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妮子鼓了鼓腮，睜著明媚而無辜的大眼望著他，「不要浪費嘛。」

桌上其他人也看過來，趙涵、蔣雨晴、柳霜霜是知道兩人沒有血緣關係的，不過這段時間兩人關係一直都很親近，也不會去想其他的，張翰清鄒悳他們甚至都不知道兩人沒血緣關係的事情，姜淺予一路上對林軒也是時有嬌蠻，這會兒只是把自己不想吃的菜夾給哥哥而已，自然更不會亂想什麼。

林軒也只是無奈表情搖搖頭，然後夾起那塊肉塞進嘴裡，咀嚼兩下就點點頭，道：「蠻好吃的……你又不胖，吃點肉怕什麼。」

「是怕油膩。」

姜淺予重新夾了小一塊熏鵝吃著，多半是因為有些辣，臉蛋紅撲撲的。

「這個加力魚也蠻好吃的。」蔣雨晴在那推薦。

「是嘛，那我嘗嘗。」姜淺予就夾了一筷子魚肉嘗了一下，「嗯嗯」著點頭道：「確實好吃。」

「深海魚可以補充人體缺少的Omega-3脂肪酸，常吃有好處，據說還能抗衰老……當然你們也用不著，好吃就行。」林軒也隨口扯兩句。

姜淺予看了他一眼，隨後如同平常般微微揚著下巴移開目光，嘴角微微翹起淺淺弧度，梨渦隱隱，嬌甜動人。

一頓飯吃的氣氛愉快，接下來的旅途也蠻順利的，只是在傍晚回酒店的時候，林軒在大廳就發現姜淺予手機響了好幾次，她拿出來看了眼后，就把手機給靜音了，看樣子是又有孜孜不倦的追求者。

「怎麼了？」林軒挑了挑眉。

「沒事。」

姜淺予吐出一口氣，有些氣呼呼的樣子，隨後又鼓了鼓腮，壓低聲音道：「就是今天一直刷金龍的那個人，你把手機給我后，他又刷了好多條龍，還要微信，我沒理他，後來給了他一個房管，也讓他進了房管群，又加我好友，我也沒加，他就私聊……很煩。」

「能處理嗎？」林軒皺了皺眉頭。

姜淺予白了他一眼，「你當我傻呀，這種人……除了會拿錢砸人還會幹嘛？我又不缺錢。」

林軒點點頭，心裡卻還是忍不住有些不爽。

前世他家境窘迫，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錢，但說實話，對於錢其實也沒有那麼強的得失心，這世得益於后媽的出現，老爸的改過自新，家境還算不錯，沒有生活壓力，前些天「腳本怪」事件被炒熱的時候，微博就收到了好多私信，其中不乏幾個播平台的簽約邀請，出價不菲。

但他無一例外拒絕，他此時最重要的不是掙錢，而是規劃人生。

頤城網咖聯賽奪冠，獎金就有五萬，林義沒有從中抽取，只把冠軍獎盃留在了網咖，錢讓林軒他們加上陳淵六個人自由分配，姜旭鍾偉易水蒼他們很清楚奪冠基本都是躺贏，讓林軒跟劉漢東各自拿了一萬五，這筆錢對劉漢東來講算是很大的財富，如果林軒推辭的話，劉漢東肯定也就沒法拿，於是就也就拿了錢，隨後自己出錢請了頓飯。

然後剩下的錢還沒捂熱，就被姜淺予敲詐走了。

小妮子拿著之前林軒簽名的三千塊欠條，很拙劣地在空白處添加了好幾條附加條款，利滾利往上翻，然後借故監管他的財產，林軒也很無聊地陪她走了個流程，把錢轉給她，然後再由她重新給自己轉回個零頭。

姜淺予直播收入不菲，都在她自個小金庫存著，等六月份的直播分成下來，約莫得有十多萬的存款，后媽看來並沒有沒收她直播收入的意思，而至於小妮子敲詐自己這事，后媽多半也是不知道的。

林軒當然也不會在乎這一萬塊錢，他出門的時候，手機里就兩千多塊錢，一路上兩人的花費都是從他這裡支付，到現在餘額依舊是兩千多，基本上屬於花多少錢小妮子給報銷多少，不夠的話兩秒就到賬。

