡面有炒菜？」

秀姑拿著個大勺子，動作飛快地盛湯，也不知道她一個沒修為的凡人，是怎麼練出這麼一手盛湯功夫的。只見湯勺往鍋里飛快地一點，再一甩，碗里的湯八分滿了，半點湯不灑。

她頭也不抬地回答：「給錢就炒。」

靈玉點點頭，看到於謂之從廚房裡端了幾盤油光發亮的炒菜出來，立刻飛快地塞過去三枚靈錢，端起一份飯食就走。

進了大堂，於謂之已經坐下來吃飯了，他的飯食實在太香，引得大堂里好幾個人頻頻張望。

香氣撲鼻的白米飯，綠油油的炒青菜，油汪汪的炒排骨，還有幾個特色菜品，靈玉沒見過，反正看起來很好吃就是了。

她大喇喇地往於謂之對面一坐，非常不客氣地把於謂之的菜往中間挪了挪，然後把自己的蒸菜添上去，端來自己的飯，吃了起來。

於謂之瞪眼。

靈玉視而不見。

「喂！」於謂之低聲說，「你堂堂一個化神修士，居然還蹭飯吃？」

靈玉翻了個白眼：「你堂堂一個化神修士，居然連幾盤菜都捨不得？」

於謂之狠狠瞪了她一眼，實在沒臉跟她在這裡吵架，只好埋頭狂吃，努力比她吃多一些。

出錢的人是他，憑什麼要分給程靈玉啊？

他吃得快，靈玉當然也吃得快。兩人風捲殘雲，大堂里人還沒聚齊，他們這裡已經是杯盤狼藉了。

有人對著他們指指點點。於謂之還聽到他們咬耳朵的聲音：「看，這兩位一定被通緝了不短的時間，都餓成這樣了。」

「真是可憐啊！看這樣子，原來一定是貴家公子吧？」

「……」於謂之努力平復心情，假作若無其事地站起身，回房間去。

靈玉也跟著站起來，上樓。

於謂之要關門，靈玉的手按在門板上：「急什麼？」

她閃身進去，替他關上門。

於謂之低喝：「你幹嘛？」

靈玉仔細地看了他兩眼，道：「你來的時候，是不是腦子撞壞了？」

「程靈玉！」

靈玉大搖大擺地往椅子上一坐，說：「別忘了我們為什麼來這裡的，不趁機商量一下，真當自己是落難公子了？」

於謂之愣了愣，摸摸鼻子，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

他能說他被程靈玉氣得都忘了思考了嗎？其實剛才下樓吃飯，只是為了做個樣子，免得引人注目，結果靈玉的作派，讓於謂之忘了最初的目的。

喝了口茶，靈玉從袖裡摸出兩枚靈錢：「這個靈錢，倒是有點意思。」

所謂的靈錢，外表跟銅錢差不多，只不過裡面摻了點特別的材料，帶了點靈氣。一面刻著正元通寶，另一面則是雲紋。

這種靈錢居然成了正規的貨幣，反而靈石不能正常流通，這說明，這個仙城裡，一定有一個權威官府。

「我懷疑，在此前不久，有過一場政變。」於謂之說，「所以他們對於落難貴公子的出現，雖然避之如瘟疫，卻並沒有驚訝。」

靈玉點點頭。正常狀態下的於謂之，智力還是值得信任的。

她抬頭看了看屋頂：「不知道仙城上面的結界是怎麼回事，到底只有仙城如此，還是這個世界全都如此？」

於謂之道：「這種結界，我曾經在倉庫的兌換冊上看過，它限制了神識，阻斷了靈氣流通，但是，並沒有禁錮身體內的靈氣。」

「哦？」這麼特別的陣法，靈玉沒想到他居然見過，「那麼，依你推斷，這個結界是什麼境界的修士設的？」

於謂之沉吟片刻，搖頭：「沒有詳細接觸，無法推斷，不過，最低也需要煉虛期。化神期的話……一個人不行，要很多人合力。」

「很多人是多少人？」

「十個以上吧？」於謂之不太肯定。

靈玉沉吟片刻，搖頭：「看來，我們這次的敵人不好對付。對了，靈台教會不會和我們一起傳進這個仙城？」

「有可能。這個說不準，也許他們被傳進別的仙城，我們只是競爭，並不正面對抗。」

總之，這些信息都要他們自己去收集。

「對了。」於謂之摸出一件東西，放到桌上，「你晚上出去的話，想辦法用這個畫上記號。」

靈玉挑挑眉，撿起這塊白乎乎的東西：「記號？我好像沒聽說過我們之間有什麼相認的記號。」

於謂之沉默了一會兒，答道：「不是符號那樣的記號，這個東西寫下來的話，就會揮發出特殊的成分。這是靖輝師祖上次給我的，他認得出來，只要他離得不遠，就會找過來。」

「哦……」靈玉無意去探究，到底他們是私下分配的，還是靖輝真人特別偏愛他。她沒有懷疑隊友的習慣，只要他們不違背原則，她就不會隨意起疑。

「那我走了，真的沒東西需要帶的嗎？」

「沒有！」

於是靈玉開門。

「等等！」於謂之沒忍住，指了指她的臉，「你……怎麼把自己變成這樣的？」

靈玉笑了：「這個東西叫——化妝術！」

在於謂之的目送下，靈玉得意洋洋地出了門。

多虧了當初陸盈風教她怎麼化妝，雖然她的水平跟陸盈風完全沒得比，可拿來鎮一鎮於謂之，已經夠了。

其實也容易，就是微調一下臉上的肌肉而已。陸盈風曾經說過，為什麼有的女人沒化妝前是路人，化了妝后變身天仙？說起來簡單，臉上有幾個部位，是特別引人注目的。比如雙眼皮深一點，睫毛長一點，立刻就大變樣了。另外，光影的效果，可以讓同一張臉變得深刻立體。

為此，陸盈風還弄出一個微調肌肉的小法術。明明什麼妝粉都沒用，看起來就跟化了妝一樣。這樣別人看來就是真正天然的美人，毫無化妝痕迹！

這個小法術她教給了靈玉，順便還教了些自己的化妝技巧。不過，靈玉一直沒用上，反正徐逆對她的臉已經很滿意了，不用多此一舉。現在反過來用，效果也不錯。

吃飯的時候，靈玉發現，這個客棧里還是住了很多人的。這會兒人散得差不多了，只有三三兩兩幾個，坐在那裡閑聊。他們聊得很低調，幾乎都是湊在一起小聲說話，不讓別人聽到。

靈玉沒去聽他們說什麼，跟老漢說了一聲，打聽一下情況，出門。

她站在客棧門口，拿出地圖，仔細地默背附近的地形，然後低著頭出了小巷。

一路克制自己的走路姿勢，低頭小步急走。擦肩而過的人幾乎都只是漠然掃過一眼，繼續前行。

靈玉大為滿意，看來，她現學現用，還是挺有效果的。

她心裡得意起來，其實她也可以做個尋常意義上的女人的嘛！憑她的聰明才智，什麼事做不到？

光顧著得意，她忘了件事。易容喬裝，和日常生活怎麼會相同？短時間內她可以裝，長了她能受得了？這麼窄的裙子，走大步一點就會絆人……

在小巷裡七拐八彎，很快聽到了熱鬧的討價還價聲。

靈玉看到拐角處豎著一塊路碑，上面寫著平安里三個字。

繞過拐角，平安里最熱鬧的地方展露在了她的面前。

一個魚龍混雜，貧窮和罪惡安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