湟源官道上。

  論欽陵和養由基，正率連敗三陣的吐蕃敗軍，慌不擇路的逃往湟源城。

  在占據絕對兵力優勢的情況下，卻接連三次被李靖輕易擊敗，這對一向驕傲的論欽陵的打擊自然極大，但他現在卻顧不得驕傲和尊嚴了，因為命才是最重要的，也只有活著才能洗刷恥辱。

  「秦軍追上來了嗎？」

  論欽陵一臉慌亂的對跟上來的養由基問道，而他之所以會這麼問，，則是因為這一次秦軍的追擊與之前的兩次並不同。

  之前的兩次秦軍只追不戰，就算追上落下的吐蕃軍，也是繼續將其驅趕。

  可這次秦軍除了追之外，但凡被追上吐蕃敗軍，則全都會地處死。

  秦吐之間的第三戰，由於吐蕃軍膽氣盡喪，士氣低落之下敗的太快，所以戰爭的傷亡反而不高，總共也不到兩千人，但在追殺中卻已喪命近三千。

  也正是因為秦軍不接受吐蕃軍投降，所以所有吐蕃敗軍都拼了命的逃命，生怕跑的慢了被秦軍所殺。

  養由基一身的鮮血，明顯是才經過大戰，他抹掉臉上的血漬後，嚴肅道：「秦軍已經追上來了，但只是斬殺落下的士兵，並沒有要發起突襲的意思。」

  秦軍不主動進攻，吐蕃軍就逃過一劫，可論欽陵不但沒有絲毫的喜悅，反而臉色還極為的難看。

  因為他知道李靖不發起進攻，反而躲在後面放任他逃回湟源，並不是心善，也不是自大，而是有著更加險惡的用心。

  論欽陵自然不可能放棄這批潰軍，可是這些潰軍已經被秦軍給打怕了，真逃回去的話則必定會影響到其他的吐蕃士兵。

  李靖是想通過這三次大戰，徹底瓦解吐蕃軍的軍心，讓吐蕃軍今後談秦色變，再也不敢提起戰意來。

  「李靖，你想憑三戰就打怕我吐蕃，簡直就是在做夢。」

  論欽陵看著秦軍的方向，對左右道：「離湟源城還有多遠？」

  「還有二十餘里。」

  「傳令全軍，再堅持一下，等到湟源城，就是我吐蕃軍反敗為勝之時。」

  聽到論欽陵這麼說，養由基的臉色瞬間變了，因為之前的兩戰，論欽陵也是這麼說的，結果被秦軍打怕了的吐蕃軍，在後兩戰和秦軍的交鋒中，雖不是一觸即潰，但也沒能堅持太久。

  如今逃回來的吐蕃軍，雖說還有兩萬人，單單都已經徹底喪膽，根本不敢再和秦軍作戰。

  別說追來的秦軍還在兩千五百以上，就是五百人，也足矣將吐蕃軍擊潰。

  所以，在養由基看來，論欽陵還不服輸，甚至還想反敗為勝，實在是有些過於不理智了。

  雖說論欽陵戰敗，死的是吐蕃人，而不是隋國的人，但現在隋國已經自身難保，而吐蕃和隋國又是盟友，若是吐蕃被秦軍打殘的話，損害的則是兩家聯盟的力量。

  「論將軍，我軍連敗三陣，士兵士氣盡喪，再無戰心，此時還和秦軍開戰，是不是有些不理智啊？」養由基一臉委婉的勸道。

  論欽陵知道養由基在擔心什麼，他本來沒必要解釋什麼的，畢竟他所動用的都是吐蕃的兵馬，養由基無權插手，但一想到後面還需要養由基出力，於是還是耐心解釋道：

  「此一時彼一時，秦軍雖連勝三陣，但三天三場大戰，並且孤軍追擊一百餘里。

  秦軍士兵就算都是鐵打的，也扛不住如此高強度的作戰，所以此時必定已經人困馬乏，戰力十不存一。」

  論欽陵臉上滿是自信之色，並且越說越興奮，甚至閃過一抹異樣的潮紅。

  「逃回湟源的兩萬敗軍，確實對秦軍心生畏懼，已不堪重用，但湟源城內還有一萬守軍。

  這一萬守軍並未與秦軍交戰，士氣未損，定能擊敗李靖不足三千的疲軍。」

  論欽陵的這番話，養由基乍一聽還是很有道理的，畢竟以逸待勞，再加上一萬打不到三千，但之前的三連敗近在眼前，再加上論欽陵的精神狀況有些不對勁，他實在不太信論欽陵能反敗為勝。

