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來等去，大哥總算是回來了，手拎拎著一個大兜子，裡面放著兩個午餐肉罐頭，幾根香腸，還有那種像是枕頭一樣的大麵包，快步走進來，見到媽來了，他趕忙笑著打招呼。

「媽你也來了！來嘗嘗我買的東西。」

媽冷笑著往回走：「那好啊！如今我也能沾沾大兒媳婦的光，吃點好東西。我在家裡面也沒給大媳婦做點什麼好東西。虐待著她呢，好像那好吃的都被我搶走一樣！人家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這話一點不錯。」

我心道。媽還真是厲害，先站在最高點上壓住了哥嫂的氣勢，然後好逼著他們把錢拿出來了。

大哥一愣，好奇的看向了大嫂。手上的東西就這樣僵在了半空中。大嫂拉住了他走進來了。

她聲音有些哽咽：「你洗手吃飯吧。沒啥事兒。」

「呵呵！」我在一邊笑說：「媽，你也不用拿這樣的話來為難大嫂。二哥家現在一天一個雞蛋，白面饅頭管夠，另外一個星期吃一次燉肉或者魚。還不算好東西？我們算啥，吃個饅頭鹹菜還要被你罵了半天呢。」

「你咋亂說話呢！」媽的臉色一變，看向了大嫂的方向。

大嫂慌亂的搖頭：「不是我，我沒說啊！」

我笑道：「你放心，大嫂的心沒那麼細緻，她要是計較這些，早就和柳葉幹起來了，這些都是你自己跟段秋月和孫娥顯擺的。上次劉翠回娘家聽說了，轉回頭告訴我的。你自己說的還有假？」

劉翠結了婚很少回去，而且她的性子暴烈，媽是不敢得罪的，所以我也不怕出賣了她。

媽說道：「那是我故意說出來騙人家的，和你的性質不是一樣嗎？就是顯擺顯擺！」

「那可不一樣，你敢不敢讓我們看看二嫂家裡面每天丟的垃圾？全都是雞鴨骨頭和雞蛋殼，上次我回去看到二哥胖的都啥樣了，這就是證據。」

媽憋的滿臉通紅，急著說：「你二哥家……」

「你剛才說，二哥才是家裡的頂樑柱，人家都是老大當，咱們家反過來，也不知道二哥是農活乾的好啊，還是能賺大錢了，人品過得去。竟然就能越過大哥做當家人了？」

媽的臉色一變，大哥本來並不介意，可是聽了這話也走了過來。

這件事的性質可是很嚴重。在農村，除非是大兒子打爹罵娘。出了意外死了，或者蹲了大獄，完全沒救了，才能把家業交給小兒子。

現如今大哥好好的，媽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大哥當然不高興。

媽晃得站起身走過來拉住了大哥的手，顫聲的說：「志國啊，媽不是這個意思。就是一時說錯了話，巧兒你這個死丫頭，媽就是隨便開的玩笑，你還當成是一個大事兒來說！」

我說道：「你剛才說大嫂的是啥意思？你這樣編排她，大哥雖然結了婚，可這次打井的錢不還是給你了？大嫂家的地也都給你了，大哥是啥時候娶了媳婦忘了娘的？」

大嫂拉住我，對我搖頭：「不要說了巧兒，家和萬事興。」

媽咬著牙，眼淚都掉下來了：「我養了幾個孩子，竟然都這樣對我？巧兒，我辛辛苦苦的養你這麼大，你就是這樣對我的！」

我說道：「我說了你老了我伺候你，可是二哥沒養過我，我不欠他的。大哥家也一樣。我沒錢，大哥家也沒錢給二哥禍害去。」

媽開始哭喊起來。大聲的罵我是白眼狼，天打雷劈，我理也不理，走回去盛菜。

大哥說：「媽。別哭了，吃飯吧。」

「你不生氣了？」媽急忙問他。

「你和巧兒不要一見面就干仗，我干一天活就夠累了，真的不想管這個事情，頭都大了。」

媽喊道：「你怎麼也這樣！我走，現在就走！人家都不歡迎我在這裡幹什麼？」她說完了就去拿包袱皮要走。

「這麼晚了你怎麼回去，明早上我幫你找了村裡的馬車捎你回去。」大哥說完回去洗臉了。

多年來，大哥對媽一向都是很孝順。向來都是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可是這一次，大哥的態度如此冰冷，我和大嫂都吃驚地長大了嘴巴。可以想見媽有多慌張了。

