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玉再次拿出那本冊子翻看，她看得很仔細，每一頁不過百來字，她卻要看上一刻鐘。

阿碧感到很奇怪，這種東西，只要晃一眼就知道內容了，需要看這麼久嗎？

當她這麼問的時候，靈玉只是瞥了一她：「那你看出什麼東西來了？」

阿碧搖頭。

靈玉不理會她，繼續翻看。

卓凡帶回的這本冊子，只是一個普通的結丹修士的日誌。這個修士有記錄自己行蹤的習慣，用詞雖然簡略，卻將自己一生的經歷寫得很全面。

靈玉就是從這些隻言片語里，推算他所生活的三台界的地圖。

全部推算過後，她取出一張白紙，按照冊子的記述，慢慢畫起了地圖。

這份地圖很簡略，畢竟此人重點記述的是自己的生平，而非地形。

花了半天時間，將地圖描繪完畢，她拿出三台界的舊地圖，一一對照。

「果然如此……」

這兩者，大概能夠對上，地形、地名，有一定的偏差，但還在理解範圍內。隨著時間流逝，地勢變遷，地名變化，都是必然的。

而那份新地圖，只有寥寥幾個名字相同，地勢幾乎沒有相似之處。

靈玉嘆了口氣，這叫什麼事？剛從被禁錮的滄溟界出來，又一頭撞進了變得面目全非的三台界。除了這個名字，現在的三台界，和她所知的三台界幾乎是兩個世界。

而且，她懷疑現在想離開也不容易了。因為對天地法則的感應能力變弱，想找到結界的突破點也會變得很難。

半個月後，卓凡又來了。

他神清氣爽，看起來傷勢已經大好了。

「多謝前輩厚賜。」和之前相比，卓凡恭敬了許多，不知道是猜出了靈玉的修為，還是見識到了真正的高人。

「不必稱謝，你取回來的東西，對我大有用處。」靈玉淡淡說道。

卓凡目光閃了閃，問：「前輩還有什麼事，需要代勞的嗎？」

靈玉望著他，微笑起來：「怎麼，不提出那日的要求了？」

卓凡頗有幾分難為情：「先前是晚輩孟浪了……」

他想拜入靈玉門下，有兩個途徑，一是成為她的門人，像阿碧一樣，立下契約，二是成為她的徒弟，得授傳承。

而卓凡心中，一直有著極高的志向，讓他認人為主，他折不下那個腰，可他一個鍊氣修士，哪有資格提出要求？從某個方面說，靈玉肯見他就已經不錯了。

剛回來時，卓凡整個人處於震驚狀態，就像靈玉說的那樣，只是少年人的衝動。療傷期間冷靜下來想想，便打消了那個念頭。

靈玉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坐下談吧。」

卓凡卻沒動：「晚輩還是站著吧。」

靈玉一笑，也不勉強：「不介意我問幾個問題吧？」

卓凡垂著頭，恭敬道：「前輩請問。」他又回到這裡見靈玉，就是特意來回報此事的。

「你先與我說說三台界的歷史。」

卓凡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前輩……」

「怎麼，不方便說嗎？」

卓凡搖頭：「前輩所問，晚輩知無不言。」

他頓了頓，慢慢說起：「三台界現存歷史，大概始於五千年前，據說五千年前，有過一次天災，從而導致了斷代，地形大變。這天災究竟為何，沒有人說得清楚，因為那段歷史已經湮滅於漫長的歲月中了……」

卓凡緩緩說來，將自己所知的事情盡數告知。

他雖是鍊氣修士，但因為擁有強大的元神，看問題的層面也就高了許多，中間不乏比較精妙的見解。

總之，如今的三台界，並非靈玉所知的古籍中的三台界，這一點確認無疑。

「那麼，現存的化神和煉虛修士，也是這五千年來誕生的嗎？」

「應該是……」卓凡不大肯定地說，「晚輩修為太低，所知道的東西，流於表面，不能完全肯定這一點。不過，坊間確實有幾本講述大能生平的書籍，按裡面提到的事，大致可以確定此事。」

「那麼，你可知道，三台界與外界有聯繫嗎？」

卓凡猶豫了一下：「應該有……」

「應該？」前一個問題應該很正常，這個問題就不能應該了。

卓凡解釋：「我們三台界，不是什麼大界，各界之間的交流，是化神以上修士的事情，所以晚輩實在無從得知。只是，晚輩聽說，靈台教和天道盟，都有定期舉辦的交流會，會有一些貴客到來，其中有本雜聞書籍上記載的名號，從未在三台界聽聞，所以晚輩推測，應該是有的。」

