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延手指輕輕敲打在石桌上。
心裡衡量許久。
然後,目光定在了放著旁邊的一本詩冊上。
那是宋止寫的!
他還沒來得及看。
便拿起來翻了幾頁。
眼神儘是欣賞之色。
真是好詩!
那延常年征戰,說白了,他就是一個掛著王爺頭銜的武將,詩詞歌賦懂倒是懂一些,但並不是很精通,可即便是再普通的人,也能看出宋止所寫的詩確實很好。
世上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的揉搓著紙張,心裡敲起了鼓。一旁的侍衛微微俯身說:「宋止之前寫過很多詩,在義烏是了名的大文人,很多富家子弟都爭先與他結交,他這個人淡泊名利,為人也十分溫和,不善言談!但是五年前突然就不寫詩了,跑去給人家戲班子
寫戲班為生,這幾年來,生活過得十分拮据!大好的名聲也沒了,而最近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忽然就想明白了,決定來高定參加會試。」
聽得這番話,那延眉心皺得更深了。
他說:「為何突然不寫詩了?」
「沒人知道原因,他也從來沒說過。」
「哦?看來是個有故事的人。」那延起了幾分興緻。
侍衛:「王爺,要不要……請他過來?」
詢問。
那延放下手中的詩冊,目光透過面前的紗幔再次朝宋止看去。
沉默半響后。
「嗯。」
侍衛出了亭子,朝宋止走去。
宋止則渾然不知,直到那人到了自己身旁。
「宋公子,我家公子有情。」
「嗯?」
「請你移步亭中。」
宋止本端著一杯茶在喝,此刻有些懵了。
目光朝亭子的方向順了過去。
然後問:「你家公子……是誰?」
「你去了自然知道。」
宋止向來就不會拒絕人,便應下。
跟著侍衛去了!
殊不知,那些仕子們在他背後開始紛紛議論起來。
有人道:「聽說亭中的人就是此次文橋燈會的發起人。」
「我也聽說了,那可是一位大人物。」
「可不是嗎!能請來這麼多文豪和富家貴族人士到這來,來頭肯定不小。」
「你們知道是誰嗎?」
眾人紛紛搖頭:「不知道。」
又有人道:「你們說,那窮書生怎麼就被請了過去?」
「想來,是那位大人物看上他了。」
「真是個有命運的人。」
大夥紛紛羨慕不已。
畢竟,能被大人物請去亭中的人,就等於一隻腳踏進了富貴門。
也幸得宋止那小子命好!
一直坐在宋止旁邊的袁江則盯著宋止的背影,眼裡露出了嫉妒和羨慕。
心想著,這個叫宋止的人可真是不簡單啊!
宋止跟隨侍衛到了亭子,先是在外面站了一會。
這才進去。
他雖然沒有跟那延正式照過面,但是卻認得。
見到坐在裡面的這位大人物竟然是二王爺,當下驚愣住了。
又儘快反應過來。
趕緊拱手行禮。
「參見二王爺。」
那延帶著欣賞的眼神看著他。
「宋公子不必多禮,坐吧。」
「不敢。」
「莫非你不賣本王這個面子。」
「不……不是。」
「既然不是,就請坐。」那延熱情滿滿。
宋止心裡揣著幾分忐忑,眼睛都不敢再抬一下,只得應聲坐下。
那延嘴角含笑,為他倒了一杯熱茶。
推至面前。
「還以為宋公子貴人事忙,今日不會來了。」
宋止:「能與諸多才子在此結交是宋某的福氣,能有如此機會,當然要來。」
這小子,倒是圓滑了許多。
明明之前還糾結的要死!
那延笑之:「上次在通榆閣的詩會上,宋公子當眾對出了薛和的詩,本王真是大開眼見,竟不知道這高定城中,還要此等才學之人。」
嗯?
宋止小心翼翼的抬起視線看向對面的二王爺,詢問:「王爺也知道此事?」
「當然知道!只怕宋公子還不知道,每三年一次的通榆閣詩會其實是本王舉辦的。」
「……啊?」
確實驚到宋止了。
可也在意料之中。
那延道:「本王向來惜才,之所以舉辦詩會,就是希望諸多才華橫溢的今科仕子們都聚在一起探討一番,畢竟你們當中,有很多都是未來朝中的頂梁。」
宋止面帶羞澀:「不敢不敢。」
「宋公子的才華如何,本王看在眼裡,也十分欣賞你!如果,本王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入我府上當門生,你可願意?」
額?
宋止瞳孔驟然放大。
這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
能入王府做門生,那可是所有學子夢寐以求的。
因為這就等於一隻腳跨進了三甲。
如此一個大好的機會,只有傻子才會放棄。
偏偏一向另類的宋止似乎糾結了。
他或許,就是那個獨一無二的傻子!
他一心只想做個清官,一個清心寡欲的官。
做自己該做的!
行自己該行的事!
不參與黨爭,不參與口舌之爭。
可一旦做了二王府的門生,就等於參與了二王爺和三王爺之間激烈的黨爭,他一個只知道死讀書的人,哪裡會玩什麼勾心鬥角?指不定才開口就死了。
那可使不得!
可拒絕了二王爺的美意,就等於自掘墳墓。
那也使不得!
左右都不行,可把老實人宋止給為難住了。
這下該如何是好?
他掙扎半響,始終道不出一個字來。
那延見他有所為難,著實不想逼他。
便說:「宋公子不必現在回答本王,你可以回去好好想一想。」
強扭的瓜一向不甜。
那延深明這個道理!
宋止倒也鬆了口氣,自然不再多待。
便匆匆退了出去。
出了亭子,他心裡忐忑萬分,完全失了神。
只覺得額頭和手心裡都是汗!
在返回長廊時,因心不在焉,無意撞上一人。
「抱歉。」他微微鞠了一躬。
連忙道歉。
那人卻完全沒有在意,面無表情,眼神冷厲,在一張空位上坐了下來。
宋止盯著他看了會,見他身著儒衫,帶著一頂帽子,身材有些魁梧,渾身散發著一股戾氣。
給人一種生人勿進的感覺!而這人……不就是之前紀雲舒在客棧樓梯處撞見了那個掌心起繭的男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