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這屆考生不行啊(上)
范弘道聽到時習之「怯懦」之言,輕輕嘆了口氣,回復道:「你知道,你跟我最大的區別在哪裡嗎?」
時習之不明所以,范同學忽然說起這個幹什麼?
然後又聽到范弘道答道:「你跟我最大的區別,就是看待問題的角度。面對這些人,你只看到了害怕和畏懼,而我看到的卻是揚名的機會。」
綜合起來看,眼前這個場景確實是非常適合揚名的場合,前提是能壓制住別人並有所表現,不然就就成了班門弄斧的小丑,可謂是風險與機遇並存。
時習之像是看瘋子一樣看著范弘道,那些人明顯都是士林精英,最起碼都是舉人功名。自己這邊都是混日子的監生,學渣想從學霸身上刷名聲,開什麼玩笑?
對面這十來個人來自三個地方,分別是江南、福建、湖廣,都算是目前的科舉大省強省;而且能與王衡交往,說明他們至少都是本地名流。
科舉強省里的名流,那肯定都是很有實力和影響力的精英人物。只要對讀書人行當稍有了解,就能做出以上判斷,這就是時習之等同學心存敬畏的原因。
面對同學們不可思議的眼神,范弘道點點頭,對自己裝逼的效果很滿意。今天的目的就是帶著同學刷臉面,為自己的國子監監生生涯奠定穩固基礎,如果因為畏懼就此走人,豈不前功盡棄白費力氣?
同學們或許不會說什麼,畢竟對手實力太強,但同樣的自己也不會有什麼面子,先前的鋪墊白折騰不說,沒準還會有點「范弘道沒那麼厲害」的負作用,不利於自己在國子監同學里樹立威信。
所以范弘道可以後退,但是范同學不能後退,至少不能輕易的後退。
「那個,王公子你們來遲了一步。」范弘道很平靜的對王衡說:「今晚趙姑娘這裡已經由我們預定下來了,你們還是另覓他處吧!畢竟這幾條衚衕里,可去之處還有很多。」
「你讓我們走?」王衡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雖然他並不打著父親旗號招搖,但並不意味著他沒有脾氣。
范弘道很理所當然的答覆說:「對啊,總要有個先來後到吧?我們先前早預定過,而且來的又比你們早,沒道理把這裡讓給你們。」
王衡一時很無語,叫他不爽的是范弘道那平等對待自己的態度。你這姓范的到底懂不懂人情世故?誰給你的勇氣跟我們講道理?
王衡身邊的朋友們也紛紛哂笑起來,范弘道的話在他們耳朵里,只能當成個樂子。
這年頭讀書人見面也是有一套規矩的,先論功名出身,看看是雙方是進士舉人還是別的什麼。
讀書人道路有兩條,一條是科舉,一條是學校。以現在的風氣,科舉為貴,學校是末流。
舉人、進士都是走科舉道路的,地位尊貴,被視為正途。而監生就是走學校道路的,就被視為雜流,江湖地位根本不能與舉人、進士相比較,在科舉上實在無法有所建樹的人,才會考慮走這條道路。
其次如果功名一樣,那就是論年科,看看雙方是哪一年考中或者入學的;如果又是同年,那就只能論名次了。
但今天這場,只比功名就足夠了!一邊是各個科舉強省出來的舉人,僅次於進士的功名,並且很希望中進士,以及還有王閣老的公子;另一邊是國子監監生,科舉考試道路上混不下去才去國子監的讀書人。
兩者之間,有可比性么?這樣的身份尊卑差別,范弘道卻用平等對話的口氣,豈不可笑至極?說難聽點,有平等的資格嗎?
其實這並不是說顧允成、袁宗道等人性格高傲看不起人,而是時勢如此,社會風氣就是這樣鼓勵文憑歧視的,科舉精英鄙視監生是天經地義的。
聽到從對面傳過來的笑聲,除了范弘道臉色不變,時習之等人皆是滿臉通紅,幾乎抬不起頭來。按照士林禮節,他們主動謙讓才是正道,非要比個高下難免自取其辱。
范弘道並不覺得低人一等,或許和他是個穿越者有關,雖然明白尊卑區分的規則,但是要全身心代入「卑」的一方,就有點困難了。
迎著輕視的笑聲,他傲然道:「當初我面對王鳳洲時,也是有很多人包括王鳳洲本人也是這樣笑的,那麼是誰笑到了最後?你們比王鳳洲如何?」
對面的笑聲戛然而止,他們忽然意識到,這位傳說中的范弘道不是一般的監生。
這范弘道連文壇領袖王宗師都不放在眼裡,將王宗師從神壇上打得粉碎,他們幾個舉人的驕傲,在范弘道眼裡,又能值幾文錢?
或許很狂,但狂的很有「資歷」,很形而上,並不是那種無知虛妄的狂人,種種事迹就是證明。
王衡與身邊友人面面相覷過,不管認可不認可范弘道,王衡等人都缺乏與范弘道這樣特色人物打交道的經驗。如果申用懋申大公子在這裡,或許還能教導他們幾下。
王衡想了想便又對范弘道開口道:「那你說如何是好?」
這潛台詞就是,總不能讓他們一群高貴身份的人對你們這幫監生謙讓吧?真要傳了出去,對他們名聲有損,弄不好就會被人譏笑連監生都不如。
范弘道很乾脆的說:「大家都是讀書人,那就以文會友吧!」所謂以文會友,潛台詞當然就是比試了。
王衡與友人互相對視幾眼,便代表這邊答應道:「可!在下也想向范朋友討教討教。」
作為學霸群體,當然不會在這上面退縮,如不敢應戰,就是真丟人現眼了。
不過距離王衡最近的顧允成又補充道:「吾等近日讀書多有心得,原本今夜要交流這些,卻不料巧遇范朋友。不妨就與范先生互相印證,或能各有收穫!」
顧允成這說法等於是選題了,想把比試形式限制在經義里。聽到這些,連范弘道都感到頭大,別說他自己,就是他和同學加起來,也不會是對方一個人的對手。
對方這些舉子都是正在全力備戰會試的精英考生,在經義文章上肯定都處於個人巔峰狀態,他們一幫正處在放羊階段的監生怎麼可能比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