她看起來是喜歡管錢，而不是想要騙錢。

后媽沒有沒收她小金庫的原因，林軒其實也能猜得到，多半是在有意無意地培養她在這方面的能力，或者說習慣，越是缺少愛的女孩子卻容易被愛欺騙，於是不缺愛的女孩子越是不缺人愛，這在經濟上同樣成立，越是缺錢缺愛的女孩，越是容易受騙。

這還牽扯到另外一些事情。

后媽對姜淺予的人生規劃，顯然至少是要嫁入個中產階級家庭——倒不是什麼惡俗的包辦婚姻，新聞上那些負面形象的富家子女畢竟是少數，且是被聚焦，無形中放大過的缺點。

家庭高度，決定後代所能享受到的資源，有錢人家在培養下一代上有天然優勢，中產階級家庭教育上是遠遠領先於工薪階層的。

這是一個事實。

「寒門出貴子，白屋出公卿」的說法，只不過是因為眼睛更容易看到罷了，就像是買彩票的人，眼睛盯著的都是中彩票的——幾千幾萬甚至百萬分之一！

現實來講，最簡單的，從近些年來的高考就能看得出來，中產階級家庭子女佔據絕對優勢，而更上層的家庭……高考架起的橋樑，就是讓你努力爬到他們子女出生的高度。

這是社會金字塔不同高度天然的差距。

也不是說家庭不好，享受不到資源就不能出頭，這個社會終究是有很多晉陞空間的，但相較要更艱難一些。

而憑小妮子的形象、情商、能力，不論現在還是未來，身邊都不會缺這種中產以上家庭出來的精英男，這並不意味著她未來談個戀愛就要先看家庭，而是她最終選擇的人，很大概率就是這個高度以上的。

頂級美女在豪門，並不是說豪門千金都是美女，而是優秀的人，終究會往上爬，這是一個大浪淘沙的過程，會被那隻喚作「命運」亦或「生活」的無形大手推動，分散飄零，前往各自該去的位置。

狼的朋友不可能是羊，老虎的朋友也不可能是土狗，即便從小一起長大，也會在各自成長的過程中就分開。

因為在成長的過程中，差距已經在自然產生。

不同的家庭對於各自兒媳的要求同樣不同，所以後媽就小就培養姜淺予學很多東西，鋼琴、形體、繪畫、茶藝、插花，包括對她一直零用錢都很寬鬆，這都是一個培養的過程。

明知她小金庫里存著一筆對她眼下年齡來說稱得上是巨款的錢，也不管不問，並不是真的不管不問。

而是因為她該掌錢了。

就算姜淺予沒有直播賺錢，林軒猜測后媽對小妮子的生活費，多半也會是一學期甚至於一年直接付清的方式。

甚至連姜淺予未來的大學專業方向，或許都已經有了安排，這些天家庭群組裡，后媽偶爾會發一些話，林軒並不是身邊剛剛高中畢業，心思只有享受假期、暢想大學、追逐美女的同齡人，他能看得出后媽對姜淺予人生規劃的一些端倪。

這並不是綁架人生，而是利用她的經驗，給子女指路，給與一個很不錯的方向，包括林軒，自從這個家庭重組后，也一直都在後媽的教育和規劃下，只不過因為他是男孩子，相應有所區別而已。

男女終究有別，不僅僅體現在上廁所的時候。

有些事情林軒眼下不能想太深，但有時候又會忍不住想太深，有時候會很怕，感到恐懼，有時候又會期待，感到興奮……這種思想與情緒的轉變，會在一些特定時候，讓他做出一些明知出格，卻難以自制的事情。