  養由基還想再勸其冷靜一點，但論欽陵心意已決，顯然不會聽他，也只能讓其無其嘆息。

  論欽陵至湟源城後，並沒有讓逃兵入城，而是依舊在城外整頓敗兵，同時調城內的大軍出城，準備第四次和秦軍決戰。

  論欽陵在湟源道三營共安置了三萬的大軍，而在連續經歷了三場潰敗後，逃回湟源城的吐蕃士兵還有一萬八千。

  也就是說，經歷了三場如此大的敗仗後，吐蕃軍卻只死傷了一萬兩千人，還有一萬八千人逃了回來。

  由此也足矣說明，李靖是故意放論欽陵逃回來的，否則完全可以將其追殺至全軍覆沒。

  逃回湟源的吐蕃士兵可不懂這些，他們只知道自己腿都快跑斷了，好不容易才從秦軍的追殺下逃了回來。

  可論欽陵卻不讓他們入城，並且看這架勢，甚至還準備第四次和秦軍一戰。

  這讓已經徹底嚇破了膽的他們如何能接受？

  連續敗給秦軍三次後，在這些吐蕃潰軍眼中，和秦軍作戰，已經和找死沒區別了，所以自然不願意再次和秦軍作戰，於是紛紛反對，要求論欽陵放他們入城。

  論欽陵這個時候若是鬆口，讓敗軍亂糟糟的湧入城內，等於是將湟源城拱手讓給秦軍。

  面對士兵洶湧的態勢，論欽陵若是不站出來解釋的話，恐怕真的會有譁變的風險。

  可就算有他站出維持局面，並保證不會再讓敗軍參戰，可還是有大量的敗軍不相信，心中對秦軍的恐懼已經讓他們失去了正確判斷。

  最終，論欽陵以鐵血手腕連殺了上百個鬧事者，這才強行控制住了一萬八千敗軍，而城內的一萬守軍也陸續出城並擺開陣勢。

  「報……啟稟大將軍，秦軍，秦軍……」

  吐蕃斥候太過於激動，跑過來匯報時還率了個跟頭，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論欽陵見狀，連忙扶起斥候，問道：「是秦軍來了嗎？」

  「不，不是，秦軍撤退了。」

  「什麼？」

  論欽陵驚叫起來，他以為李靖還會和前三次一樣，和吐蕃軍來場硬碰硬打的決戰呢，卻沒想到這一次李靖竟然主動退縮了，這讓已經做好一切準備的他如何能接受？

  論欽陵的心態徹底崩了，衝到大軍最前列，沖退去的秦軍退去的方向，怒吼道：「李靖，你個懦夫，你怎麼不敢來了呢？伱也有種再過來啊，你這個懦夫，你為什麼不來啊？」

  吐蕃士兵們看著失態的論欽陵，湟源守軍不明白一向冷靜的大將軍，這次為何會如此失態，不過很快他們就要知道了。

  至於敗軍們這邊，同樣不明白秦軍主動退走，他們也躲過了一劫，怎麼大將軍反而還依依不饒呢？

  只有論欽陵清楚，這可能是他唯一能夠擊敗李靖，以洗刷湟源道慘敗之恥的機會，等下次李靖再帶兵來湟源城時，那可就不是三千秦兵了，而是五萬大軍。

  靠城內被嚇破了膽的敗軍，想擋住五萬如狼似虎的秦軍，恐怕是比登天還難。

  看著憤怒到甚至有些癲狂的論欽陵，養由基知道他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了，而從今往後他將再也忘不了李靖，因為李靖已經成了他的心魔。