這個解釋，倒是合情合理。

「那麼，你在小寒境見到的那位修士呢？」

聽靈玉提起此事，卓凡有些不自在：「那位前輩突然現身，晚輩嚇了一跳，隨後盯著晚輩看了許久，又突然離開了。」

「他沒有與你說什麼？」

「有，只說了四個字。」

「什麼？」

「好自為之。」

等待了一會兒，都不見靈玉說話，卓凡忍不住問：「前輩，可是晚輩哪裡得罪了那位前輩？」

靈玉輕輕搖頭：「他對你說的這句話，出於善意。」

「善意？」卓凡面露懷疑。

「不錯。」靈玉淡淡道，「你身上運勢交纏，將來的命途必是坎坷重重，若你能始終守心，尚有一條出路，不然……」

「不然如何？」

「不然，恐難善終。」這倒不是靈玉嚇唬他，卓凡身上的暗潮洶湧之力，以他的修為，很難扛得住，他如今畢竟只是個鍊氣修士，元神之力再強大，沒有修為的支持，面對如此強勢的運勢，很難把持住自己。

卓凡沉默。

他心思靈敏，在小寒境遇到那位年輕修士時，已經猜到靈玉在他身上做了手腳，所以聽靈玉問及此事，心中覺得彆扭，認為靈玉侵犯了自己。

然而，他已知靈玉的修為在元嬰之上，這等修為，足以影響三台界的大局。這樣的大人物，肯幫自己一把，還有什麼可說的？就算結丹修士，被她利用了還要覺得榮幸。

這就是實力崇拜，換成別的鍊氣修士，就算只是個築基、結丹修士，被對方利用了，還要感到榮幸。卓凡與他們不同，也就是眼光高了一些。

「前輩……」卓凡猶豫著道，「我雖不知那位前輩的身份，但看他的衣著形容，似是天道盟的高層……」

靈玉點點頭，相信他的推測。卓凡前麵條理分明的說辭，說明他眼光很不錯。

「多謝，這些消息，算是抵了靈果，你我兩清，如何？」

卓凡放下心中大石：「前輩這麼說，是晚輩佔便宜了。」有了這個共識，他就不算欠靈玉人情了。

說完此事，卓凡沒有立刻離開。他躊躇了一會兒，問：「請恕晚輩冒犯，前輩可是意外進入三台界的他界修士？」

靈玉一笑，坦然承認：「不錯。」

卓凡有些激動：「這麼說，傳說是真的！」

「傳說？」

「就是三千世界的傳說。」卓凡的眼睛閃閃發亮，「以往只有部分古籍語焉不詳地提及，如今的三台界沒有多少關於外界的記錄。晚輩一直在猜測，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如今，從前輩身上看來，三台界與他界並沒有什麼不同。」

靈玉微笑：「確實沒什麼不同。」

都是同樣的萬千生靈，走的也是同樣的修行道。

交待完畢，卓凡告辭。

他的神態頗有不舍，能夠遇到這樣的大能修士，換誰都是天大的機緣。他相信，就算是元嬰修士，也願意花大價錢買他站在這裡的機會。但是，卓凡想著靈玉那天說的話，只能遺憾地離開。

他對自己的未來，早有規劃，著實不必貪圖這份機緣。也許，跟著靈玉，他能得到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但卻要失去自己不願意失去的。取捨之間，既然已經有了決定，就沒有必要戀戀不捨，這世上從無兩全之事。

離去時，靈玉又叫住了他。

「那句話，我也想告訴你——好自為之。」

卓凡沉默了一會兒，向她深揖一禮：「多謝前輩。」

看著卓凡離開，靈玉默坐了許久，忽然喚道：「阿碧。」

「什麼事？」跟在身邊久了，阿碧總算有了點僕從的樣子。

「去叫花皮，我們走。」

「走？去哪裡？」

靈玉微笑，吐出三個字：「天道盟。」

既然都已經露餡了，她又何必再裝呢？想她堂堂化神修士，有什麼可懼的？那位沒有來找她，乾脆她找上門好了。

半個時辰后，靈玉站在了嵐霧城的上空，俯瞰著這座三台界的新手之城。

嵐霧城裡，飛起數道流光，目標正是她。

仙城之內，萬事皆有規矩，結丹以上修士可以飛行，但不能強行闖過禁制，而靈玉所站的方位，已經到了禁制的邊緣，似乎有直接破出的打算。

沒等這幾道流光飛至眼前，靈玉衣袖一振，身上爆出強大的氣勢，整個嵐霧城上空環繞的雲霧，都被她震得動蕩不止。

在修士們的驚呼聲中，劍光裹起三人，飛掠離開。

嵐霧城某處隱秘洞府，一名修士突然在靜修中睜開雙眼：「化神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