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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裝完就跑
不止申用懋,在座其餘眾人也紛紛側目以對。他們本來會先聽到幾句人物點評,沒想到居然直接就是人身攻擊。
這年輕人罵得夠狠毒,罵得夠直爽。就算是政敵,也沒人這樣肆無忌憚的辱罵張四維,堪稱是膽大包天了!
或許這是一種政治上的表態,當眾表示與張四維劃清界限,只是這個後果也許會很慘烈。很多人心裡想道,這年輕人為了出人頭地,簡直不惜代價了,張四維是那麼好罵的嗎?
話說張居正生前,張四維對張居正是畢恭畢敬的,處處逢迎拍馬,多有諂媚之舉。而張居正也屢屢提拔過張四維,算是有恩於張四維。
但在張居正死後,張四維頓時就翻了臉,成為策劃鼓動朝臣清算張居正的幕後黑手。最後致使張家被抄,男丁被流放,而張居正也險些被鞭屍。
所以范弘道大罵張四維為小人不是沒道理的,有一定合理因素在內。這種翻臉如翻書的水平,以及忘恩負義的表現,范弘道是自愧不如的,而且是深深鄙視的。
當然在政治中談恩義或許有些幼稚,但正所謂屁股決定立場,無論在私人立場上范弘道對張四維是什麼態度,這時候大罵張四維顯然是最不壞的選擇。
首先,張家小姐明顯是推崇張居正的,那必定是敵視張四維的,在此前提下,范弘道的立場就不能錯。
其次,面前這位申首輔與張四維的關係又是很微妙,在申首輔面前罵張四維不見得能討好,但是說張四維好話肯定不討喜。
相比之下,還是罵張四維是最優化選擇。最後,張四維出身晉商,而范弘道又知道晉商將來與「大清」的狼狽為奸關係。
身為大明朝紅專秀才,愛國敬業的范弘道每每想到將來賣國通敵的晉商,就實在對張四維提不起好感。
而且范弘道這樣大罵張四維之後,還有個效果,那就是在座眾人便明白,范弘道肯定不是張四維那邊的人了。無形之中,也算拉近了關係。
范弘道這唯一外人都這樣表態了,別人自然也就放下了提防心,敢開口議論張四維了。
「昔年四維受知於江陵相公,誰料到後來如此,唉!」被范弘道編為乙號的瘦小大人心有所感的嘆道。
此時甲號黑胖大人開了口,沒好氣的說:「張蒲州是何等樣人,人人心中都有數,只在此辱罵有何用處?若技止於此,還是早早住口,免得擾亂清靜。」
這話雖然暗暗對范弘道多有貶低,但倒也有幾分道理,魯子曰過,辱罵和恐嚇絕不是戰鬥。如果罵幾句就能解決問題,那早天下太平了,所以大肆謾罵除了發泄情緒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這樣的小人,上天也看不過眼!」范弘道咬牙切齒的說,「請諸君拭目以待,別看張四維即將起複,那是做夢!」
為什麼?眾人心裡都泛起疑問。
丁憂守制結束后再起複,是完全合情合理合法合規的,所以沒人能攔住張四維起複。難道範弘道有什麼辦法能阻攔張四維?
剛才范弘道輕輕鬆鬆就化解了「天子演武」的難題,給了別人一點信心,沒準這年輕人又有什麼意想不到的主意。
再次成功的成為聚焦人物,對此范弘道暗暗苦笑,他哪有什麼辦法能阻止張四維起複?先前故意拋出張四維這個議題,主要目的為了引起注意,刷一刷存在感。
出主意肯定是出不了,但范弘道既然敢挑起這個話題,也不是沒有依仗。他肯定對張四維無計可施,但是老天有辦法。
別無他法,范弘道有種被趕鴨子上架的感覺,這個逼不裝也不行了。
下定決心后,范弘道硬著頭皮,惡狠狠的說:「報應不爽,必定將有天譴張四維,他活不過三個月!若人都死了,還談什麼起複!」
我靠!堂中眾人都陷入近乎石化的狀態,木然的注視著范弘道。敢情聽到最後,范弘道所依仗的希望就是報應和天譴?
