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大驚失色，匆忙站起：「什麼意思？誰燒我們糧倉？」

中年男子道：「糧倉被元元給燒了！」

村長跺腳：「那快去救火啊！」

中年男子道：「在救！可是火太大了，麵粉一下就著了！」

村長：「那元元呢？」

中年男子指著外面：「已經跑了！上山了！」

村長顯然有些緩不過神來，兩眼一抹黑，就想倒下。

在末世，所有的糧食都是彌足珍貴的。平時都不敢吃到半分飽，竟然一把火就被燒了？

林宇單手在後面扶住他，問道：「誰是元元？」

旁邊人道：「就是帶你們下山的那孩子！」

小明？

他們簇擁著往存放糧食的工廠走去，沒有空閑再搭理他們。

林宇有些生氣，朝幾人使了個眼色：「走，我們再上山看看。」那小鬼到底在搞什麼。

他們直接照著原路來到村口，然後往山上趕去。走到半山腰的時候，竟然又看見了小明。

「快！」對方也看見了他們。用力扯起衣服抹了把臉，抽抽鼻子，朝著幾人招手道：「我媽媽快不行了！快救救她！」

哭了一臉淚，聲音也是含糊的。

臉上塗的泥漿被擦開一些，露出裡面的膚色來。

林宇抓著旁邊的樹榦迅蹬上，到他面前。小明轉身就走，在前面引路。

林宇在後面吼道：「你幹嘛把人家糧倉給燒了？」

小明不服吼道：「他們是活該！」

林宇大怒：「什麼叫活該？所有人餓死就是活該？那你又憑什麼讓別人幫你？」

小明回過頭，倔強的抿著唇道：「他們本來就是活該！反正你們會幫他們，你們可以殺蟲吃，可是誰來幫我們！」

他抬手捂住眼睛，忍不住淚崩道：「你們是不是也和他們一樣，要把我媽丟出來。為什麼？我媽媽明白是為了保護他們啊！他們之前還說我媽是英雄啊！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林宇叫他吼得愣在原地。

