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7章長生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其實你也沒有想錯。」微生有琴道，「我生於距今七百六十一年前，自幼師從蓬萊，後來進宮為皇帝研製長生不死之葯，但是我師父教導我，萬物皆有法，生死是常事，不可逆天而行，所以我並沒有儘力，直到……」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頓了頓，笑著說：「直到一個人死了，我想讓他活過來，所以我開始研究真正的長生不死之葯，我為它取名『不死鳥』，但是……並沒有成功。」

花語說：「我看不是挺成功的么，你不就活了幾百年。」

微生有琴也不惱她這番夾槍帶棒的諷刺——畢竟深受不死鳥之苦，對他不友好是正常的。

「我並沒有活著。」微生有琴突然抓住了她的心，往自己的心口一貼，聲音輕輕地：「你看，我沒有心跳，我已經不算是活著了。」

「……」手掌之下，一片平靜。

沒有活人的體溫，也沒有活人的心跳。

……那麼，站在她面前的這個笑意盈盈的人，是一具行屍走肉嗎？！

饒是花語膽子再大，也被嚇到了。

「我不會傷害你。」微生有琴說，「我是來結束這一切的。但是在此之前，我想讓你幫我一個忙。」

「帶我去見阮覃。」

花語剛想說自己不認識阮覃，但是腦子裡卻瞬間劃過了一張臉。

「……你要見我大嫂？」

「是。我一直在找她。」微生有琴頷首。

「你找她做什麼？」

「表達一下感謝……不過這個就跟你沒關係了。」

花語道：「那你可能是要失望了，我大嫂的精神狀態不好，記不得人，我大哥不讓她見任何人。」

花語清晰的看見，在她說說出這番話時，微生有琴那張溫柔的面具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病態的、不能言說的瘋狂。

「你說她……瘋了？」聲音倒還挺平靜。

花語道：「也不能這麼說。」花語回憶了一下自己其實也沒有見過幾面的阮覃的樣子，「就是有點不正常，我哥說是因為任務中腦子受了傷。……冒昧問一句，你喜歡我大嫂？要是這樣的話你可以死心了，畢竟他們兩月底就結婚了。」

微生有琴沉默了好一會兒，情緒似乎是微微平靜了一點，「失禮了。我不喜歡她，只是想問她幾個問題。」

花語抱臂道：「明人不說暗話，就算我大嫂沒什麼問題，我也不會同意你帶你見她……畢竟滿嘴謊話的人沒人會放心的把他帶回家裡。」

微生有琴微微一笑：「你不同意？」

他迴避了花語的問題，笑著說：「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麼我用你卻威脅鳳家交出阮覃也是可以的。」

話還沒有說完，他已經一陣風一般的逼近了花語，直接伸手擰住了她的肩膀，不管是速度還是力氣，都讓花語有一種膽戰心驚的感覺，她忍著痛，一縮肩胛骨，將自己幾乎要被捏碎的骨頭搶救回來，眼看著微生有琴又是狠辣的一腳踢過來，花語趕緊道：「你再動手熱心的人民群眾可是會報警的！！！到時候你個行屍走肉一定會被趕緊實驗室里研究的！！就算是你再厲害也搞不贏現代熱武器的我告訴你！！！！」

也不知道是「報警」「實驗室」還是「熱武器」發揮了作用，微生有琴竟然就真的收了手，喃喃的說了聲什麼，花語並沒有聽清楚。

她趕緊趁機離這個人三米遠，之前還不覺得，直到微生有琴動手，她才知道這個怪物到底有多可怕。她在他面前——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我說你這個人真的很不講道理，說話說到一半動手是誰教你的？我嫂子現在見人就躲，你根本問不出什麼，不用白費力氣了。」

微生有琴又恢復了那副純良無害的樣子，神色淡淡的，眼睛里還帶著笑意，「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花語想要翻個白眼，但是肩膀實在是太疼了，她怕這個怪物看見她的白眼又要來打架，生生忍住了，道：「你之前跟我說的，恐怕只有名字是真的吧？」

「何以見得？」

花語看了看周圍過路人一臉看神經病的眼神，略有幾分無語，道：「就你這樣的，煉丹師？」

這個人雖然並沒有刻意流露出來某種氣勢，但是如果他真的是因為「不死鳥」才活到現在的，那麼這人在七百多年前也肯定是個位高權重之人，否則的話，他叫人過來的時候不會只是敷衍的抬一抬下巴，更不會有那種身居高位才會養出來的不凡氣度。

微生有琴看了她一會兒，「小看你了。不過我的事跟你沒有關係。」

「你之前說我身體里的葯醒了，是什麼意思？」花語卻不肯放過他，非要問個水落石出。

「字面意思。」微生有琴倒是不介意回答她，「之前你身體里的葯被壓制了，現在它醒過來了。」

「……醒過來，會怎麼樣？」

「你不是知道么。」微生有琴道，「你是他們的試驗品吧？其實靠著一點殘卷能研究到這個地步也是不錯了，我見過不少他們的試驗品，你是最完美的一個。若是你身體里的葯醒了，帶給你的東西不好說，可能是長生，也有可能是死亡。」

花語愣住了，但是很快她就想到了另一件事：「你知道這麼多，那麼你可不可以把這種東西從人的身體里拿出來？！」

微生有琴用手指勾了勾口罩的帶子，似乎是想透口氣，但是看著周圍人來人往，車輛喧囂，他又放棄了這個打算，淡淡的說：「怎麼？不想長生，還是不想死？我說過了，你是最完美的試驗品，起碼有六成可能獲得長生。」

花語忍不住譏諷了一句：「然後變成和你一樣不人不鬼的怪物么。」

微生有琴並不生氣,道:「你說得對，長生其實並不美好，但是還是有無數帝王將相趨之若鶩，你說這是為什麼？」

不等花語回答，他又說：「因為貪婪。我也曾經貪婪。」

「但是現在，我已經體會到了長生的苦楚。」