原本對范弘道還有點小小的期待,想著也許會聽到什麼新奇的「真知灼見」。但是等了半天,就等來這麼一句?
這樣的叫囂,實在是大失水準,直接拉低了無數個檔次。而且詛咒張四維天譴喪命,與潑婦罵街時咒別人死有何區別?大家都是搞政治鬥爭的,不是來效仿潑婦罵街的,太不夠藝術了!
別人的反應,都在范弘道預料之中。可是沒人知道,范弘道說的都是事實,發生在將來的事實。
史書上張四維這個人,真是「命里沒有莫強求」的典範。當年這位蒲州張相公好不容易熬到張居正去世,趁機跳出來出頭,才當了一年首輔,就遭遇丁憂慘劇,不得不回家服喪。
等兩年多后,服喪時間要滿了,張四維張相公躊躇滿志的準備起複回京,從此大展宏圖的時候,卻突然暴病身亡,撒手人寰了。
如果拋開對個人品格的主觀看法,張四維這份遭遇實在是令所有人都要唏噓,真是有首輔的命沒有首輔的運道。
但在這時候,張四維還沒有死,正處在喪期將滿,躊躇滿志的時候,別人也不知道張四維馬上就要暴病身亡。
那范弘道的話聽在別人耳朵里,就是黔驢技窮、色厲內荏的感覺了。
剛才被范弘道掃過面子的甲號黑胖大人忍不住嘲笑幾聲,諷刺道:「若老天真有眼,若報應真不爽,那世間為何還有如此多不公之事?
子不語怪力亂神,我以為只有愚夫愚婦才迷信鬼神仙佛,不想你居然也會如此。簡直貽笑大方,勿復多言!」
范弘道繃住架子不倒,輕蔑的說:「天道變易,運數難尋,你又懂得多少?」
甲號黑胖大人「哈哈」一笑,「我懂得多少?五經之中,我專攻易經,連登皇榜,你說我懂多少?」
原來此人是專攻易經的,范弘道迅速放棄了與對方在這方面辯駁的想法。這是范弘道的一貫套路,以己之長攻敵之短,遇到對方強項就繞道而行。
就像剛才在前面見到申大公子時,如果試探過後發現申用懋精通經義學問,那他肯定就不會跟申大公子扯什麼「五經皆史」,轉而會賣弄詩詞壓制對方。
而現在,范弘道覺得沒必要與別人糾纏激辯,就算別人現在看不起也無所謂,事實勝過雄辯。
等過一陣子,張四維的死訊傳到時,嚇死你們!
所以眼下所要做的,就是在首輔申時行和一干不知名的大臣面前,狠狠的裝逼,然後就果斷走人,等待下次腳踏五彩祥雲閃亮登場的機會!
范弘道一時間沒說話,甲號黑胖大人頓時大佔上風,他又指著范弘道叱道:「你這嘴臉,不過賣卜算命的街頭相士之流而已!想要在這裡裝神弄鬼出風頭,卻走錯了地方!」
范弘道嘆口氣,揚起修長的眉毛,凝視著黑胖大人,眼神里儘是無奈,又輕輕的搖了搖頭,彷彿悲天憫人。
隨即他對主座上的申首輔拱了拱手,「言盡於此,告辭!」然後洒脫的轉身,朝著大堂門外走去。
眾人目送時,又聽范弘道高聲誦道:「仙佛茫茫未可期,只知獨夜不平鳴。風蓬飄盡悲歌氣,泥絮招來薄倖名。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莫因詩卷愁難成,春鳥秋蟲自作聲。」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留步!」
范弘道的背影揮了揮手,輕飄飄的答道:「今日與爾等無話可說,他日有緣再會!」
申用懋對父親道:「這首詩有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