  「不好。」

  忽然，論欽陵好似想達到了什麼，眼睛瞪得老大，一臉慌忙的下令道：「快，將湟源守軍，和逃回的敗軍隔離開來，並且不許兩軍士兵私下接觸。」

  之前論欽陵只顧著反敗為勝，以洗刷自己慘敗給李靖的恥辱，卻忽略了城內守軍和城外敗軍接觸後的影響。

  現在論欽陵雖反應了過來，但顯然已經晚了，城內守軍已經和敗軍有了接觸，湟源道連續三次潰敗消息已經徹底瞞不住了，這必定會影響到湟源城一萬守軍的士氣。

  看著竊竊私語，議論紛紛的一萬湟源守軍，論欽陵只覺得頭腦裡面一片空白，而後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另一邊，李靖雖撤退了，但並未撤遠，只是後退五十里，以等待後方的主力大軍。

  論欽陵猜的沒錯，秦軍三天經歷了三場大戰，並且孤軍追擊百餘里路，確實已經快要到達極限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李靖才會主動撤退，畢竟如此狀態下的秦軍，戰力已經十不存一，哪怕是精銳營也打不贏三倍余己的吐蕃軍，不撤退難道找死嗎？

  李靖雖選擇了撤軍，並且放任論欽陵率敗軍逃回湟源城，但對於接下來的戰事卻絲毫不擔心。

  因為湟源城又不是什麼堅城，而這支吐蕃軍也已經被嚇破膽了，並且還會影響到其他吐蕃軍，絕不可能抵擋得住五萬秦軍的猛攻。

  李靖有絕對的把握，只要後方的戰力大軍抵達，只需一天就能攻破湟源城，城打通前往野牛山的通道。

  「立即給李牧傳訊，讓他加速行軍，定要在一日內，抵達湟源城下。」李靖沉聲下令道。

  「一天？大都督，這是不是有些太急了？」華雄一臉不解的問道。

  「野牛山決戰已經開啟，蒙恬都督正以四萬大軍，對陣敵方十八萬聯軍，我們晚過去一秒，蒙恬都督就要多承擔一份風險。」李靖解釋道。

  本來李靖還不怎麼急的，因為在他第一次擊敗論欽陵時，之後的結局就已經註定了，無論論欽陵怎麼掙扎，都註定只會朝著他的設想方向進展。

  但他在第一次擊敗論欽陵之後，就收到了蒙恬傳來的野牛戰決戰的消息，並且他流落在外的兩個兒子金吒和木吒，竟然也參與到了這一戰當中。

  李靖雖已另娶，並且有了哪吒，但對於金吒木吒這兩個兒子，心中一直都還是十分虧欠的，畢竟人總是在失去之後才會懂得什麼是珍貴。

  李靖本以為兩人早就死了，卻沒想到兩個兒子不但沒死，反而意外拜入玉清派，得到了最好的教育，並且還在時隔這麼多年後回來了。

  作為父親，這種失而復得的喜悅，簡直讓李靖幸福的快要暈過去，可是兩個兒子現在卻都在野牛山。

  李靖已經失去過金吒木吒一次，自然不能允許再失去一次。

  所以，無論是為了戰爭，還是兩個兒子，李靖都必須要及時抵達野牛山，因為去晚了的代價是他無法承受的。

  李靖連下三道軍令催促李牧加速行軍，而李牧自然也不敢違逆，在『武安』的行軍速度增幅之下，竟真的只用了一天就抵達了湟源城。

  李靖在主力大軍抵達後，也沒有讓已經疲憊大軍進行休整，而是下令全軍進駐湟源城，因為昨天論欽陵就已經棄城逃跑了，而這也讓秦軍不費一兵一卒就重新奪回了湟源城。

  「大都督，吐蕃軍應該還沒跑遠，末將請命率輕騎前去追擊？」

  龍鬚虎請戰道，連勝這麼多場，他正興奮呢。

  「不用了，論欽陵的這兩萬八千吐蕃軍，逃回去總比直接殲滅了更有用。」李靖淡淡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