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照顧景智飲食起居的醫生是個黑髮黑眸的亞洲少女，她戴著全套的防護面具，手上也戴著塑膠手套，似乎生怕被感染了一樣。

她把熱水遞給景智，用流利的英語道：「我還沒見過比你體內的病毒更厲害的毒，吃吧，死不了人的。」

她一副老氣橫秋的語氣，讓景智不禁對她的年齡產生了懷疑。

「你多大？」

女孩兒眼睛都不眨的撒謊：「快四十了。」

景智不相信，湊上前去，盯著她透明的防護面具使勁兒的看：「你不是四十，是十四吧？」

「十四？我是研究院里老資格的醫生了，病毒培養、細菌繁殖、人體幹細胞移植，我什麼不會？十四要是能學會這麼多，我就是全球第一天才了！」

景智還是不相信。

先不說這個醫生稚嫩的小臉兒，只聽她的聲音就知道她肯定沒有四十歲。

不過，研究院里別的沒有，就是各種老妖怪有很多。

他們為了延長壽命延緩衰老，研製出了各種各樣的藥物，完全可以保持住年輕時的容貌。

這個負責他飲食的醫生有可能真的不是十幾歲，但是也絕對沒有四十歲。

四十歲的女人，就算再怎麼使用肉毒素和玻尿酸，再怎麼服用抗衰藥物，皮膚的狀態也不可能跟十幾歲的少女一個樣。

景智其實也不是真的關注這個醫生的年齡是多大，他根本不在意這些。

反正有可能過幾天這個醫生也會感染病毒直接死掉。

一想到這個，景智倒是有些奇怪起來。

眼前這個醫生負責他的飲食似乎已經有一年多了，為什麼還沒死？

近身照顧他的人，基本上很快就會被他在暴怒的情況下殺掉了，這個小醫生沒死，命也太大了吧？

算了，不想了，偶爾有活的時間長的也不足為奇。Peter還一直都跟在他身邊呢，這都好幾年了，也沒死掉。

他大口吃著肉質鮮美、香氣四溢的火雞，一面賞著雪景，一面還能填飽肚子，他喝下一大口水，覺得很滿足。

這是六年來，他過的最快樂的一個聖誕節！

景智傻呵呵的消滅了一隻碩大的火雞，還順帶著吃了兩個蘋果，兩個橙子。

他以為，是研究院的那群變態良心發現，所以讓他享受了一頓美食，卻並不知道，景睿為了讓他住到帶窗戶的房間，為了讓他吃到這些東西，費了多少的心思，調動了多少人力。

吃飽喝足，景智懶洋洋的躺回床上，任由小醫生給他重新連接好各種儀器，還主動把左手伸給她，讓她插輸液針頭。

他右手拿著一個橙子在啃，看著醫生熟練的打針動作，不由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以前就一直照顧我嗎？」

研究院里的研究項目都是具有極高危險性的，所以醫生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帶著大口罩和白色的醫生帽，只露出兩隻眼睛。

單憑眼睛來辨認一個人難度不是一般的高，所以景智基本上是記不住一個人的，他記人都是靠聲音的。

這個醫生的聲音他是記得的，只不過他一直都看不到她的全貌。

女孩兒沉默了一會兒，就在景智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她用中文道：「我叫舒音。」

景智詫異：「樹蔭？好奇怪的名字。」

他在無意間說了中文，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有多麼的自然。

「舒適的舒，音樂的音。」

舒音淡淡的解釋，似乎對景智會說中文一點兒也不詫異。

她似乎沒有半點兒跟景智多交談的意思，收拾好了東西推著餐車便往外走。

「喂，你沒有英文名字嗎？」

舒音腳步微微一頓：「Cherry，有事你可以叫我。」

她說完，便推著餐車離開了，獨自留下景智一個人在那兒冥思苦想：「我到底什麼時候學過中文？」

景智苦惱的啃著橙子，啃到一半兒的時候，腦海中忽然出現一種極其熟悉的感覺。

他總覺得，好像以前有人教過他怎麼吃橙子。

好像這樣連皮一起吃了的做法是不對的？

景智愣愣的看著手裡吃剩的半個橙子，曾經為他剝橙子皮的那個人去哪兒了？

他攤開左手手掌，看著掌心上兩個淡藍色的字跡，眼淚莫名的就流了下來。

他哭著把橙子吃掉，然後抱著僅剩的一個橙子躺在床上準備睡覺。

可是他無意間的一瞥，卻發現橙子底端的皮上刻了小小的漢字！

字跡是用鋒利的刀片刻上去的，不是很明顯，但是仔細看仍然能看清上面的漢字：

笨蛋，你是不是又沒剝皮？

景智頓時睡意全無，騰的一下子就從床上坐了起來，輸液針第二次被扯了下來，連在他身上的那些儀器被他拽的哐當直響！

哥哥！

景智狂喜！

不知道為什麼，他直覺上就認為刻字的人是哥哥！

哥哥竟然就在他身邊！

景智坐在床上，無聲的笑了起來。

看來他隱約的記憶沒有出錯，他是有哥哥的，而且哥哥還活著！

哥哥知道他在這裡，以前每一次的化險為夷，是不是都是哥哥在幫忙呢？昨天夜裡，把他從海底撈上來的人，是不是也是哥哥？

他像個小孩子一樣，把那個橙子緊緊的抱在懷裡，低低的啜泣著，傻笑著。

……

景睿一身黑色殺手服，跪伏在一扇狹長的玻璃窗前，透過狙擊鏡觀察著自己此次的擊殺目標。

屋子裡的窗帘全都拉著，黑暗昏沉，越發顯得肅殺凝重。

他跪在那裡，一動不動，像一尊雕塑一樣。

等了兩小時四十七分鐘，目標終於出現在了適合射擊的位置。

「砰」的一聲槍響，子彈穿過房間里玻璃上早已挖好的小孔，迅速穿透對面別墅的落地窗，射入了一個男子的胸膛內，擊碎了他的心臟。

一擊得手，景睿迅速收好自己的裝備，準備離開。

無線耳機里傳來一聲輕微的「叮」響，他拿出手機解鎖，然後就看到上面有一條最新信息：

Boss，橙子已經送到，他的聖誕節很快樂，現在正在哭。

景睿冷漠肅殺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融化了這個冬天所有的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