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軒心裡咯噔一下，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給自己夾了一塊豆腐放進碗里，低頭就著米飯往嘴裡扒拉，不過還是能感受到后媽的目光，依舊在盯著自己，他下意識地想要端起碗來，又反應過來不該有反常動作，於是轉過頭繼續看電視。

按道理后媽不可能盯著他太久，可哪怕是看電視的時候，林軒依舊覺得後腦勺發涼，根本沒聽見冉清歡在唱什麼，心思電轉，一遍又一遍想：「后媽好像早就有懷疑啊？她什麼時候發現的？她願不願意從后媽變成岳母？她不會是真的發現了吧？」

沒有血緣關係並不意味著就沒有阻礙，尤其是林義和姜雅依舊是夫妻，免不了來自於身邊、外界的各種流言與非議，而這種事情最大的阻礙來自於最親近的人，最受傷害的，其實也是最親近的人。

林軒相信開學前小妮子最初說為了方便直播，要出去租房，最後促成了兩人在外住的時候，不論林義和姜雅或許沒有過什麼懷疑，但一些顧慮肯定是有的，他和姜淺予畢竟沒有血緣關係，又是在這個年齡段，不可能沒有其他方面的擔心。

但她最終還是答應了。

雖然自己早就「背叛」了她的信任，也已經用「無錯」而消除了負罪感，然而到被發現這個時候，林軒還是覺得有些愧疚，這些年來她是真的把自己當親兒子養，結果自己把她親閨女拐上了床……

冉清歡一首歌唱完，林軒沒法子再不回頭了，於是轉過身夾了一塊排骨，抬頭的時候迅速地瞥了眼姜雅，小妮子正在跟她講她、林軒以及冉清歡認識的過程，說完后還去拿自己手機給老媽看聊天記錄。

小妮子去拿手機的時候，姜雅就又回頭掃了眼林軒，林軒有點心虛地避過來自丈母娘的目光，已經可以肯定，后媽是真的對兩人間的關係起疑了。

「吶，吶，你看。」

小妮子拿了手機回來，興沖沖地跟老媽顯擺，林軒暗暗嘆了一口氣，感覺有點絕望，小妮子這是裝傻還是真傻啊？

吃完飯後，林軒主動收拾東西，姜雅並未阻止，這並不反常，因為林軒以前也經常會幫忙收拾，但反常的是姜雅看著林軒彎腰收拾碗筷，自己卻沒有動手的意思，姜淺予有些奇怪地看了眼老媽，眨眨眼睛，再瞥一眼林軒，也不知道是不是明白了什麼，也開始站起來幫忙。

林義擺了擺手道：「行了行了，我跟你媽收拾，你們看電視就好了。」

姜雅瞥了他一眼，說道：「要收拾你收拾，兒子閨女難得孝順一下，你就讓他倆收拾就是了。」

小妮子不知道是察覺到了不對勁，還是說單純只是習慣性地賣乖，接話比林軒都快，甜甜地道：「就是，爸你跟我媽一塊坐著就好啦，我跟林軒收拾。」

姜雅聞言望向閨女，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問道：「連哥都不叫啦？」

以前林軒與姜淺予關係淡漠，尤其是小時候，她不止一次糾正過姜淺予的稱呼問題，小妮子也是由此而養成了當著長輩必定喊「哥哥」的習慣，然而姜雅那時糾正的表情語氣都有些嚴肅，這會兒雖然不至於有什麼調侃，可明顯不是在糾正。

姜淺予抬眸看了眼老媽，馬上露出甜甜的笑臉來，梨渦淺淺，甜美可人，「哥，哥。」

姜雅沒好氣地道：「你沖我喊什麼？」

小妮子沖她露出一個更加甜美的笑容，跟暫停似的保存住，再像藝術品展覽一樣轉過頭給老爸看了兩秒，見林軒正很無奈瞅著她，笑臉這才刷地一收，兇巴巴地道：「看什麼看？抓緊收拾！」

還在熟悉新環境的獃獃在小妮子腳邊仰頭望著主人，姜雅沖它招招手喚了聲「獃獃」，小傢伙就很有眼色地走到她腳邊，仰起頭「喵」地叫了一聲。

林軒和姜淺予幫著林義很快把東西收拾好，然後留老爸一個人洗碗，兩人互相遞著眼色回到客廳，姜雅正在逗獃獃，看不出什麼異常來。

林軒轉身瞥了眼姜淺予，示意她作為親閨女這個時候應該要頂上去，姜淺予朝他甜甜一笑，然後朝姜雅說道：「媽，你給獃獃喂點水，我先洗澡去。」

林軒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小妮子卻視若無睹，轉身回房間拿換洗衣物去了，林軒還沒想好該幹嘛去，就聽姜雅說道：「給你爺爺回個電話，下午打電話的時候還在問你們有沒有回家呢。」

林軒道：「哦，好，我這就打。」

這時候不好溜走，林軒只得坐回沙發上給爺爺回電話，小妮子抱著換洗衣物從房間出來，偷偷瞄了兩眼林軒跟老媽，見沒有什麼狀況，這才進了衛生間把門關上。

跟老爺子能聊的話不多，林軒很快掛掉電話，林義已經洗好了碗從廚房出來，隨口問了一聲，又說過兩天去榕城外婆家看望，這事林軒回家前就知道，票都訂過了，隨口應答幾句，一直在留心后媽的表情，但並沒有發覺有什麼異常，好像剛剛飯桌姜雅的懷疑只是錯覺一樣。

