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吳含月總能在葉楓的面前放下防備，因為葉楓給她的感覺很舒服，很安全。

深吸了一口氣，吳含月幽幽地開口道：「這是一個哭斷腸的故事……」

她仰望著星空，嘴角浮現著悠遠苦澀的笑，那段往事，她真的不願意再提起。

「你知道嗎？我曾是裂旭國高高在上的公主，是父皇母后最最｜寵｜愛的小女兒，因為如此，我也極其任性。

「那一年，我還小。為了出去玩，我不顧父皇母后的告誡，偷偷溜出了宮，馳騁在外面廣闊的世界。當我準備回宮時，恰在山裡遇到了他，我看他受了傷，而且並不像壞人，便救下了他，誰知道……」

吳含月嘴角上的笑越發的延伸，眼淚卻順著臉頰流淌下來，聲音也變得哽咽了。

「誰知道，我救下的這位英俊男人，居然是害死我父皇、母后的元兇！當然，這一切都是我後來才知道的，如果當時就知道，我一定不會救他的！」

吳含月流著淚，吸了吸鼻子，「我竟救了我的仇人，我愧對父皇和母后啊！」

「啊……」

空曠的原野中，她的悲聲那麼的凄厲。

葉楓深深地看著吳含月，眉頭緊鎖，心中不忍。

他來到了吳含月的身邊，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肩，無聲地安慰著。

吳含月哭得涕淚橫流，驚天動地。

幾年來的痛苦和悲傷，在這一刻彷彿打開了閘門一樣，爭先恐後奔涌而出。

當她滿心歡喜準備回宮的時候，才聽說父皇和母后已經西去，她當時聽了，猶如晴天霹靂一般，著實不敢相信。

後來，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她隱姓埋名，一路要飯去了苗疆，這其中的苦，是她這個錦衣玉食的公主無法想象的！

她曾幾度想過死，然而，因為無意中救了仇人，她覺得愧對父皇和母后，這才有了她必殺墨子燁的打算。

本想坐穩聖女的位置就去北梁找仇人，沒想到居然在這裡見到了墨子燁。

她也想過不顧一切殺了他們所有人的，可是洛清歌的善良和大度，讓她放棄了這樣的想法。

最後，她才想到抱走這孩子，讓墨子燁也嘗一嘗痛失親人的滋味。

有的時候，她也挺恨自己的，很覺得自己沒用，為什麼不會為了報復而不折手段，她完全有能力把他們弄得遍體鱗傷，就算不死，也會妻離子散。

可她猶豫了。

她哭了，放肆地宣洩著心裡的委屈，哭得一塌糊塗。

葉楓皺緊了眉頭，輕輕把她的頭靠在了自己的肩上，無奈地笑著：「你再哭會把狼招來的。」

吳含月漸漸地放低了聲音，變成了抽噎。

葉楓拿出了絹帕，遞給了她，「擦擦吧。」

吳含月接過去，不停地擦拭著眼淚，許久許久才停下來。

四周終於安靜了，只有面前的篝火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

「哭出來是不是好了很多？」

葉楓溫柔地問。

吳含月將一張臉埋在雙手間，啞著聲音說道：「讓你見笑了。」

「人之常情。」

葉楓深吸了一口氣，「在這裡，戰爭是無可避免的，只有你足夠強大，才能避免被吞食。換個角度想一想，若你的國家意圖攻打北梁，墨子燁能不能放任不管？會不會奮起抵抗？」

吳含月倏然一怔，望向了葉楓。

這個問題，她從來沒想過。

她只是一門心思想要報仇來著。

「弱肉強食，他若是不強大，恐怕被吃掉的就是他吧。」

葉楓訕訕地笑著，看了一眼吳含月，「我可不是替他在說話，也不是讓你接受現實，是作為一個旁觀者，提了一點中肯的想法。」

他嘴角掛著淡淡的笑，說的不急不躁的，卻已經將戰爭的內涵循序漸進地透露給了吳含月。

希望吳含月能夠明白。

「讓你這麼小小的年紀背負著仇恨，我相信這不是深愛你的父皇和母后所樂於見到的。」

葉楓微微笑著，看向了吳含月，「太沉重了，不是你應該背負的。」

吳含月眨了眨眼睛，看向了葉楓，沉默著沒有說話。

許久，她深吸了一口氣，淡淡地說著：「如果是你，這家仇國恨，你能放下嗎？」

雖然這仇恨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可是這仇恨卻是支撐她活下來的動力。

葉楓深深地提了一口氣，看著吳含月，心裡暗自琢磨，如果他背負著家仇國恨，恐怕也是要報仇的吧？

看來，想要勸吳含月，還不能急於一時。

「含月……」

葉楓笑著喚了一聲，「我這樣叫你可以嗎？」

吳含月愣了一下，臉頰頓時飛起了紅花，不過因為是夜晚，所以葉楓並沒有看見。

「嗯。」

吳含月點了點頭，「謝謝你。」

「含月，以後跟著你葉大哥吧，我不會讓你孤單的。」

葉楓淡淡地笑了下，徵詢著。

「跟著你？」

吳含月怔怔地瞧了一眼葉楓，臉頰越發地紅了。

難道這個男人跟她一樣，也對自己產生了好感？

會嗎？

她怔怔地望著葉楓，喃喃地問道：「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葉楓笑了，「我說是美男計你會相信嗎？」

吳含月霎時瞪大了眼睛，盯著葉楓，暗暗思索。

「看來你相信了。」

葉楓笑了，「這麼說，在你心裡，葉楓還算是個美男子了？」

吳含月沒想到葉楓會這麼直接，當即便垂下了眼眸，尷尬不已。

葉楓看到她這個樣子，「噗嗤」笑了。

「別當真，我逗你呢。」

這丫頭還真可愛，看樣子她對自己並不反感，希望能通過長久的相處，讓她從仇恨中走出來吧。

「天色不早了，你去睡一下吧。」

葉楓指了指不遠處他鋪好的乾草，對吳含月說道。

吳含月點了點頭，抱著孩子過去，躺下了。

看著吳含月羸弱的背影，葉楓不由得皺起了眉，心裡隱隱有些疼。

他撥弄著篝火，暗暗地沉思，許久沒有睡。

半夜裡，吳含月似乎做了噩夢，焦躁不安，喘息不停。

葉楓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她，安撫著：「別怕，是個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