當然媽是不可能走的，坐在那邊生悶氣。我們把飯菜放好了也不吃。

我和也不管，大口的吃飯。

大哥頭也不抬，都不和媽說話。

只有大嫂勸道：「你趁熱吃吧，媽，我們錯了。」

媽這才抽抽噎噎的說：「人家都說多子多福，為啥輪到我們家就這樣？見面就干仗？」

我撲哧一笑：「我和大嫂子住在一起這麼多天了，也沒幹仗。你來一天就吵了一天，你說這是為啥？趕緊吃飯吧，難道我們還跪下來求你吃飯嗎？」

媽翻了我一眼，拿起了玉米餅子大口的吃著。

吃完了飯，大哥就開始和大嫂搬運被褥，他們在裡面的小炕上對付一晚上，我打地鋪，媽自己睡在炕上。

媽幾次想要和大哥說話。可是看到他陰沉的臉色，也不敢開口。之前她有點太忘形了，被抓住了把柄。頂樑柱三個字徹底傷了大哥的心了。

趁著我去外面的小屋子上廁所，媽追出來拉住我說：「你幫我和你大哥說，讓他先把這個月的工資給我吧！我真的有需要。家裡的開銷太大，你二嫂那樣，我不能不預備著。」

「我不管，我沒錢上貨都不好開口。如今嫂子懷孕，想吃點啥都沒有錢，大哥那幾個工資，兩口子都不夠用的，你還惦記著人家的錢幹啥啊！」

媽氣的擰了我的胳膊一下：「你怎麼總是這樣和我對著干？你不說，我自己說去！」

她氣沖沖的回去了，我走到了煤倉想了想，把身後高天生給我的紗布撕了下去扔到一邊。然後用鐵鍬用力的把那些煤塊全都鏟了下來，我自己也趴在了煤面上面。

我用力的踹著煤塊，掐了一下我的後背，本來傷口就好全，這下子疼的我眼淚簌簌而下。我開始大聲的喊道：「大哥！救命啊！」

裡屋的門很快被撞開了，大哥和嫂子先沖了出來，緊接著是媽，靠在門框看了看。

「你這死丫頭！我這邊說正事呢！到底在幹什麼啊？」

我才不管她，用手扶著後背大聲的喊著疼。

大哥急忙拉住我：「巧兒！你怎麼樣了？」

「好疼啊，我受不了！」

「先進屋！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傷口發作了？」大哥緊張的問我。

我一直哭著，也不說話，整個人都靠在了大嫂的身邊。大嫂也跟著哭了起來。

「巧兒，你忍著點，我幫你看看。」

媽媽急著問怎麼了，大哥說道；「巧兒為了省一點煤塊的錢。特意和我去矸石山撿煤去，被人的石頭給砸了，估計是剛才一使勁又發作了。」

大嫂說道：「穿好衣服巧兒，咱們去醫院看看去！」

「不行，家裡哪有錢啊？不去看了。」

媽急的不行：「讓我看看你的後背！」

她掀開了我的線衣，頓時哭了起來：「這可怎麼辦啊？咱們村的王老漢就是幹活的時候被砸了後背，直接就吐血了，送醫院也不行，當天晚上就死了！」

我心裡有點感動，低聲的說道：「沒事，我不是被高處跌落下來的石頭砸中的。」

本來我已經覺得在她面前演戲很愧疚，可是她的下一句話，又讓我氣得不行。

「家裡現在多需要錢啊，你又整出來這麼一出，還讓不讓我活了？」

我哭道：「是啊，我就是故意的，家裡沒錢給治病，我就死在這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