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館似乎新換了一個甜品師，黑森林蛋糕的巧克力末撒得格外多。

小姑娘嘴饞多吃了幾個，最後在寧執墨凌厲眼刀下被拎出咖啡館……已經快要晚上七點了。

由於高二和高三還在補課的緣故，學校門口不少小吃鋪子都還沒收攤。

林林立立的塑料和金屬包裹在霧氣和雪氣中，像是上世紀泛出時間色彩的畫卷……

像是2015年卿卿老太太走的那個寒假。

也像是2016年的寒假……

現在。

王老頭也是1月10號走的，相隔一年，和卿卿同一天。

毛遂自薦帶兩個初三，****夜夜命題改卷不休，他以同樣孤傲而卓絕的姿態，在講台上完成了自己生命中的最後絕唱。

「所以，第二種方法，算出來的結果是根號三——」

粉筆跌落的弧度愴然，大抵就像是留在他公寓里的那封信。

一頁稿簽紙，筆跡虛又懸。

淚痕斑又駁，反反覆復念又念……

「記得和你相識，是路過你家門口，你家收養的那隻流浪狗咬了我的褲腿，你聽到吠聲從木板門中探出個小腦袋……赧然那一笑，我只記得你一雙眼睛又黑又亮，像是閃爍的星辰，一迷就是一生……」

「你想看沒來得及看的家裡那株曇花一現，我幫你看了，真的很美，紅得像天然氣的火焰……不對，天然氣是藍色或無色的，但都是你喜歡的那種灼熱。」

「你想去沒有去吃成的廈門蘇小糖，我也幫你吃了，蔓越莓牛軋糖的口味很甜，烘焙店的氛圍很小資……是你喜歡的那種調調。」

「你想去沒去成的西北大環線，我也替你走了……」

「洱海的清晨真的很安靜，候鳥在水面上點著波紋一群一群飛，是你喜歡的那種漣漪……布達拉宮的正午很燦爛，陽光印得琉璃鋥亮，是你想象的那種金碧輝煌……鳴沙山的日落很美，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找好角度可以用手圈太陽……」

「只是你說的滑沙太具有挑戰，我落下去的時候，扭到了腰……我趁著救護人員沒發現抬了一下頭，碧空如洗，沒有雲朵，我竟然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你，你在對著我笑。」

「所有你說再等一年退休之後想做的事，我都替你做完，還親眼看到我們兩的名字，出現在了酸甜流浪狗基金會的慈善宴……」

「我摳了一輩子，也想積積德……下輩子，我還是想走過你家門口，被你那隻收養的狗咬了褲腿，回頭可以看見你的笑顏……」

「還有十六個小時零四分鐘，我的心每天被手捏著攥著失去知覺這麼長時間，我不知道自己還撐不撐得到……」

「以前總說你每個月初一十五忌素是迷信，沒想到到頭來我還要在一片灰白世界繼你之路，苦苦堅持到剛好你走的那個點，和你相同步驟地邁上奈何橋……」

「那兒過過往往人太多，孟婆不一定記得……我不要喝她的湯，我只想要憑著今後生生世世九道輪迴所有福分問問她，問問她可不可以查一下……一年前同一時刻的卿卿，走的，是哪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