后媽是個極聰明的女人，家裡這些年做生意，看似都是林義出面主導，可林軒很清楚大方向上一直都是她拿主意。從小妮子口中知道后媽原本也是個女強人，經過上次婚姻失敗后，才淡了事業心，一門心思相夫教子，這些年來生活一直很閑逸舒適。

但這並不意味著她的心思城府也就都隨之而消失，在跟小妮子的事情上，老爸的態度與反應林軒大概能猜得到，所以他並不是很擔心，然而後媽這邊，林軒就一點底都沒有了，完全琢磨不透。

不過姜雅現在不提，林軒自然也就裝作沒有這回事，隨口閑聊一些學校或者戰隊里的事情，或者聽她說些家長里短，相熟的哪個叔叔家的孩子怎麼怎樣啦之類。

姜淺予洗完澡出來，見林軒正跟老媽閑聊，有些詫異的樣子，眼珠子眨了眨，去吹乾頭髮，然後也過來閑聊，姜雅對她卻沒有什麼好臉色，沒好氣地道：「衣服洗了嗎？」

「明天再洗。」小妮子甜甜地撒嬌道，「我想陪你們聊天。」

姜雅皺眉道：「不用你陪，洗你的衣服去，在外面才多長時間，都養成的什麼壞習慣？」

這話咋聽沒有什麼，可如果細想的話，未必就沒有深意，兄妹之間終究男女有別，一些方面多少還是需要避忌的，尤其是林軒與姜淺予並無血緣關係，而這段時間林軒與姜淺予兩人「同居」，姜雅所說的「壞習慣」到底是指什麼，就值得琢磨了。

姜淺予不敢再說話，氣鼓鼓地咕噥兩聲，回衛生間去洗衣服，林軒這邊感覺汗都要流下來了，然而接下來姜雅又不再提這事，弄得林軒心裡直犯嘀咕，不知道后媽到底是怎麼想的，看樣子似乎沒有太生氣，但兒子泡了閨女她就這麼坦然接受了，那也太扯淡了吧？

無腦爽文都不敢這麼爽啊！

小妮子洗了衣服回來，姜雅倒沒有再有什麼旁敲側擊，聊了一陣后各自歇息，林軒洗漱后回到房間，躺在床上給小妮子發了條消息：「你還直播嗎？」

小妮子很快回復了語音消息：「你有病吧，這麼晚了還直播什麼呀？」

林軒鬆了一口氣，回復道：「我這不是擔心媽在你那呢嘛。」

他關了燈，給小妮子打了語音電話過去，很快就被接通，卻沒聲音，林軒奇道：「你幹嘛呢？」

「收拾衣服啊。」

「好吧，明天記得幫我收一下。」

「我才不管你呢。」

林軒也不著急，等小妮子收拾完，這才問道：「你沒發現老媽有點不對勁嘛？」

「發現了啊。」

「那你還傻兮兮的？」

姜淺予不滿地哼道：「你才傻兮兮的呢！我怎麼傻兮兮的了？」

「你都沒發現自己傻難道還不傻？」

「不想理你。」

「你什麼時候察覺到的？」

「剛開始說冉清歡的時候。」

「那你之後幹嘛還強調冉清歡跟你的關係，生怕老媽誤會我跟她有什麼似的？」林軒覺得更奇怪了，小妮子既然知道到了后媽察覺到了兩人間關係曖昧，那怎麼還故意露出破綻？

姜淺予兇巴巴地道：「幹嘛？難道你希望跟她有什麼嗎？」

林軒無奈道：「先別鬧，說正事呢，想吃醋以後再吃。」

小妮子哼了一聲，頓了一頓，才繼續說道：「就是因為她察覺到了，我才更不能躲啊，要是我把自己撇清了，誰知道媽會怎麼想，說不定還以為你對我有什麼不軌心思的……雖然這也是事實。」

林軒笑道：「你怎麼這樣憑空污人清白？」

姜淺予不理他，繼續說道：「反正不管怎樣我都是她閨女，她還能把我趕出家門啊？」

林軒這才明白，小妮子這是察覺到了后媽已經有所懷疑，所以想要儘可能地把責任往她自己身上攬，再回想一下剛剛的情況，后媽所起疑，也是覺得小妮子對他的態度有些不對勁……從這個角度來看，小妮子已經暴露了，而自己似乎還沒暴露？

他想了一下，很快意識到自己也已經暴露，以後媽的聰明，自己剛剛的反應落入她眼中，肯定能猜到許多事情——哪怕她如小妮子所希望的那樣，認為是閨女對兒子有了異樣感情，那麼自己這個兒子不論主動、被動、有沒有墮落，至少對這事肯定是知情的，如果一無所知的話，就不會心虛。

林軒倒不是說裝不來無辜，但就如同小妮子知道后媽察覺到了異常依舊沒有選擇掩飾一樣，他也是如此，不過兩人的考慮並不相同，林軒一方面是心裡有愧，而另外一方面，則是因為如果現在裝無辜矇混過去，等以後坦白的時候，想要獲得認可就會更難，他不想給后媽留下一個沒有擔當的印象。

既然兩人態度一致，也就沒有什麼需要說的了，林軒想了想：「我感覺媽現在也就是有點懷疑，應該還不能完全確定，既然都不想迴避，要不我們再給她一點證據？」

姜淺予狐疑地道：「什麼證據？」

林軒咳嗽一聲，「我現在去你房間怎麼樣？最好讓她來個捉姦在床，這樣的話就可以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