比如不久前在威海的醫院。

有時候也會為難，煩躁，因為有些事情與選擇，已經擺在了面前。

直播那位土豪的出現，讓林軒有點不爽，但也僅此而已，可因此觸動的，是他對於自己未來的思考，有迷茫，有萌動，有期待，也有畏懼。

這讓他對那個土豪更不爽。

鷺城作為這趟旅遊的最後一站，隨著一個個景點逛完，歸途也就越來越近，同時意味著，接下來他們人生的岔路口，高考後的抉擇，也宣告到來。

這是一個必須的抉擇！

這都是他最近心情明顯煩躁的原因之一。

后媽對他很好，可以說填補了自幼父母離異在母愛上缺失的空白，感情自然是有的，如果可以，林軒希望能夠尊重她的安排，但在一些事情上，他似乎早已經背離了爸媽想要的軌道。

並且似乎在越走越遠。

鷺城五天遊玩時間很快過去，一行八人在七月中旬結束了假期旅遊，然後登上飛往頤城的航班，在這期間，一些閑聊談話，就多是接下來關於高考志願了。

林軒對此沒有表過態，也沒聽姜淺予說過她的打算，偶爾被問起，她也是語氣隨意地說：「看我爸媽怎麼說嘛。」

不得不承認的是，這在一定程度上加重了林軒的煩躁。

登機時姜淺予故技重施，把張翰清跟柳霜霜這對準情侶湊在一塊，順理成章地跟林軒連座，她帶了本《你是人間四月天》在看，一路上也沒怎麼說話，直到把那篇徐志摩飛機失事後林徽因發表在北京晨報上的《悼志摩》細細讀了兩遍，才合上書，然後轉頭問林軒：「徐志摩是飛機失事遇難的吧？」

林軒點點頭，「嗯，早上從南京飛往北平，想要去參加林徽因傍晚的一場演講會，途經濟南時因大霧遇難。」

姜淺予「哦」了一聲，好一會兒，才忽然幽幽問：「我們不會出事吧？」

林軒在她小腦袋上輕輕敲了下，「不要亂說話。」

姜淺予鼓了鼓腮，然後把書放下，睜著澄凈明媚的大眼望著他，「我困了，想睡覺。」

林軒拍了拍自己肩膀，小妮子也不客氣，就縮了縮身子，歪著腦袋靠在他肩膀上，柔順長發垂落下來，鋪滿林軒半個肩膀，一直縈繞鼻端的淡淡清香也愈發清晰起來。

她靠在肩頭好一陣沒作聲，林軒小心翼翼地低頭看她，見她閉目似已入睡，像是童話故事裡等待被王子喚醒的睡美人，長長的睫毛，精緻的五官，柔順的長發，修長的雪頸，如玉的肌膚，精緻的鎖骨，以及再往下，湖綠長裙被撐起的，緩緩起伏著的……

目光就此打住，林軒收回目光，看到不知被什麼細微異常驚動的姜淺予，長睫微顫，緩緩睜開那雙明媚大眼，目光瑩澈，並無半點睡意。

微透羞惱。

林軒笑道：「鎖骨很好看。」

姜淺予臉頰微紅，輕輕咬著嘴唇，然後扭了扭身子，看樣子是要找一個比較舒服的睡姿，兩隻手自然抱住了林軒手臂，臉也貼上去，像是一隻樹懶吊在他手臂上睡覺，因為臉龐朝下，黑亮柔順的秀髮散落下來，遮住了半張容顏。

「你不準亂動。」

林軒無奈嘆口氣，「不動。」

「也不準亂看。」

「不看……呃，我一直都沒亂看。」

「哼。」

林軒沒接話，小妮子於是半晌也不出聲，過了好一陣子，就在林軒以為她這次多半真睡著的時候，就見她又扭著身子，光潔如玉的臉頰在他手臂上蹭了蹭，隔著一層短袖衣料，似乎都能感覺到那張精緻臉頰溫潤如玉的滑嫩觸感。

她嗓音悶悶地道：「我打算過段時間跟金龍tv簽約。」

林軒有些意外地問道：「為什麼？」

姜淺予坐起來看著他，鼓了鼓腮，道：「可以簽一個約束力很小的合約，合約費按照人氣和禮物浮動，按照現在的人氣，每個月都能多拿好幾萬，幹嘛不簽？」

林軒想了想道：「可你到了大學，有時間直播嗎？」

姜淺予轉頭看向窗外，「所以我大學要出去租房住，方便直播。」

林軒眉頭皺起。

姜淺予回頭看了他一眼，身子歪過來，重新把腦袋靠在他肩膀上，兩隻小手輕緩地把他手臂抱住，「可我一個人住外面，爸媽肯定不答應。」

林軒輕輕「嗯」了一聲。

「我也有點怕。」

姜淺予抬起精緻絕倫的臉龐，澄澈明凈的目光望著他，「林徽因是在杭城出生的吧？」

林軒點點頭。

姜淺予雪白貝齒輕輕咬著唇，「那我也想去杭城。」

林軒低頭看著她，目光交接，露出一個近些天里最為發自內心的溫和笑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