他們這裡，大概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對方或許也不需要答案，他只是在譴責而已。

夏拉爾從後面跟上來，體力有些吃不消，一手撐著腿調息。聽見他最後一句話，再看見他這樣子，心疼道：「不要哭了，我們現在不是來幫你了嗎？」

「餓！」小明忍不住道，「媽媽也餓！」

他才十歲。這孩子才十歲。

林宇上前拍了他一把道：「走。」

小明回過身，肩膀一抖一抖，一面痛哭一面帶路。

他們一路到了山洞裡，粗粗往裡一看，婦人依舊安靜的躺著。

林宇過去掀開被子，現她其實是被繩子牢牢綁在木板上。

兩腿，兩手，還有一根繩子自胳膊下過，將她捆了一圈。而被捆綁的地方，有深深的勒痕，磨出了傷口。部分傷口已經結痂，部分因為沒有消毒處理，還在腐爛。

她身上蓋著薄被，或許並不是因為冷，只是為了遮蓋上面猙獰的痕迹。

她害怕嚇到她的兒子，她或許還是有意識的。

感受到動靜，對方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林宇從她的眼神里看見了祈求。

雖然她已經不能開口說話，但是眼淚清晰的從她眼睛里流了出來。然後視線往門口，她兒子的方向移去。

她真的是有理智的，可這也證明了，她快不行了。

林宇伸手揩去她的眼淚。

「把繩子剪開吧。」林宇說，「已經可以了。」

她手腳肌肉已經全部壞死，不會再動彈。

胎動已經非常明顯，羊水都快流幹了。

小明坐在旁邊哭著道：「怎麼辦？」

林宇挽起袖子，吁出口氣道：「要生了。」

秦晴小心問道：「林宇爸爸，你會接生嗎？」

林宇說：「會什麼？我只知道生完孩子要剪臍帶。」

「哇——！」小明哭得天崩地裂。

蘭德爾站在門口，背對著他們說：「我們要相信，孕……孕婦的力量！」

巴里欲言又止。

秦晴擰著手問：「是不是要燒熱水？熱水要怎麼用！」

夏拉爾喊道：「先燒了再說！」

林宇一臉無語。

他也寧願相信孕婦的力量。

被病毒感染，還能活半個多月，這已經是一種奇迹。

多數可能是因為她自己原本是抗體，但林宇更相信，她是在期待孩子的出生。

不管多艱難，或是多痛苦，她都等到了這一天。

林宇幫她把身上的褲子脫了，再用被子遮住。

夏拉爾和他在裡面照看，蘭德爾過去燒水，巴里抱著小明蹲在門口。秦晴下山找人幫忙去。

大家雖然都有點不知所措，但是想努力讓這個孩子出生。

不久后，夏拉爾驚駭道：「出……出來了！要不要拉出來？」

蘭德爾跟著驚駭道：「你別亂來啊！」

也許是這嬰兒命大，真的依靠孕婦的力量，她們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接生。

林宇將剪刀放火上燒了一下，問道：「怎麼剪？」

「你不是說你會剪臍帶嗎？」夏拉爾崩潰道，「斷臍六寸！」

林宇驚道：「你竟然會剪？」

夏拉爾：「我們初中老師說過的！」

她用手去比了比，然後照著嬰兒身高，留了一段臍帶。拿過林宇的剪刀，狠狠心，快手剪了下去。

現在看起來，是一個很正常的男嬰。沒有被感染的跡象。眾人都舒了口氣。

夏拉爾迅速用旁邊的衣服將他身上的血水擦乾淨，然後包了起來，小心抱在懷裡。

林宇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剩下的事情，將被子往下拉了拉，遮住畫面。

夏拉爾猶豫了一下，把孩子抱過去給婦人看。

看過最後一眼，她終於閉上眼。

林宇用手去摸她的脖子，脈搏越來越微弱，對方已經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小明掙開巴里，拿過旁邊的餅乾撲過去，推搡著婦人的肩膀：「我給你帶了吃的，媽媽。媽媽！」

夏拉爾抱著嗷嗷啼哭的小孩，扭過了臉。

整個山洞裡，只有小明一個人的聲音。

陰冷，潮濕。

林宇站起來說：「去看看人來了沒有，跟他們說一下這裡的情況。」

還要找村裡的人給她料理一下後事，總不能把人就這麼放著，新生兒他們要怎麼照顧也不知道。

夏拉爾小聲道：「他們如果不肯來怎麼辦？」

「是嗎？」林宇擦了擦手，「沒有那個選項。」

不久后,秦晴回來，但是身後只跟了一個中年婦女。

他在這山裡跑來跑去，氣喘吁吁，已經幾近虛脫。一手撐著洞口，對裡面說：「他們都還在滅火。其他人來不了，所以我就拖來一個。」

看出來他身後那女的挺不情願的。

林宇拍了下小明的腦袋：「看看你做的孽。」

小明依舊抱著他媽嚎啕大哭，他的世界只有這一個人。

女人聽著聲音,走進來看了一眼,震驚道：「她……」

林宇點點頭：「麻煩給她整理一下，再找人幫她處理一下後事吧。」

婦女猶豫片刻，深深嘆了口氣，朝人走過去。

蘭德爾上前，抓著小明往外拽，給他們騰出地方。

夏拉爾抱著一個嬰兒無處安放,又覺得新生兒應該是很脆弱的,可能會有什麼特殊操作,怕自己給抱出毛病來，就走到婦女旁邊,問道：「他該怎麼辦？」

女人指揮著把熱水搬進來,調水溫給他洗了個澡。然後重新包好，讓夏拉爾繼續抱著。

她說：「不能把嬰兒放在地上，地上會有濕氣。」

夏拉爾愣愣點頭。

於是五人抱著孩子，坐在洞口。等著那女人打理完畢。

那真是需要相當強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林宇時不時回過頭往裡看一眼,發現對方不需要他擔心，手上非常熟練的動作著。

巴里抱著自己的膝蓋,偷偷看了眼林宇,問道：「現在怎麼辦？我已經聯繫過保護區了,大概不久以後他們就會過來接人。」

林宇悶哼一聲：「嗯？你想說什麼？」

「這孩子不能跟著我們走。」巴里將裹著孩子的衣服往上扯了扯,擋住風，說道：「每個進保護區的人，都會做血清測試。如果現……他和正常人不一樣，他根本活不下去。不知道他會被帶到哪裡。母體有抗體然後被感染，這樣的事情，我還沒有聽說過。」

林宇皺眉道：「你沒有聽說過不代表不存在。我就不信迄今為止，沒有帶抗體的女人懷過孕。懷孕的女人沒有用過龍吟。為什麼聯盟沒有公布這樣的事情？你不是沒聽過，你只是聽不到。」

巴里不想跟她爭這種事情。

聯盟有秘密，聯盟當然有秘密。說是聯盟，也不過成立沒幾年。在此之前，還都是一個個各自獨立的國家。

能指望短時間內，各個國家放下芥蒂完美融合嗎？

不，絕對不可能。

聯盟內部也有著無數的利益博弈，那是當然的。

只要有人，就會有政客的活動，哪怕面臨末世也不例外。

巴里眼睛一瞥：「不然呢？你要帶著他走嗎？還有這個大的？」

這顯然是不現實的。

保護區的條件應該非常嚴苛，不然小P他們不會那麼討厭聯盟的人。弱小的生命都不會成為他們通融的理由。

如果真的沒有通過基因測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