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淺予自然不會說就站起來去給顏菲菲一巴掌，先不說這裡是人家地盤，真上去打人一巴掌，於情於理都是她不該。

但這種勾心她不喜不屑，卻不代表什麼不懂得。

所謂勾心，無非就是心理與場面上的博弈，她在杭城的時候甚至於在陳慕雨和蘇洛雨面前都能應對自如，眼下這種程度的較量根本不至於讓人察覺到什麼煙火氣。

「曾經真的以為人生就這樣了」

「平靜的心拒絕再有浪潮」

「斬了千次的情絲卻斷不了」

「百轉千折它將我圍繞」

……

在李宗盛的歌曲評論下面，常常會看得「年少不聽李宗盛，聽懂已是不惑年」這句話，他的歌都有很強烈的個人色彩，而一些歌詞，確實也是需要一些經歷才能品出味道。

即一些歌迷所謂的「給少年解惑，給中年答案」。

而對於林軒來講，有些時候其實更多的感慨，反倒是那句「最怕忽然聽懂了一首歌」。

雖說兩世年齡都不大，但人世浮沉的滄桑確實讓他開始思考很多事情，這種經歷與心境是許多人到了中年都難以擁有的，他唱歌不算好，可唱這種歌技法嗓音反倒變成了詞要，唱出那種味道，就足夠了。

畢竟也不是唱歌來取悅誰。

他只是想唱自己的，卻反倒是讓聽歌的幾人都有些動容，林焰張明科這種小傢伙自然是什麼都聽不出來，而到了張明科、林瑜、林瑾基本就能感受到些什麼了，尤其是林瑾林瑜都懂事比較早，隱約都能察覺出此時這位堂弟身上，本不該在少年人身上出現的那種飽經浮沉閱歷后沉澱下來的味道。

當然這次再見面后，明顯就能夠感受到許久不見后林軒身上那種沉穩氣度，再說只是一首歌，倒也只是有些吃驚而已。

而對於顏菲菲來講，她此前對林軒的所有認知都為零，假如說昨天火車上見這個與自己差不多年齡的男孩子看英文版《瓦爾登湖》，是覺得他在裝，那麼今天聽到這首歌，就大概感受到了他年輕外表下隱藏著的一些不同尋常的地方。

那是她在身邊同齡人身上從未感受到的。

姜淺予想起昨天小樹林里的一些談話內容，卻是覺得心臟都在微微抽緊，有些心疼。

明明才十八歲的大好青春，卻早早地就有了這樣的心境，絕不是說僅僅主觀上「聰明」「早熟」就能解釋的，只能說短短不到二十年的現實生活給他思想上的洗禮，太多也太沉重，不斷地在催熟。

早年父母離婚該是最大的一次打擊與經歷。

然後喜歡許清如，卻又很悲催地被拒，結果後來又跟自己……這大概是一部分原因吧？

她捧著喝了半杯的涼茶，望著林軒，幽幽地想。

「是鬼迷了心竅也好」

「是前世的姻緣也好」

「然而這一切已不再重要」

……

林軒還在繼續唱，這幾句歌詞有些直達心底的觸動，他借著活動脖頸的時候看了眼姜淺予，正在望著他的小妮子目光溫柔，柔柔一笑。

顏菲菲望到這一幕，明明原本只是為了膈應這個眼高於頂的漂亮女孩才向極可能是她男朋友的這個男生表達善意，這會兒卻是不由自主地，覺得自己反倒有些膈應了。

多半是被戀愛的酸臭味熏到了。

她用這種有些調侃的話語來沖淡心底的不舒服，張明非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為了避免自己的女神被別的男人勾搭走，或者說擔心冷落了她，沒再繼續聽林軒唱歌，接著剛剛的話題，勸她唱歌，去幫她點。

「你們來這花錢，就為了聽歌呀？」

顏菲菲抿嘴一笑，嬌如花開，卻沒再拒絕，偏過腦袋想了想，道：「就《喜歡你》和《告白氣球》吧，《喜歡你》要鄧紫棋改編版本的。」

「行。」

張明非看著似乎是覺得從她口中聽到「喜歡你」三個字都有些開心的樣子，就起身走過去點歌，兩首歌點完后，林軒這邊歌到間奏，就又略帶歉意地朝姜淺予說了聲，先把顏菲菲的歌頂了上去。

顏菲菲只是來打個招呼，又不是說一直在這玩，讓她先唱不是什麼失禮的事情，姜淺予自然也不在意，就淺淺一笑，點點頭表示沒事。

張明非看到這個清淺脫俗的笑容，就感覺原本因為顏菲菲到來而被壓抑住的心，又有些躁動起來。

隨後坐回顏菲菲身旁，嗅著空氣里隱約的她身上的香氣都覺得沒那麼美好了，連帶著再與顏菲菲說話，心中都有些興緻索然。

張明非自然不會把這種情緒直接表現出來，但顏菲菲是慣於察人顏色的，張明非也沒那個城府，一些心態變動根本沒能瞞過顏菲菲，這讓她心中愈發有些憋郁。

張明非喜歡她，逮著機會就會獻殷勤，她自然不是看不出，但張明非不表白，她也就樂得裝不知道，打著同學的名義，享受著被追求的感覺，對方也覺得開心，她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的。

而此刻，這位仰慕者顯然有些要變心的趨勢。

她不在乎一個張明非，他甚至連被列入考察的資格都沒有，可即便不是自己的男友備選，自己可以拒絕，甚至可以忽視，但這跟他被別的女孩子吸引，是兩碼事。

心裡積鬱了一口氣的顏菲菲自然不可能去主動幫張明非調節心情，就算自己找了男朋友，也該是享受呵護的那個人，何況他什麼都不是。

她要做的，只是唱好接下來的兩首歌，展露她的美好與優秀。

然後旁邊的張明非看她的目光，就會自然而然地重新燃起原本的炙熱，態度也會重新殷勤。

當然，她也會一如既往地保持著自己的嫻靜美好模樣，不可能會因此就對他冷淡或者怎樣，不是不願顯得自己在意他的動搖和觀望，而是自己本就如此。

漂亮，優秀，善良。

即便他不對，也不會讓他難堪。

「是命運的安排也好，是你存心的捉弄也好」

「然而這一切已不再重要，我願意隨你到天涯海角」

「雖然歲月總是匆匆的催人老，雖然情愛總是讓人煩惱，雖然未來如何不能知道」

「現在說再見會不會太早」

……

林軒的歌唱完，林焰有些湊熱鬧地說了句：「好聽，好聽！」

看那賊眉鼠眼的樣子，顯然是調侃的味道更多，林瑜倒是也說了句「挺有感覺的」，林軒也就笑了笑，見前面屏幕上切出了《喜歡你》的名字，張明非也已經拿了另外一個話筒給顏菲菲，就把自己手裡的話筒關掉，放到了前麵茶几上。

音樂伴奏起，顏菲菲握著話筒話筒，白皙的手撫著胸前秀髮，環顧著眾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明非一直讓我唱歌，唱不好的話大家別笑我。」

林瑾就笑著說當然不會，怎麼都不我們好聽，顏菲菲也就又矜持地笑了笑，兩手握著話筒，準備唱歌。

姜淺予貼到堂姐林瑜身旁，笑著道：「瑜姐再幫我點首。」

林瑜見她主動要點歌，有些意外，不過還是笑道：「好啊，什麼歌。」

姜淺予抿嘴淺笑，「王菲的《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